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陸致遠一一回訪那日接機的各位大佬,比如何貫昌、江祖怡以及國際唱片協會及其它唱片公司負責人,文志公司他沒去。
他對於這些大佬暗藏的心思一清二楚,逐一婉言回絕了他們對電影劇本和新片投資以及購買歌曲的要求,說自己已經退出影壇、歌壇,不會再參與類似的創作和活動。
衆大佬見他心志堅定也不好勉爲其難,只能乾笑了事。
李漢祥對他的這一決定尤其惱火,恨其不爭地怒道:“藝術如此神聖卻被你棄之如敝履,公司滿是銅臭你卻趨之若鶩,你到底要做哪樣你告訴我。”
“祥叔,我就一俗人,只想賺錢,沒有別的。”陸致遠陪笑道。
“可拍電影跟賺錢不衝突啊?”李漢祥百思不得其解。
“拍電影要消耗靈感的嘛,而且賺得不多不快。”
李漢祥伸指點道:“你沒藥救了,趕緊滾吧。”
“別啊,我專門來請詳叔吃晚飯的,不賞臉麼?”
“你還有臉讓我賞麼?滾吧趕緊滾,我見你就煩。”李漢祥話說得嚴厲,臨到末尾自己先笑了,“你忙你的生意去吧,我這還有個劇本要改呢。”
陸致遠只好悻悻而歸。
晚上他把樑廷、羅福、李大全還有羅賓翰等約在一起吃飯,算是答謝接機之情。
吃飯的地方就在廣播道附近的“立華酒店”,陸致遠不到六點就站在門口迎客。
羅賓翰過來就問陸致遠道:“巨石事務所後來找過你吧?手續都辦完了嗎?”
“辦完了叔,謝謝你。”
“謝什麼謝?我怎麼感覺你變了個人似的,怎麼這麼有禮貌了?”
“近朱者赤唄。”
羅賓翰點點他道:“你啊,年歲越長口舌越滑。”
陸致遠笑問道:“陽明怎麼樣?”
“在我事務所呢,先鍛鍊鍛鍊再說。”
“要是他有興趣來我這也行。”
“再說吧。”羅賓翰拍拍他的肩膀徑自上樓去。
樑廷過來時兩人又是好一頓寒暄。
羅福和李大全聯袂而至,羅福使勁埋怨陸致遠沒去陪他下棋,李大全則拉他到一邊問道:“陳志超後來沒找你麻煩吧?”
“哪能呢,我找他麻煩還差不多。”
“你可勁吹吧,我先上去了。”
“李叔,收購及合併委員會的麥安你熟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找他有事?”見陸致遠點頭,李大全繼續說道:“英吉利的老頑固,眼高於頂自大傲慢,做事還算勤勉,不過我跟他不熟。”
陸致遠點頭,等陳蕙敏過來後,樓上這纔開席。
因爲都是親朋故交,所以筵席氣氛甚是融洽,大夥三兩成羣捉對廝殺,直到夜深方纔盡興而歸。
夜深人靜的時候,陸致遠攬着吳尚香倚在二樓眺望遠方。
“阿香,這裡美嗎?比之洛杉磯的公寓如何?”
“自然是這裡好,周圍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哥你今天沒醉嗎?”
“酒逢知己千杯少,哪能天天喝醉要你服侍?”
吳尚香只笑不語,陸致遠問她道:“軍仔成績要是不錯,我到時安排他進警局。”
“大哥有辦法?”
