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新時間:2015-6-24 6:50:21 本章字數:3692
難得的清醒,卻清醒得讓人只覺得心酸無比,慕離看着依舊是如玉模樣的溫言秋,只痛恨着吳氏和慕蕭然的心狠手辣。溫言秋和慕明惠這樣與世無爭的人,竟然也不肯放過。
還有無辜王思的小豆子,想到這些,慕離就覺得心中堵着一口氣,恨不得立刻將那兩人給碎屍萬段。
不,碎屍萬段都便宜了吳氏,她昨日便對慕明惠說了,既然她嘲諷說白髮人送黑髮人,那麼就讓她也感同身受,本來留了慕蕭然的狗命,現在她可也取回來了,一點不猶豫。
“離,你說,沒事,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我都能接受。”溫言秋又說道,“但是你得告訴我真相,不要如我母親一樣瞞着我,我不是心智薄弱的人,我知道情況,才都曉得下一步該怎麼辦。”
條理分明,想得通透,卻維持着平常心,不慍不怒,不怨天尤人,這便是溫言秋。
“是中毒。”慕離輕輕嘆口氣,看了看門口,確定沒人之後,才說道,“九轉損命散,十分陰毒的毒藥,無藥可解。至於多久,沒數。”
“這種毒,我有所耳聞。”沒想到溫言秋倒是聽過,“除非是精通解毒的,或者是對這種毒藥有專門研究的,否則一般大夫確實診斷不出,即便是死,也死得更普通病症一樣,對嗎?”
“對。”慕離的聲音輕輕的,眼睛很酸。
“沒事,不打緊。”反倒是溫言秋在安慰慕離,他艱難的伸出手來,放在了慕離的頭上,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這一次,慕離沒有避開,也沒有拒絕,“離真乖,好久沒有這樣揉你頭髮了,你小時候可是最喜歡我這樣揉弄的。”
隨着溫言秋的話,一些不屬於慕離大腦的畫面在恍然間出現了,好似是一個小男孩在揉弄一個小女孩的頭髮,一臉寵溺,心口瞬間一下的鈍痛,不是她自己的,這痛放佛是來自身體的深處,被埋藏了很久很久的東西。
“想來,我也時日無多,離,你的成長,讓我驚訝,我不擔心你,我相信你可以照顧好自己,在相府生存得很好。”溫言秋輕聲說道,“我母親,我卻放心不下,她看似冷漠,其實是在掩飾她的心軟和良善,看似堅定,其實是在掩飾她的害怕,她並不是一個強大的女子。”
慕離沒想到溫言秋會說這樣一番話,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聽着他說的每一句話。
“我已經替我母親安排好了,兩條路。”溫言秋不疾不徐,從枕頭下拿出兩個信封來,“這一個厚重一些的信封,是第一條路,我在母親老家,也就是桃花鄉買了宅子,那裡也有母親的親人姐妹,她可也回去那裡養老,她年輕時候的一個閨中好友,也在那邊,她應該能過得很好。”
“這裡是房契和銀票嗎?”慕離能夠想象其中的東西,這種感覺,像是溫言秋在說臨終遺言,讓她心中那種痛更深刻了。
“對。”溫言秋微笑點頭,“第二個信封,是一家尼姑庵的主持的信,我給那個尼姑庵的香火很多,也和那主持聊過好幾次,我知道我母親是一心向佛的,如果她覺得不想理會凡塵俗事,願意皈依佛門,便可以去這個尼姑庵。”
“這些是你什麼時候安排的?”慕離輕輕問道。
“這些,是我一早就安排好的,相府從來不是長留之地,我一直十分清楚,只是母親她習慣這種生活,不願意改變。”溫言秋不疾不徐的回答,“從開始賺錢起,我便在安排這些退路了,舅舅,是丞相,他,呵,向來是大局爲重,因爲玉虛道人一句話,母親得以留下受到優待,這樣的姐弟情誼,脆弱得不堪一擊,同樣是一句話可以毀滅的。”
溫言秋真是難得清醒的人,而且這樣的孝順,可能他也提過離開,終究是慕明惠不願意,總覺得慕明德會顧念親情,也總覺得他貴爲丞相,到底是棵庇護的樹吧。
卻不想,這樹,根本是無根的,隨時可以撤手就走。
看着這兩個信封,慕離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將信封給收拾好了,靜靜的坐着,如此清楚明白的溫言秋,她說什麼都是多餘,那麼便是能多陪伴一秒,便陪伴一秒吧。
“還有,離,我還有一事相求。”沉默了好一陣之後,溫言秋又開口了,聲音壓得更低了,“幫我隱瞞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我不會讓我母親看着我離開人世,我不能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溫言秋聲音輕輕的,“所以,等我稍微從這次毒發中恢復過來,我要離開。”
慕離瞪大眼看着溫言秋,他的表情那樣認真,讓她無話可說,離開相府,要死也死在外面,絕不死在慕明惠的面前,這便是溫言秋所想。已經考慮到了這種地步了,卻全都是爲母親考慮,而沒有爲自己考慮分毫。
“我母親將我生下養大不容易,她的性子,沒法在宅門中過得好。”溫言秋嘆口氣,“一直以來,我便是她的一切,凡事她都以我爲中心,我若不這麼安排,我怕母親受不了,熬不過。”
“其實未必是必死無疑,江先生對這九轉損命散也有研究,說不定他能夠幫你抑制毒性,再慢慢尋找解毒之方。”慕離語速有些快的說道,“你做這些安排,就好似你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死,不再想辦法去尋找活路了一樣。”
“怎麼會不想辦法呢?但是在相府中,我的活路更小。”溫言秋笑眯眯的說道,“離開,在外面纔可能遇上奇人異事,纔可能有救,你說對不對?”
