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和小虎一個是張採雲的親弟弟,一個是嫡親的堂弟,無可爭議地先就爬到車上坐了。比起一般壓包袱的小孩,小七年紀略長。張氏本不打算讓他去壓包袱,但是張慶年卻將小七給抱上了車。
“這是小文曲星,別人家請不到他壓包袱那。”旁邊就有人笑着道。
“這小子,又沉了。”張慶年抱完了小七,還笑着對小七的體重感嘆了一下。
“大舅,我是長高了。”小七聽見了,立刻就道。
“對,對,小七是高了不少。”張慶年馬上笑道。
除了他們三個,張家本家還有兩個小姑娘,另外又從張採雲的表弟表妹中,以及別的近親中又挑了一個小男孩,兩個小女孩,一共是四對,八個壓包袱的“金童玉女”。
等到隊伍到了陸炳武家的大門口,陸家知客中負責打賞紅包的人,眉頭都沒皺一下,每個小孩給了一個厚厚的紅包,還連聲說八這個數字好。
八是雙數,諧音爲發,那自然是大吉大利的。
陸家並不是青陽鎮上的老戶,而是從陸炳武的爹才從外地搬來居住的。不過,陸家老爺子爲人敞亮,這些年,陸家開雜貨鋪,跑生意,也結交了不少人。除了鎮上的,還有許多從外地趕來賀喜,而且張家跟來喝喜酒的人也不少,因此,這喜宴也是非常的熱鬧。
來隨禮賀喜的人多,這喜酒就分做了上下兩席。同樣的席面。分兩次先後開席。連蔓兒這些人是新親,自然都坐的是上席。
遼東府民間,赴喜宴的酒席。一般俗稱爲吃丸子。比如說路上碰見個人要去喝喜酒,問他去做什麼,他最有可能回答的是去吃丸子。這樣的說法蓋因爲在喜宴上,炸丸子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吃食。甚至,小孩子們去赴席,魚、肉還在其次,他們最盼望的吃食是炸丸子。
陸家的席面準備的也很豐盛。連蔓兒和連葉兒、吳家玉、二丫,還有張家本家、張王氏、胡氏兩妯娌的孃家的幾個年輕姑娘坐了一桌,張氏則被請去。跟李氏、張王氏坐了新親最尊貴的一桌,蔣氏帶着大妞妞,羅小燕帶着二妞妞,跟趙氏等人坐了一桌。吳王氏則和胡氏。還有張家、王家和胡家的幾個年紀相仿的媳婦們坐了一桌。
至於連守信、五郎、小七、連守禮、連繼祖、二郎等。也早有知客安排着坐了。羅小燕今天沒帶羅小雀和羅小鷹來,連葉兒一家三口都來了。
連蔓兒往屋裡坐席的時候,還在人羣中看見了商懷德。商懷德也隨了禮,不過是隨給男方的。雖然以前並不相識,也沒有禮往,但是商家以後要在三十里營子定居,勢必要建立來往、結交鄉親。
就在之前,商懷德就已經隨過兩份禮了。
“要說啊。他們應該給你侄女添妝纔對。這兩邊比一比,他們跟你們可是親戚。”就有人瞅了個機會。到張氏跟前褒貶道。
張氏笑的春風滿面,一副對此毫不在意的樣子。
“這個事,就看各人的心思。隨不隨,隨那邊,都沒啥。?……跟我們都沒來往,別說我孃家了。”
張氏的這個回答,也是一家人商量定了的。莊戶人家,尤其是禮尚往來這樣的大事,有無數雙的眼睛盯着。小周氏沒隨張家這邊,而是隨了陸家這邊的事,肯定會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聽說是老太太不讓隨這邊,說沒來往。要說看着我們隨,那也不用。人家是長輩,我們是晚輩嗎。”只有一家人在的時候,張氏就曾經說道。
周氏對有些事情的想法,是外人無法想象的。不過,連家自己人卻都明白。周氏這還是衝着張氏,不待見張氏。似乎要是小周氏隨了張家的禮,那就代表她周氏討好張氏,給了張氏臉了。那還得了,這個禮必須不能隨!
