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清輝的月色倒映着曬衣槓的影子在窗戶上搖晃，夜色漸深，雖然已經進入夏天，夜晚卻仍有陣陣涼氣襲來。
人們大都在這樣的環境裡安然的入眠，然而西屋一張大炕上除了三個酣然入睡的小兒，一對夫妻倆人卻還沒入睡。
“我說你爲何急着走呢，按說今晚吃了該再溜一圈瞧瞧荷花，要不帶孩子們去周圍走一圈消食。”
“寶貝，還是你瞭解我。”
“那你怎麼跟乾爸說週末過去？我猜人家公子還想跟我們偶遇呢。這次我們回老家他們又不是得不到消息。”
張國慶揉着懷裡的媳婦的纖纖玉手，“我擔心我們不去省城，他們那些人會藉機上門。來了怎麼辦？不接待說不過去，還是先打個埋伏。”
“過兩天我給乾爸打個電話，瞧他怎麼說。人家過來可不是跟我們一樣是度假。他們要是有公事必須走開，那我們就打個時間差。反正關係不冷不熱正合適，回頭在京城遇上了還是一樣，可在這邊我不想他們借爸的勢力。”
周嬌微微點頭，眼帶崇拜的看着他，“還是你聰明，那麼短時間做出反應，要是我準會懵圈了，乾媽的孃家那邊，防着點。”
張國慶好笑的拍了拍她，“這點都被你聽出來了，還變相誇我，假不假？你說說該怎麼罰你？”
“這不是聽你口氣得出結論麼。”周嬌趕緊將在張國慶胸前劃圈的手指挪開，“你真不管老家一攤子事了？”
張國慶嘆了口氣，“該做的我都做了，下一代如何，那是兒子們和他們之間的事。我不想管也不能管，沒得讓外人得利委屈兒子。”
“其實平安他們沒想到這麼複雜。”
張國慶看了看孩子們，替他們蓋好壓好肚子上的被單，“咱們家的孩子是咱爸一手調教出來，心眼沒比成年人差多少。”
說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尤其這對小東西才這麼點大、才幾天相處，在短短時間內將家裡的這些人從頭到尾摸了個底，偏偏又一副懵懂天真樣子。”
這倒也是，周嬌笑着搖了搖頭，取了一杯水遞給他，“當父母真難，想他們學精明以後不吃虧吧，又擔心他們太自私；想他們心胸放寬點、大度點吧，又擔心他們以後長得沒心沒肺。”
“總歸精明點比沒心沒肺來得強。”張國慶將被子遞給她，看着一霎那消失時，他突然想起出門前她興致勃勃地說要一路北上逛廢品站。
錢財，他媳婦一貫無所謂，原本還感興趣的如同倉鼠囤物資，隨着生活穩定後也沒讓她有多少興致。
出門一趟，終究沒能讓她多高興，倒是瑣碎小事過多。看來不能光顧着鍛鍊兒子們而忘記了她。
一路北上逛廢品站這個願望是沒法實現，可在省城這個古都附近逛廢品站還是能行。要不去黑市換點她心愛的字畫字帖？
與他們相同，老宅內張爹老倆口送走嘮嗑的老兄弟老妯娌，回房後也是毫無睡意。人越老了，覺也少了。
“明天還是聽小五的睡着他那邊，就咱們倆在這，給人不好看，大伯今天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張爹聽老伴這麼一說，樂得笑出聲，“胡說八道！他那是眼紅，還有想打聽這幾個白天小五一家子都在幹啥。”
張母驚訝地咂舌，她兒子關他們家啥事？！
“現在小五是打算將一身本事教給三個兒子。他五歲就開始在這竄林子，還有比這更熟門熟戶的沒有？”
“大哥就住旁邊，早上要是起得早，一定有察覺。咱們要是住那，他過來找我也方便，咱們不住那，他好意思天還沒亮去敲侄子大門？”
張母一等他話落下，立即坐起身，氣得只想衝到老大家問問他什麼意思，他是不是管得太寬？
張爹安撫着拍了拍她，笑道：“先彆氣，你聽我說。這不過是我的想法，或許將人往壞處想了。”
“那你咋不往壞處想小叔子？”
一輩子夫妻了，張爹聽懂老伴話裡意思。可他大哥不是自詡是老大嘛，他明顯將自己看成是老張家當家人。加上大侄子上去當了大隊長，他退下了就沒點事幹，可不就那點小心思。
“你這脾氣……先別急，你聽我說。大哥就是想打探點啥，他也不會害小五，這點我能保障。”
先別急，你聽我說。——這話都說了兩遍，張母倒是要聽聽他要說些什麼？不行，她明天得提醒老兒子，再也不能帶肉回來。
人的心黑着點，這幾年她又不是沒瞧見城裡那些人連自己親爹孃都舉報，更何況一個侄子？
張爹可不知道老伴想得這麼遠。這會老頭子拍着老伴，說着自己想法，“我估摸着大哥在猜小五是不是教孩子，他應該想他幾個小孫子跟着學點本事。咱們又不承認，他也不好明說。”
說着說着，張爹嘆了口氣，“還有一點，他想拉近小五。”
張母翻了翻白眼，哪是一點，是很多，好不好？
“小五不是說了他以後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讓咱們跟他去京城嘛。我瞧着大哥也明白這點，這次不拉近小五，隔遠了，以後更遠了。他那麼多孫子都開始長大，總不會想讓孩子們個個下地幹活。”
張母一聽，連忙擺手，“咱小五哪有那麼大本事？孩子爹，你可別替小五亂答應。你也知道這孩子心軟，你要是一說，他寧願不要工作也會幫忙。
這幾年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誰敢啊？一個蘿蔔一個坑，你佔了別人的坑，那人還不得恨死你，他還不得舉報啊。
一舉報，咱們小五就完了，咱們可不能害了孩子。他容易麼，拉完哥哥不忘姐姐，咱們家到了現在這地步都是他費勁拉扯……”
張爹就知道自己這話一說出，老伴會急壞，趕緊打斷：“我是他親爹！”
張母一怔，沒人說你不是親爹啊。
張爹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這當爹的幫不上啥忙，但也不會拖後腿。要是想幫，還用得了等到現在？”
張母訕笑幾聲，“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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