慕離無法反駁,溫言秋軟軟的言語,卻十分有道理,無可駁斥。
“我走了,會給母親留信,在她離開相府前,希望你多幫助她。”溫言秋輕聲說道,“好在舅舅是信奉母親能夠庇護她的,至少沒有人敢動她的。”
溫言秋還不知道玉虛道長的事情,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更加不放心,慕離不打算說,等溫言秋一走,她會勸說吳氏離開,慕明德肯定也不會挽留,畢竟對慕明德來說,現在的慕明惠只會帶來黴運。
“好,我知道了。”慕離應了下來,頓了頓,突然問道,“你不好奇是誰給你下毒?”
“還能有誰,慕蕭然,然後吳氏。”溫言秋淡淡的道,“動手的,該是這府中被收買的丫頭吧,我只慶幸,他們沒有順帶將母親也給下毒暗害,否則我不會選擇一走了之。”
“下毒是梅香,咬舌自盡了,至於吳氏,我會讓她活着比死了痛苦,還有慕蕭然。”慕離聲音雖輕,但眼中閃過的決絕是溫言秋從來沒有見過的,“我要他償命,不僅是你的,還有小豆子的!”
溫言秋這一刻沒有說話,這一刻的慕離是陌生的,是他不認識的模樣,一開始,他不喜歡她這個模樣,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幸好她有這樣一面,否則,她怎麼生存?
他想的是他會保護他,到頭來,卻發現,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
……
與此同時,在皇宮深處,一處沉重的大門緩緩的拉開,進入之後,是彎彎曲曲的向下的梯子,不知有多少階,何覺如提着一盞燈籠,獨自一人緩步走下這深深的階梯,整個通道都回蕩着他的腳步聲。
不知走了多久,何覺如停了下來,站在一扇門口,他將手按在了門旁邊的石頭上,往裡推動,那門便吱嘎吱嘎的打開了。
“叮咚,叮咚”門內黑黝黝的,什麼都看不到,只是有水聲而已,寂寥黑暗得好似地獄。
“清淺。”何覺如開口了,“皇上說將你罰來水牢了,是爲何?”
“他沒有告訴你爲什麼嗎?”裡面傳來宋清淺的聲音,似乎這黑暗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她說話還是同平時一樣,“我還以爲他會告訴你呢,原來他沒有說啊,呵呵。”
“怎麼回事?”何覺如說道,帶着幾分質問,“你可知那日刺殺我女兒是誰?我記得,當時你也去了。是不是你叫人動手的?!”
“不是要刺殺你女兒,是要慕離的命。”宋清淺幽幽的聲音傳來,並沒有多餘的解釋。
“慕離?”何覺如有些意外,“她怎麼了?不過是相府一個庶女而已,即便這些日子名聲出來了,但也不過是個庶女。”
“她是宋離。”宋清淺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瘋狂,“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確定她是宋離,那個本來該死了的宋離,她回來了,回來復仇了!”
“瘋子。”何覺如冷冷的道,“宋離之死,我親眼所見,她不可能回來的。我現在只想來警告你,無論你要做什麼,休想將我女兒牽涉其中,這一次,看在皇上的面兒上,我放過你,若有下一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丟下這句話,何覺如關上了門,直接離開,雖然沒有明顯證據,但那日動手刺殺何雨霖的人多半是宋清淺,他知道,但宋清淺是宋凌軒的人,他不敢貿然動手,只能警告。
至於慕離,她是宋離,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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