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信也跟着笑。他很無奈,他是一家之主,到外面,別人現在都叫他連老闆。可是誰能知道,他這連老闆不過是個空架子。他手裡不僅一文錢沒有,還欠着家裡的錢,而且這錢還越欠越多。
不過……
“就從爹的工錢里扣,肉多買點。多買點瘦的,你們娘幾個都不愛吃肥肉。”連守信笑着道。
能夠爲妻兒提供豐足的衣食,本來就應該是男人的義務和驕傲,不是嗎。
“好嘞。”連蔓兒忙笑着應道,又轉頭向張氏,“娘,那你和我姐先回家弄韭菜、和麪,我和小七去鎮上買肉。”
“行,你倆快去快回,天也不早了,別在外面玩。”張氏點頭囑咐道。
連蔓兒和小七坐着小牛車,直到到了廟頭的早點鋪子,兩個孩子才從車上下來。連守信和五郎忙着卸車、喂牛,連蔓兒和小七就提了籃子往鎮上來。
兩個孩子先到肉鋪,張屠夫不在,只有他一個兒子在看店。連蔓兒就稱了三斤肥瘦半摻的豬肉,一頓餡餅也就用兩斤到兩斤半的肉,剩下的那些肉,連蔓兒打算炸成肉醬。肉醬很下飯,她們都愛吃。
從肉鋪出來,姐弟倆並沒有直接回村。
“姐,再買點小蝦皮吧,咱家蝦皮吃沒了。”小七就和連蔓兒商量。
“好,那咱就再去買點蝦皮,順便再買點海帶。”連蔓兒就道。
在一起久了,連蔓兒發現,小七愛吃魚蝦。就是小小的蝦皮,也能吃的津津有味。有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別的菜,就用蝦皮拌飯,小七都能吃下去一大碗。
連蔓兒就常笑他吃東西跟貓似的,不過笑歸笑,她們家的蝦皮總是不斷。因爲,連蔓兒也喜歡吃蝦皮。可別小看小小的蝦皮,那可是既美味、又補鈣的好東西。
“哎呦,這不是蔓兒丫頭和七郎嗎?”姐弟倆正在街上走着,迎面走過來一個人,笑着跟她們打招呼,赫然是趙文才。
連蔓兒和小七停下來,笑着跟趙文才打招呼。
“你倆這是上大叔那鋪子裡買東西是不?”趙文才笑着打量兩個孩子。目光在連蔓兒提着的籃子上很是瞄了幾眼。
“想買點蝦皮,趙大叔鋪子裡好像沒有。”連蔓兒就笑道。
“蝦皮,那玩意有啥好吃的。你倆要愛吃,下次大叔專門給你倆進點貨。……大叔那鋪子裡有新從縣城進來的小雜拌,走,你倆跟着大叔去,大叔給你倆稱兩斤拿家吃去。”趙文才就笑得眯縫起了眼睛道。
“不了,多謝趙大叔。家裡還等着我們,我們買完東西。立刻就得回去。”連蔓兒笑着拒絕道,“趙大叔,你忙着吧,我們走了。”
連蔓兒說完,就拉着小七從趙文才身邊走了過去。
“等等,”趙文才忙又喚住兩個孩子,“你秀娥嫂子在家裡還好不?”
“秀娥嫂子挺好的。”連蔓兒道。“你擔心秀娥嫂子。就自己去看看唄。趙大叔,我爺和我奶在家常唸叨你,讓你上家裡去吃飯呢。”
趙家與連家現在的關係很微妙。說是親戚,相互之間的關係又鬧的挺僵,說是仇家,可二郎和趙秀娥還是夫妻。連老爺子對趙秀娥連同趙家的意見很大,不可能叫趙文才去連家吃飯。要真是叫趙文才,那肯定是沒好事的。
連蔓兒說完了這句話。就和小七走開了。這次,趙文才只是啊啊了兩聲。沒答話,也沒再叫住兩個人。
姐弟倆在乾貨店買了半斤小蝦皮,又買了半斤的海帶,這纔回了三十里營子。
回到家,張氏已經將面和好了,正和連枝兒兩個坐在門口摘韭菜。春天的第一茬韭菜,綠油油鮮嫩嫩的,拿在手裡,就能聞到一股韭菜特有的香。
連蔓兒就將籃子遞給張氏,讓她看買的肉。肉有一多半已經在肉鋪子裡剁成了肉餡,還有一小條的肉沒有剁。
“都剁好了?那可省事了,這塊肉是打算幹啥的?”張氏看了看,就問。
“留着炸肉醬明天吃。”連蔓兒就道。
“那行。還買了蝦皮和海帶啊,也好,海帶涼拌正好去火。”張氏看見連蔓兒打算摘韭菜,就攔住她,“得了,韭菜我和你姐摘就行。你別沾手了,去把肉餡熬了吧,讓小七給你燒火。柴禾現成的,剛纔你姐抱進來的。”
“哎。”連蔓兒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就和小七進了屋。
小七燒火,連蔓兒把大鍋刷洗乾淨,然後把肉餡倒進去開始熬。外屋的門就開着,門簾子也掀了起來,連蔓兒一邊熬油,不時擡頭往外看看。
連老爺子帶的一大家子人下地還沒回來,這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連枝兒和張氏一邊摘韭菜,一邊小聲說笑。
“娘,咋沒看見我奶她們?”連蔓兒就問。
“都在後院那,估摸着一會也要開始做飯了。”連枝兒替張氏答道。
娘三個正說着話,就聽見上房門簾子響。連秀兒端着一盆水,從上房走出來。站在門口,連秀兒擡頭就看見了張氏和連枝兒。連枝兒背衝着她,這時也扭過頭,朝她笑了一下。
夕陽泛黃的光輝透過院子外的樹梢照進來,正好照在連枝兒的臉上,猶如給連枝兒的臉染上了一圈金黃色的光暈。連枝兒的臉白裡透紅,鼻樑高挺,一雙大眼睛烏黑水潤,笑起來的模樣恬靜而美好。
啥時候連枝兒這個黃毛丫頭長的這麼招人了?
