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面帶微笑欣賞着張國慶母子倆一唱一和地玩起雙簧,到這一會,她已經明白親家過來目的。
隨着平安開始講起各種面目全非的傳言。她也非常積極地配合着,時不時點點頭以示真實。
“……翔子他爸去幹校,他媽肚子這麼大。”平安兩小胳膊圈成一個大圈比劃着,“有院子也不能住,揹着他妹妹,抹着眼淚去車站。”
周嬌看着張母從最初的起鬨到現在臉色嚴肅,心裡咯噔一下,可別沒嚇到兩妯娌,婆婆倒是愁上。
她朝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停止話題,替婆婆舀了一小碗湯:“娘,你嚐嚐這味怎麼樣?會不會淡了?”
見平安低頭喝湯,張母立即回醒,她沒接過小碗,倒是拉着周嬌右手:“要不,你跟娘先回老家待產,等生了再過來。”
周嬌鼻子有些發酸,她穩住心情,笑眯眯地勸道:“娘,你別擔心,我爸媽從不幹違法的事情,哥在學校也很好。再說我一貫不跟人結仇,人家要是想抓我把柄,也沒什麼地方讓人可以抓空子。你看我除了吃點好的,穿着打扮跟以前一樣。”
說着,她掃了一眼大家:“咱們家也沒上躥下跳的女人,這些事情聽聽就過去了。咱們關門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林菊花此刻也回醒:“娘,嬌嬌說的對。周叔和珊姨是軍人,咱們家是貧民百姓。跟那些人不一樣。”
一旁黃翠蘭連連點頭,緊跟着說道:“對,我回去跟孩子爹也說一聲。往後外人帶禮物上門,我就不讓他們進門。”
“對,大嫂這話有道理。剛纔平安說的那些人家可不都是家裡女人惹禍。她們那些人跟咱們家嬌嬌可不能比。”
“就是這意思。再說,說句不好聽的,這邊真要是有點事情,你們全回老家好了,大不了咱們還是回村裡。咱們村裡欠小五的人情大過天了,還能護不住?”
黃翠蘭說完,看了看周嬌,“嬌嬌啊,一有不對頭,你就帶周叔和珊姨他們馬上回咱們村,別擔心什麼連累我們。咱們家當初那麼難的日子都能挺過來,現在也不過是再回村下地,怕什麼?”
周嬌笑眯眯地注視着兩個嫂子。黃翠蘭還是不會說話,她爸還好好的,可這話裡意思讓她很是心暖。
是不是真情假意?她還是能看出。她再次問自己,是不是自己苛求太多?誰的孃家不是至親,換做自己呢?是不是該設身處地爲她們想想?
她看向張國慶,發現他正淺笑着看着自己。
程老太太拍了拍張母:“親家,這麼好的兒媳婦都進你們家了,你啊,好人有好報,是個有福氣的。”
張母欣慰地點點頭,看着三個兒媳婦,內心非常高興。尤其大兒媳婦,這會能說出這樣的話,真得是老天有眼,不虧自己護這孩子。
用過晚飯坐了一會,黃小米提出告辭,這次周嬌沒再留客,接過陳嬸特意準備的袋子送她出了大門。
“這個你帶上,裡面一些票券給你留着備用。不用送你去車站真沒關係?”
黃小米聞言笑道:“公交車上去就到站,真不用。嫂子謝謝你了。”
周嬌揮揮手,送走她後,慢悠悠地牽着兒子回家。
“媽媽,我爸去哪兒了?”
“應該去找你大易叔叔。”周嬌說完,眼含笑意,抿了抿嘴。對於張國慶臨陣脫逃,不等飯後就溜走她心裡有數。
——無非是擔心張母讓他送黃小米去車站。
不管出於避嫌還是其他原因,自己男人有這種覺悟非常好。周嬌也不喜歡他單獨送異性,尤其未婚姑娘。
哪怕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妹也不行!她絕不承認吃醋,須知男女作風很關鍵!
娘倆從大門口倒回來,路口站着得可不是張國慶與易解放倆人?
“怎麼是你送?”
周嬌淺笑着與易解放打了聲招呼,看向張國慶,“媽跟娘都是長輩,兩個嫂子初來乍到,除了我誰都不合適。”
“我沒關係,走走更健康。你們哥倆這是打算去哪?”
“找大勇他們。”
“那去吧,我帶孩子先回去。”
易解放一看哥們那神情還有什麼不明白,他笑了笑:“妹子,家裡有沒有吃的?我們先去你家裡,遲點再去找大勇。”
“大易叔叔,我帶你去找吃的。”
易解放抱起平安:“我是你大舅,以後要記得改口。”
“有改口費嗎?”
“你小子怎麼老惦記錢?”
見這倆人又扯上,張國慶護着妻子跟在後面,笑了笑。要不是黃小米與易解放差距太大,他都想替他們倆牽線。
“想好明天帶娘她們去哪逛了沒?”
張國慶搖了搖頭:“媽讓我忙自己的事情,她來招待娘。我想去打聽胡老喜好,先備好拜師禮。”
周嬌微微搖了搖頭:“算了,還是我來準備禮物。這一個月你都沒怎麼休息,還是在家先歇歇。”
說着,周嬌心疼地看了看他一雙黑眼圈。比起自己懷孕,最累的還是張國慶。好幾個晚上自己一有異動,他準會飛快驚醒。
周家客廳內,易解放一進去先跟程老太太她們打了招呼,又陪張母聊了幾句,才拉上好兄弟一起離開。
“我妹子真不休學一年?下一屆剛好是六年畢業,她也不吃虧。你最好勸勸她,遲一年畢業也沒什麼,不就是少一年工資嘛。”
這些道理張國慶很清楚,他們這一屆是五年制,正如易解放所說轉到下一屆也正合適,可自己沒在周嬌身邊護着……
他沉默一會兒,搖搖頭:“她性子倔,我爸怎麼勸她都不聽,我們要是跟她提起這個問題,她就說孕婦心情很重要,她不開心了。再說下一屆那幾個班級亂糟糟的,我沒在她身邊也放不下心。”
易解放想起周嬌那工作起來不要命的架勢,頓時語塞。
過了一會,他見身邊沒有行人路過,拍了拍張國慶,笑道:“算了,還是早畢業早點解脫。有事你吱一聲,兄弟我幫不上大忙,些許小事還能搞定。”
張國慶摟着他脖子,捶了捶他。倆人相視一笑,人生難得一知己,一切話語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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