很可笑,甚至很愚蠢。
“不隨也挺好,省事!”連蔓兒當時就說道。
一家人一致認爲連蔓兒說的有道理,他們早就學會了不跟周氏置氣。
如今當面有人問出來,張氏說的很大度,不過同時也間接地表明瞭連蔓兒一家的態度。
對於小周氏一家如此行事,也有人表示不解,都說商懷德看着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這麼辦事、隨禮那。
“就是老太太攔了,那也得隨這個禮啊。老張家那人,我知道。人家可講究這個禮尚往來了,還能白收了他這個禮。往後他閨女、兒子有事,人家肯定得還回來。……老太太估摸着也就是那麼攔一攔,他咋就當真了那?”也有人背後如此議論道。
這樣議論的人,對別的事情都看的很清楚,惟獨不瞭解周氏。
瞭解周氏的人都知道,如果小周氏一家不聽她的,真往張家這邊隨了禮,周氏就能翻臉。
……
連蔓兒這一桌都是年輕的女孩子,聚在一處吃席,自然都和睦無比。她們坐的是上席,等吃的差不多了,就沒在桌邊繼續坐着,因爲還得給坐下席的人讓地方。
姑娘們從席上下來,就說要去新房裡面看新娘。
從堂屋走過的時候,連蔓兒朝旁邊的屋子裡看了一眼。那屋子裡幾桌席的人也正往下撤,就有不少媳婦拿了帕子裝桌子上剩下的肉和幹丸子。
連蔓兒一眼就瞧見,蔣氏和羅小燕也在其中。
說是剩下的,其實不然。別的菜或許有剩的,但是幹丸子和大塊肉卻不會剩。這自然是特意留的。莊戶人家赴席,很多都惦記着家裡的人。因此,就將席上自己的那一份不吃,留出來帶回去給家裡人的打打牙祭。
羅小燕的爹孃和弟弟妹妹都沒來,而連家老宅也還有許多人。這兩個人這麼做,都是情理之中。
這次是陸家辦酒席,和上次連枝兒成親不同。連家老宅隨了禮,來兩個人吃飯(大妞妞小女孩在酒席上不算人頭),陸家沒有理由給連家老宅送席面、送飯菜。連蔓兒也不能開口要。
不過……
連蔓兒一邊往新房走,一邊和吳家玉低聲說話。
“你嫂子晌午吃啥,一會我跟你回去看看她去。”連蔓兒對吳家玉道。
本來昨天吳王氏說好了,不帶吳家玉來赴席,讓她在家裡陪着連枝兒。可是今天,連枝兒還是將吳家玉給“攆”來了。家裡還有丫頭婆子伺候,難得有熱鬧的酒席,連枝兒當然不能讓吳家玉爲了陪她就不能來。
“剛纔我娘跟我說,這邊送了好些菜給我嫂子吃。”吳家玉就道,“不過我猜我嫂子不一定能吃得下去,這兩天,淨吃酸菜了。”
吳家玉說着話就笑。連枝兒現在已經有了孕期反應,愛吃酸,和不能吃油膩這兩樣特別的明顯。
“蔓兒我跟你說,那天我還聽見,我嫂子跟我哥說悄悄話,說是想吃青杏……”吳家玉壓低聲音對連蔓兒道。
“要吃青杏,那可還得等兩三個月,現在哪有那。”連蔓兒這麼說着,心裡卻有些高興。連枝兒歷來都太過懂事,很少對人提什麼要求。現在竟然跟吳家興說想要吃當下沒有的青杏,這算不算得上是進步那?
當然算。連蔓兒想,這起碼意味着,連枝兒和吳家興之間感情好,在吳家是被厚待着的,所以她纔會……撒嬌!
沒錯,就是撒嬌。
連蔓兒這麼想着,也忍俊不禁。
“……人家兩口子說悄悄話,怎麼你就聽見了?”連蔓兒故意眯起眼睛看吳家玉,“哼哼,難道你……”
吳家玉趕忙擺手。
“我纔沒有,”吳家玉否認道,如果被認爲她經常偷聽哥哥嫂子的牆角,那她的形象可就完了。“他們倆說笑,也沒揹着人,正好我在旁邊。”
連枝兒生性靦腆,即便生活優裕,寬鬆,要和吳家興說笑也會避着小姑子。連蔓兒不相信吳家玉說的是實話,當然,她也不認爲吳家玉會惡意地偷聽,湊巧走過,順便聽那麼一耳朵兩耳朵的,這個肯定有。
“偷聽就偷聽吧,我不告狀去。不過,下次你聽到啥,可不能瞞着我。”連蔓兒笑道。
“你啊。”吳家玉拿連蔓兒沒辦法。
連蔓兒這樣說,自然是玩笑的話,親密的女孩子之間相互打趣,這是常有的事。
到了張採雲的新房,李氏、張氏、張王氏和胡氏等人都在,正和張採雲依依不捨地道別。一會,李氏等人就要回燒鍋屯了。三天後,張採雲和陸炳武回去燒鍋屯串門。
“記得奶跟你說的話,要和人家好好過日子,遇事別發脾氣,好好商量。有啥你自己個拿不準的事,就去找你大姑商量……”
“勤快點,這不像以前在咱家裡,你得眼睛裡有活,別等着人支使你,你才幹……”
諄諄的囑咐,都是讓張採雲好好做人家的媳婦。就是潑辣如張王氏,教導給張採雲的,也是新媳婦進門要勤快、孝順,謙讓,多幹活少說話。
等送走了張家衆人,張氏和連蔓兒又陪了張採雲半晌,然後纔去看連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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