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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大喊大叫,說是殺人了,接着就口沫橫飛,開始罵人。連老爺子臉色鐵青,竟然乾脆地穿鞋下地,低着頭揹着手躲了出去。連蘭兒朝連蔓兒看了一眼,趕忙打起精神,上前去安撫周氏。
“娘,娘……”連蘭兒上去就捂住了周氏的嘴,將她罵人的話都給捂了回去,一邊避開衆人向周氏使眼色。
“蔓兒啊,你看你奶這罵人就是還糊塗,她這是罵我那,不關你們啥是。讓她歇歇,稍微歇歇,我看挺快就能好。
”連蘭兒又扭過頭來,衝着連蔓兒討好地笑着道。
即便是被親閨女拉着,周氏依舊掙扎的厲害,嘴裡也不肯閒着。只是,她雖然揮舞着手臂,但卻並沒有往連蘭兒的身上或者臉上招呼。
連蘭兒忙活的一頭汗,最後周氏終於安靜了。連蘭兒這才鬆開握着周氏的嘴的手,將周氏給放平了躺在炕上。
連蔓兒暗暗咋舌,要說狠,還是連蘭兒狠啊。看周氏那個樣子,分明是被連蘭兒給憋的缺氧,因而才昏了過去。連蔓兒明白連蘭兒現在想的是什麼,不過就是怕周氏得罪她,因此救不出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連蘭兒其實很像周氏,她們以自我爲中心,而且非常非常知道跟誰遠、跟誰近。
周氏消停了,連蘭兒就想跟連蔓兒搭話。
連蔓兒並不理會連蘭兒,而是坐到大周氏身邊,和大周氏、二丫說起了話。
“大姨奶,這大熱的天,你老咋自己個走來了。你老要看我奶,讓人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去接你。”連蔓兒笑着對大周氏道。
“這纔多近下兒,走幾步就到了。二丫扶着我來的。”大周氏對連蔓兒笑道。這麼近的路,哪裡需要人接車送的?連蔓兒那也就是說個客氣話。但是這樣的客氣話,任誰都是愛聽的。
連蘭兒見連蔓兒跟大周氏說話,就也湊了過來,趕着大周氏叫大姨?跟着搭話。
“大丫頭,你是今天來的?”大周氏就問連蘭兒。
“就晌午前到的。”連蘭兒答道,說着話,又哭了,一邊哭一邊將金鎖父子攤上官司,她來孃家求助的事情說了。
“我坐這會工夫了,你們是啥事我也差不多聽明白了。”大周氏就語重心長地對連蘭兒道?“你這事是犯難,你回孃家來找人幫忙,這也沒錯。可你也得替老人想想。”
“大姨?”連蘭兒吃驚地看着大周氏。
“你叫我一聲大姨。你娘現在這個樣,有些話,我就得跟你說。大丫頭啊,你一年也回來不了幾趟,你爹和你娘都是上了年歲的人,他們倆的身子骨都不如從前?經不住事了!”
大周氏說到這,嘆了一口氣。
“啥話該說,啥話不該說?就算要說,是咋個說法,你得心裡有數。你這年紀也不小了,這些事,你還用別人給你提醒?打小,你娘就最疼你。你可得對不起你娘啊。”
“你娘是啥脾氣,你能不知道。那是點火就着的脾氣,還禁得住誰煽風點火?”大周氏說到這,頗爲意味深長地看了連蘭兒一眼。
連蘭兒此時有些心虛,眼神就瑟縮了一下。
“我也是聽村裡的人說的?那些話不好聽。可爲了你好,我還得告訴你。你這半年,回來這幾次,你一走,你娘就找你兄弟的茬。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這回可倒好,老兩口子還打起來了?你看你娘現在這個樣,你這心裡就能過得去?”
“大姨,”連蘭兒想說她冤。大傢伙不都知道周氏的脾氣嗎,就算是她不來,她不挑唆,周氏就少找兒子、媳婦們的茬了,周氏就和連老爺子相敬如賓了?還有今天的事,也不是因爲她啊,那還不是因爲張氏不肯來老宅聽周氏的使喚嗎。
可是,這些話,連蘭兒一句都不能說。她如果說了,那就是貶損周氏,拆周氏的臺。這個時候,她也不敢說張氏一點點的壞話。
誰她都惹不起。她現在成了人人都能踩的人。
連蘭兒低下頭,拿帕子擦眼淚,一邊偷偷地往連蔓兒那邊看過去。
連蔓兒就在大周氏旁邊,和二丫挨着坐着,她察覺到了連蘭兒的視線,略微轉頭,回視了過去。
連蘭兒像被火炭燙了一下似的,慌忙地收回了目光。只是一瞬間,連蘭兒覺得徹骨的冰冷。她突然意識道,大周氏這是特意來教訓她的。連老爺子和周氏不會說的話,連守仁、連守義他們不方便說的話,大周氏作爲周氏的堂姐,一個局外人兼長輩,卻完全可以說。
指責她不孝,指責她只顧自己,不顧爹孃,指責她挑唆周氏對付兒子和兒媳婦,這些指責從大周氏嘴裡說出來,其威力是驚人的。
大周氏和周氏雖然是堂姐妹,但性格卻是一個天一個地,大周氏性格溫和不愛摻和事。
大周氏是被人請來教訓她的!