連秀兒的心似乎被什麼給狠狠地抓了一下,她都到院子當間,狠狠地將盆裡的水潑了出去。
“哎呀!”連枝兒驚跳了起來。連秀兒盆裡的水,有小半盆都潑到了她的背上。那顯然是洗韭菜的髒水,泥水裡面還飄着韭菜葉子。
髒水不潑去門外,而是潑在院子裡。院子這麼大,連枝兒坐在西廂房的門口,卻有小半盆的水都潑到了她的身上。
很顯然,連秀兒是故意的。
看着連枝兒被潑的髒溼了一大半的背部,張氏就是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發火了。
“秀兒,你這是幹啥?枝兒老老實實地在這坐着,沒招你沒惹你的,你咋把水往她身上潑?”張氏指着連秀兒質問道。
連蔓兒這個時候也放下手裡的鏟子,從屋裡跑了出來。她看了看連枝兒的後背,也是又生氣又心疼。
“誰讓她不坐遠點。”連秀兒撇了撇嘴,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錯,也不懼怕張氏。“不就濺她身上點水點兒嗎,你叫喚啥呀。還以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磕不得碰不得的那。”
蠻不講理,而且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跟她說話,連聲嫂子都不叫,張氏氣的手有些發抖。
連蔓兒看了眼連秀兒,也不說話,扭身就進了屋,端了一盆水出來,快步走到連秀兒身邊,嘩啦一聲,兜頭蓋臉地就都潑在了連秀兒的身上。
連蔓兒的一系列動作太快了,不僅是被潑的連秀兒,張氏和連枝兒也都吃了一驚。
“連蔓兒你幹啥,你瘋了,你敢拿水潑我?”連秀兒抖着身上的水,擡手要打連蔓兒。
連蔓兒早端了水盆,退回到西廂房的門口。跟蠻不講理的人,和她吵架都是浪費口水。以眼還眼,讓她以後不敢再做欺負人的事。
“誰讓你不站遠點。”連蔓兒學着剛纔連秀兒的語氣,“不就濺你身上幾個水點兒嗎,你叫喚啥呀。還以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磕不得碰不得的那。”
“你、你。”連秀兒氣的指着連蔓兒,說不出話來。
“你給我記住點,以後你要是再敢欺負我姐,欺負我家的人。你咋欺負的,我就讓你咋還回來。”連蔓兒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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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等着。”連秀兒啪地一聲,將水盆摔在地上,抹着臉上的水,就往屋裡跑去了。
“……肯定是找你奶去了,這可捅了馬蜂窩了。”張氏道。
“要不然看着我姐被她欺負啊?”連蔓兒道,“娘,這你還在跟前,她就敢這樣的。無緣無故地,這次咱要讓着她,以後就沒頭了。理虧的是她,咱怕啥。”
張氏眼中滿是憂慮,她是不喜歡吵架拌嘴的人。不過,連枝兒無故被欺負,連蔓兒的話又恨又道理。
“娘,我挺害怕的。一會我奶來了,娘,你可一定要挺住。”連蔓兒將連枝兒拉到自己身邊,都藏在張氏身後。
“你這孩子,還有你害怕的事。”張氏無奈道,卻將兩個閨女的身子嚴實地遮住了。周氏的火氣,那就她來接着吧。
正說着話,上房的門簾子呼啦的一聲響,周氏踩着小腳如同風馳電掣般地走了出來,隨後跟出來的有渾身溼漉漉的連秀兒,還有何氏、趙秀娥和連芽兒。
“蔓兒那,死丫崽子,敢潑她老姑一身的水。我這還沒死那,就讓你們欺負到頭上來了。不就是嫌我老不死的,礙着了你們的眼了嗎?來、來、來,你們有氣別往秀兒身上撒,你們打死我不乾淨了嗎?”周氏踩着小腳,就朝張氏奔了過來,一邊嘴裡不停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