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李大噴子？！”餘賢發出驚歎的下一刻，立即因螢幕上那古老的電影畫質否定了自己這一猜想。
“哈——哈哈！”李玲長嘆一聲，隨即發出悲鳴般的苦笑聲，“看來你發現了呢，那是我丈夫，哦不，是前夫。”
李玲的眼神已是飄忽不定，提起酒瓶囫圇倒入高腳杯，然後像是喝白開水似得一口飲盡。
“噗——咳，咳咳！”顯然，李玲的酒量並沒有她那一連串的動作那麼豪氣，酒水一竄進咽喉，如火燒般的熱辣之感迫使她噴出來，不停咳嗽。
“玲姐，別喝了，緩緩勁兒，吃點菜也行。”
“誒誒，不用管我。”李玲一把推開餘賢伸上前準備攙扶的手，“我請你過來吶，是想讓你看電影的。現在放映的這部《江湖風雲三十年》我不敢說有看過上百遍，起碼六七十遍還是有的。你看着電影就行，呆會兒，我再找你聊。”
“好吧。”餘賢只能答應。
影片之後的劇情依舊俗套，男主所在的幫派出賣了男主，與敵對勢力相勾結，然後暗地裡綁架了男主的妻子，想要將男主逼上絕路。
“對，就是這裡。你看，男主右手邊那個小馬仔露了尾巴，男主便得知部分計劃和黑鷹的老窩了。”正當電影劇情正入佳境時，李玲冷不丁來上這麼一句，把謹慎的那麼一丁點看點都劇透的體無完膚。
餘賢裝作沒有聽見，忍耐着繼續觀看。
“看看，左邊第二個穿灰綠色衣服的龍套，他身上的細線穿幫了啊哈哈哈！”
“還有最後面那個人的背影，其實是我們發現有人中途入鏡了，隨便找一個人拍下背影照摳圖p上去的，看不出來吧？”
“嘿，這裡其實男主沒有受傷，他早就備好了雞血打掩護。”
“……”
【玲姐！作爲一名導演的自身修養呢？】
“玲姐，我自己看就好……”電影本就不怎麼和餘賢胃口，再這麼一經李玲劇透，這電影恍若已是千瘡百孔，難以入眼了。
李玲全然不顧餘賢的感受，樂此不疲地接着開口：“其實後面的劇情還行，等男主大殺四方，奪取兩個幫派的首級後，他就……”
“玲姐……”
“他就……”李玲雙瞳之中的淚水如涌泉般無法制止，她抽泣兩聲，張開嘴貪婪地吸入一口空氣，似笑似哭地說，“他就跟我的前夫一樣，自大了，狂了！妻子兒子全都不重要了！可是呢，天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他手下的那兩個幫派被條子清洗了，我這電影公司手頭上準備搬上熒幕的四部新拍的黑道片也被上頭新出的政策洗沒了；他開始墮落，他也開始墮落；他開始吸毒、賭博，他也開始吸毒、賭博！他跑了，他也跑了。”
李玲極其苦痛地嘆氣，仰首眨着眼期望將淚水圈在眼眶之中，不料，她根本無法阻止半點，單單數秒，淚珠便是傾盆而下。
李玲身上的酒氣很重，吞吐呼吸許久，周圍的空氣都瀰漫着酒精特有的醇香與辣味。對於李玲的哭訴，餘賢沒有回覆任何一句話。或許這就是酒後吐真言吧，但是呢，這些好歹都是別人家的私事，餘賢是沒有理由甚至可以說沒有資格去評價或摻手的。
在酒氣與下酒菜相互交合的氣味氛圍中，在李玲那時不時抽泣或唔咽中，餘賢懷着一顆沉重的心，默默看完了整部影片。
黑幕拉下，白色宋體的名單緩緩升起。
首行赫然寫着：
製片人——李玲
男主角——黃哲鈺
李玲恨他前夫嗎？恨！因爲恨，將他所犯下的種種罪行銘記於心；因爲恨，讓自己的孩子改姓爲李，不願讓孩子與他前夫還有半點關聯。
李玲愛他前夫嗎？愛！因爲愛，將他所演的最後一部電影一遍遍觀看，每個劇情、每一處細節統統爛熟於心；因爲愛，所以她染上了嗜酒，酒精加上那塵封往事，攪拌成她無法抵禦的催淚劑。
可是，恨又如何？愛又怎樣？人還活在世上，就必須忍耐住，盡責盡力去做事。
哪怕……現實的生活依舊殘酷。
“對不住啦小鹹魚，我一喝酒就這樣。現在我已經就醒了。”李玲話雖這麼說，身體還在不停地晃悠。
“沒事，我也沒聽到什麼。現在我扶您出去先？”
“不用不用，”李玲擺擺手表示拒絕，“我就……先挑明瞭跟你說吧。是達芬告訴我的，你別怪他哈。他跟我說過你是一名作家，我就想嘛，你看現在這麼多小說改編的電影、電視劇，或者什麼作家轉型當導演的一抓一大把。我合計一下，就想帶你過來看幾場電影，激發激發你的靈感，看有沒有你覺得我們公司能接手的電影。”
“呃……應該有的吧？”餘賢也不敢打保票，儘管自己那【大咸魚系統】中【資料檔案】裡的影視劇本多如牛毛。
“我們這設備基本都有，但是資金真的不夠了。去年一整年，我們沒接到一個片子，只能幫忙拍拍廣告勉強給員工發工資。唉，我們拍的上一個廣告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所以啊，我就有時間來《華夏好聲音》幫忙了。”
“資金不足啊……”餘賢將腦內待定的各種高投資大片一律劃除，陷入了沉思。
“要不……咱倆再看幾部？吶，你挑一下。”說着，李玲從前面座椅後背的夾兜中取出一打電影光盤的外包裝殼。
餘賢接過來，默默讀出電影名稱：“《悲天之人》、《風花雪月冷心夜》、《極度憐生》、《絕望孤情人》……”
“唔……”餘賢光看一眼名稱，連導讀都沒瞟一眼便迅速跳過。半晌過後，這一打裝殼全都翻完了，依舊沒有出現令餘賢滿意的電影。
“怎麼了？你全都看過？”
“不，不是的。”餘賢感到有些難以啓齒，但是最後還是咬咬牙說了出口，“我覺得您現在不適合看這些，有沒有喜劇電影啊？”
“喜劇？！”李玲像看着外星人一樣瞥視着餘賢，“你是指……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