連蘭兒很快就得出了這個結論,至於是誰請來的大周氏,這更不用說了。
將前後都想明白了,連蘭兒怎麼能不害怕。連蔓兒這是對她下手了。連蔓兒竟然將裡裡外外的人都收攏到了手裡,大家衆口一詞,將她這些罪名給確定了下來。那麼,連守信和五郎對她的事袖手旁觀,就變成合情合理、大快人心的了。她不但會失去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失去自己的家,同時她還會失去這個孃家。
“大姨,我知道我錯了,我過去那是糊塗油蒙了心了。我該死。”連蘭兒從炕上爬起來,跪在了大周氏的跟前,一邊擡手,就自己扇了自己兩個嘴巴,“我以後再也不那樣了。我要是再犯賤,再犯渾,就讓我天打雷劈,死後變成豬狗……”
連蘭兒賭咒發誓,一副痛疾首的模樣。
大周氏看不得這個面露不忍。
連蔓兒忙對連葉兒使了個眼色。
“大姑,你這是幹啥,你剛纔就這樣,把我奶給弄的瘋瘋傻傻的我爺的老毛病也讓你給弄犯了。你咋還這麼嚇唬我大姨奶那。”連葉兒高聲道。
“我該回去了。”大周氏就道。
連蔓兒幫着二丫扶着大周氏下了炕往外走。
“大丫頭,你呀,好好想想,這做人,得憑良心。哎,消消停停的好日子??????”走到門口,大周氏停住腳扭回頭來,對呆愣在炕上的連蘭兒說了一句。
送走了大周氏,連蔓兒和連葉兒也打算走。
“一會老太太醒了,替我說一聲,下一頓我還過來,伺候她喝藥。我爹不在家,我娘來不了,我就替我爹孃了。”臨走時連蔓兒站在屋裡,對衆人說道。
“我娘說要來,實在來不了心裡特別的不安。我娘說等她稍微好點了,就過來看老太太。”臨出門,連蔓兒又說了一句。
蔣氏將連蔓兒送到大門口,連蘭兒並沒有來送連蔓兒,而是留在了周氏的身邊。
連蔓兒帶着連葉兒回到家,一進門,知道沒外人在旁邊看着了,連葉兒就開始笑個不停,一直笑到了屋裡。
“這是得啥好事了,咋笑的這樣?”張氏、趙氏和連枝兒見連葉兒這樣都覺得稀奇。
連葉兒就連說帶比劃地,將剛纔在老宅發生的事都和大家學說了一遍,重點自然是周氏如何裝病,又如何被灌了藥。
“那藥剛熬出來,我嚐了一口,哎呀我就用舌尖嚐了那麼一點,就把我給苦的不行了。”連葉兒的語氣中帶着笑意,“就跟苦膽差不多那麼苦。”
“良藥苦口,這世上哪有甜口的藥。”張氏道。
“以前李郎中可給開過甜湯,就是那個山楂甜湯。”連蔓兒就道。
“人家也絮煩了,這是。”張氏就道,“沒病裝病的,還總找人家,也就是人家脾氣好,還看着你爹的面子,不然,早就甩手不幹了。”
連守信是沒少跟李郎中陪好話,連守信這次不在,連蔓兒在,李郎中今天就給周氏開了黃連。李郎中,其實是個妙-人。
“可不是。”趙氏點頭。
“蔓兒姐,你那會說要給灌藥,我纔去嘗那個藥的。我心裡還琢磨,要是那藥還是甜湯啥的,我就給她放一把鹽。看她以後還折騰。”連葉兒又對連蔓兒道。
“你們啊,膽子也真夠大的了。”張氏並沒有責備連蔓兒和連葉
“娘,你是沒看見,那碗藥灌下去,老太太就破功了。她那樣,誰都看出來她根本就沒傻。”連蔓兒笑道。
“蔓兒姐,你說她喝了一次藥,明天還會接着裝嗎?”連葉兒就問連蔓兒道。
“不會。”連蔓兒十足篤定地道,“等着吧,今天晚上,她就能好。明天,她們就得過來,給我娘賠小心。”
“她們消消停停的,我就念佛了,可別讓她們過來,我不用她們賠小心。”張氏就道。
“娘,這個一定得要。”連蔓兒就道。
“她們要是真心改了,給不給賠小心的,都沒啥。我不樂意看見人衝我低頭,沒意思。”
張氏道,“就算這回她們低了頭,過後緩過來了,還不是得找補回去,又是麻煩事。”
連蔓兒暗自搖頭,以前被周氏拿捏,固然是因爲周氏的霸道,而張氏這迂闊的性格也是原因之一。
“娘,你就放心吧。經過這次,她們是再不可能緩過來的。”連蔓兒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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