回了大院,張國慶算是過上悠閒的日子。
一連幾天他帶上兒子,父子倆不是逮蛐蛐、養蟈蟈、拴螞蚱、抄蜻蜓、粘知了就是玩螢火蟲、抓金龜子賽跑,偶爾騎着二八槓跑去農村撈點偏食。
這日子讓周孝正看了多羨慕。這天下班回來,他一直等到飯點才見一個小傻子騎在大傻子脖子上一身泥的回來。
小傻子抓下小竹帽,看到周孝正,高興地顯擺:“姥爺,我跟我爸去幫人放牛,還幫忙收大西瓜,你看這是人家隊長送的。”
大傻子樂呵呵地將網兜遞給陳嬸,“我今兒帶平安去村裡,如今是收穫季節,看到都是樂呵呵的笑容,總算比前兩年好多了。”
周孝正打趣道:“不錯,愛民如子。”說完瞟了眼西瓜,“你周叔前幾天給我捎信過幾天送西瓜過來,以後不缺瓜。”
張國慶知道他說得周叔是誰,京郊那個村子的隊長,自家還有個院子在那邊。可惜太遠,除了清明過年上山拜祭路過,很少去一趟。
“爸,你今年怎麼還沒出發?”
周孝正搖搖頭,“在等幾天過去,這邊還有事沒處理好。”
張國慶點點頭,也沒去戳破他的心思。估計是想等周嬌回來再走。他指了指身上,說道:“那我先帶孩子洗澡。”
“嗯,洗了吃飯。對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張國慶一臉迷惑地看着他。
“北沿那個小院子你去了沒?”
張國慶往自己腦門一拍,樂得呵呵直笑,“我還真給忘了。明兒我先帶平安過去看看,具體的等嬌嬌回來再說。”
周孝正聽出言外之意,他點點頭,“不着急,有空再去看。”說完揮手讓他們父子倆人快去洗澡。
吃過晚飯,一家人移步到院子石桌那乘涼,點上火繩還是受蚊蟲侵襲,最後還是平安心疼他姥姥,跑到房內將他媽準備的藥粉拿到院子燒,又給她帶上香囊。
林麗珊樂呵呵地享受着孩子的孝心,跟在他後面舉着蒲扇一直朝他搖,樂壞了過來串門的程老太太。
張國慶見老太太老倆口一起過來,連忙上屋裡搬出搖椅給她。據說這是老太太最喜歡的藤椅,這還是在海市買到託運過來,之前家裡有兩張,已經送了一張給程家。
“別忙乎,快坐下休息。”
“沒事,你老躺着看星星。”
石桌上程老和周孝正倆人已經擺上棋局藉着微弱的燈光開始廝殺,一下子幾個人各自爲政,老太太跟林麗珊聊天,平安跑去通知陳嬸切西瓜。
沒一會,這邊西瓜剛端上,程思瑾夫妻倆也端着一桶綠豆湯過來乘涼,這下子更是熱鬧。
張國慶喝了口湯,挑了挑眉,難道這個月糖票供應增加?他怎麼不知道?家裡供應本還在他手上。
“……喝少點,裡面加了糖精。”
平安眨巴着眼睛,“太奶奶,這個加了一點不多,不礙的。”
張國慶頓然回悟,擡頭看天,不知道他媳婦什麼時候回來,他的心,他的胃都在想着她。
“……我用布票換了些糖票,嫂子等一下帶些回去。”
“行,我不跟你客氣。”
“那就對了,要不然我怎麼好意思跑你那蹭東西。”
徐徐涼風,家裡家常,院子內歡聲笑語,到了熄燈號響起,大家才意猶未盡地各自準備休息。
翌日清晨,送走上班的周孝正夫妻倆,張國慶擡頭看了看天邊,擔心出門天色有變,拋棄了二八槓。
從公共汽車下來,張國慶放下懷裡的兒子,牽着他,父子倆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打算溜達到小院,順便看看周圍環境。
沿着門牌號,站在一條衚衕口,張國慶滿意地看着眼前。不同於其他狹窄的小巷衚衕如同大雜院般的喧譁。
這裡巷口就有顆老槐樹,附近還有小書攤,整條衚衕寬7~8米,門口都可以停車。整條巷子整潔寬敞,街坊鄰居臉上帶着溫和笑容。
四周鳥叫聲,還有鴿哨的聲音,靈動悠揚。加上小書攤上看小人書、兒童報的孩子們交談聲,整條衚衕透着寧靜祥和氣氛。
張國慶低頭看向平安,見他也是一臉歡笑。可知這一處小院子還沒見到,可週圍環境已經讓孩子滿意。
“爸爸,你看數字,前面左轉應該就是。”
張國慶笑着點點頭。正如程老太太說得走個不到兩百米左轉最後一處院子就是自家小院。
一處處緊挨着的小院子敞開大門,哪怕有些院子有影壁牆遮住,也還能可見一斑。石桌子石凳子葡萄架,偶爾爬行的絲瓜架……
父子倆站在最後一處青磚瓦房院子門口。只見大門兩扇,紅漆油飾,門上還有一對門鈸痕跡。
張國慶從口袋拿出一串鑰匙,選了其中一把,打開了鎖,咔嚓一聲,隨後雙手一推,嘎吱聲中,打開了大門。
進門後面前是一處影壁牆,影壁牆上刻着一個生僻的滿文“福”字。進到院中,可以看到,這曾是一處清代一進四合院。
院落坐北朝南。北房三間,兩明一暗,東西廂房各兩間,南房三間。臥磚到頂,起脊瓦房。院內鋪磚墁甬道,連接各處房門,各屋前均有臺階兒。
如今除了正房、東西廂房、耳房均無大的損壞外,其他頭、牆角等處鑲嵌的磚雕、石雕圖飾已經全部拆除。
可從擡樑、斗拱、木架結構、青磚小瓦,透過歲月的滄桑,哪怕整個建築雖顯陳舊,但依然可以看出昔日典雅古樸和精良建造。
父子倆站在南房書房內,推開木頭棱子的窗戶,遠處湖面風景一覽無餘,微風吹拂去了夏天的燥熱,真是養生居住的理想之地。
“爸爸,我們以後要住這裡嗎?”
張國慶笑着搖搖頭,“我們還得跟姥爺一起住。平時可以過來住兩晚,還有你爺奶他們過來可以住。”
“這主意好,我還是喜歡住大院,我哥們都在那。”
張國慶啞然失笑。看來自己沒告訴孩子實話是對的。往後孩子姥爺要是搬到新大院,到時候自己倆人上班離得太遠,這裡就是休息點。
關好窗戶,張國慶拉着兒子的小手,臨出門前最後打量了一眼牆壁。
他最終還是沒開啓暗室。不是他擔心兒子守不了秘密,而是擔心金銀財物暴露在孩子面前,讓他迷了心性,失了奮鬥的激情。
他從來沒想過讓孩子早早得知手上龐大的財富。假如一個人有花不完的錢,加上出身顯赫,那他求什麼?
有時太過安逸的生活何嘗不是磨滅了人的鬥志。尤其將要面對即將來臨的一場驚濤波浪,更是容不得有這樣平和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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