陸致遠摸摸她的頭道:“大哥當然有辦法。”
第二日一早,陸致遠養生樁剛剛練畢,莫南尋就早早登門。
“老闆,這是你的傳呼號,還是原來的老號碼。這是今天的《星島日報》和《東方日報》,好像是串通好了針對你似的。”
陸致遠接過去年在港使用的傳呼機背在腰間,美國的傳呼機早已束之高閣。
“美國無差別格鬥擂臺賽冠軍陸致遠日前已經回港,其人勇武超常,曾揚言橫走全港無敵手,香江武林盡皆噤聲。昨日記者採訪,彼人又曾放話,曰香港影圈格局太小,差之好萊塢千里之遙,實在不足以讓他全情投入。”
陸致遠唸完冷笑道:“好一招借刀殺人啊,這種話我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僅僅各種挑戰就能把我噁心死。”
他摸摸自己猶在暗疼的胳膊,這傍身的功夫一旦丟掉想要撿起怕是千難萬難了。
不過這樣也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一味好勇鬥狠終究只是莽夫所爲。
“不行,我還是得寫篇評論予以澄清,南尋你等着,我去去便來。”
陸致遠匆匆上樓,在臥室裡筆走龍蛇,不多時一篇評論草草而就。
“鄙人陸致遠,在外漂泊一年,而今終於回港,不勝歡欣之處,非言語所能形容。.......然則有些無中生有的報道,實在讓人不勝其煩。同是報刊同仁,相煎何需太急?我如今胳膊時時發痛,實已不能發力,何來震懾香江武林之說?各位武林大佬何忍與我這息武抱恙之人爭強鬥狠?香港欣欣向榮的電影圈我參與進去唯恐不及,又怎會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在此我誠摯問候各位讀者,並再次聲明,心直方能辦報,人正纔會成事。諸如一些明裡正人君子實則蠅營狗苟的新聞敗類,本報近日將陸續披露其醜予以譴責。”
莫南尋讀罷,高興地說道:“老闆的筆力一年未見依舊犀利如刀,力透紙背啊。”
“行了行了少拍馬屁,趕緊拿去給承偉看看,明早刊發。”
莫南尋這才屁顛屁顛地出門而去。
陸致遠本待吃過早點就約葉惟生直接去土瓜灣,不料傳呼機上兩個電話陸續找過來。
“這玩意纔剛背上就有這麼多人知道?”他一邊嘀咕一邊回撥過去。
“阿遠,我何貫昌啊,在忙什麼呢?”
“昌叔你好,有什麼事昨天沒跟我說今天反倒打電話過來?”
“昨天被你退出影壇的消息給震得不輕,哪還有心思說別的?話說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我們嘉禾一定力捧你成爲新一代的李小龍,怎麼樣?”
“昌叔,我知道你這是有棗沒棗打一竿。我好不容易好萊塢脫身,沒道理回到香港又湊進去不是?”
“說得也是,既經滄海,何必爲水。好了,塞繆爾有事找你,希望你通融通融。塞繆爾,來,你自己跟他說。”
陸致遠聽到聽筒裡傳來許冠捷的聲音:“尊敬的陸先生您好......”
“塞繆爾,叫我阿遠就行。有事你儘管說,下次給我籤個名就好。”陸致遠打斷道。
“你也聽我的歌?”
“何止是聽,你的歌我都會唱,只是不敢班門弄斧而已。”
“謝謝你阿遠,是這樣的,我跟兩位兄長準備合夥拍部電影,名字和歌曲都想用你的那首《天才白癡》,不知道你......”
“塞繆爾,別說了......”陸致遠正說着,吳尚香開門無聲地問他吃什麼,他用嘴型回以“隨便”兩字。
電話那頭的許冠捷嚇壞了,陸致遠拒絕得如此斬釘截鐵,只怕這事毫無周旋餘地。
卻聽話筒對面陸致遠爽朗地笑道:“塞繆爾,這首歌的名字和歌曲你儘管拿去用,費用休提,我一個子也不會要。”
許冠捷顫聲問道:“這...這是真的嗎?”
“真的,你拿去翻唱都行,不過有一條,不許唱得比我好聽太多。”
兩人對着電話哈哈大笑。
放下電話後,許冠捷對何貫昌道:“此人真英雄,做事夠大氣。”
何貫昌嘆道:“可惜未能入我麾下,可恨可嘆啊。”
“他也沒加入別的電影公司不是?”
“對啊,經你這麼一說,我的心情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