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地方就有這樣的特點,但凡有什麼事情,一般都不需要特別的通知。每個人都自動地充當着傳播者的角色,一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變成衆所周知的事情。
連蔓兒本來打算是明天才開始派活計,不過既然有人這麼急着來了,她也乾脆就順水推舟。
連蔓兒準備了一個簿冊,用以記錄來領活計的人名,以及領的活計的數量。
連葉兒因爲跟連蔓兒也學了些字,又熟悉人頭,就被連蔓兒安排來和小慶兩個一起做記錄,並根據領取活計的數量,定下交活計的時間等。
到了吃晚飯的時辰,連蔓兒就叫廚房準備了飯菜,請趙氏、連葉兒、吳王氏等衆人一起吃了。吃過了飯,大家接着幹活。
因爲想早一點將活計都做出來,張氏又從來領活計的姑娘和媳婦中挑了幾個人出來,幫着做剪裁。一衆負責剪裁的人,分作三班,打算晝夜不停地幹活。連枝兒因爲懷着身子,自然是不能累着,吃過了晚飯,就被吳家興給接走了。她走的時候,還帶走了幾件活計,說是慢慢幫着做。
跨院幹活的屋子裡,有小喜、趙氏、韓忠媳婦和春柱媳婦等人輪流看着,因此張氏、連蔓兒都回到後院。°孃兒兩個另外準備了些錦緞等上好的尺頭,打算專門給沈六做些護膝、鞋墊等禦寒的衣物。
“…···我那天去咱的鋪子裡看了,挑了幾套最好的羽絨被褥,到時候也給他送過去。這些皮子、棉花,除了做護膝、鞋墊,再多做兩雙暖靴。”連蔓兒一邊做針線,一邊跟張氏商量。
“行。”張氏對連蔓兒差不多是言聽計從的,“你先挑省勁的東西做,那靴子你別動,我來做。你現在還做不好那個·那個也費手。”
“嗯。”連蔓兒點頭笑道,“娘,那你可又要多受累了。”
“這點活,有啥受累不受累的。”張氏就笑·“對了,蔓兒,咱是不是沒有六爺的鞋樣子?這到時候做出靴子來,要是不合腳咋辦?”
“就是兩雙暖靴,平常歇着的時候穿的,不太跟腳也沒事,做大點·到時候多墊雙鞋墊就行了,還更暖和。”連蔓兒並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那可不行。”張氏就停下手中的活計,對連蔓兒正色道。女紅這種事,可是女孩家的正經大事,不能馬虎。尤其是做鞋子,最起碼就得保證跟腳。“蔓兒啊,娘跟你說,這做鞋子·最得仔細,也最見心思。像你說的那樣,鞋子做大了·就加雙鞋墊,那鞋子要做小了,是不是使勁撐一撐就行了?那可成了什麼了!”
“像芽兒她娘那樣的,才幹這樣的事那,你可不能學她。”
“娘,我知道了,我剛纔就是那麼一說。”連蔓兒見張氏將她的話當了真,趕忙笑着解釋道。
“那沒六爺的鞋樣子可咋辦,現在打發人去要,來不來得及?”張氏就有些着急地道。
“…···小喜那應該有。”連蔓兒一邊做針線·一邊就道。
“小喜那有六爺的鞋樣子?!”張氏看向連蔓兒,見連蔓兒低着頭,張氏的語氣頓了頓,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蔓兒,小喜咋有六爺的鞋樣子那?”
“那天我不是說要送棉衣棉鞋什麼的嗎·小喜和小慶在外頭伺候,就聽見了。”連蔓兒就告訴張氏道,“小喜這丫頭,就是細心,那天不正巧下雪嗎,她就把六爺的鞋樣子給描下來了。······昨個她跟我說了,我才知道。有了鞋樣子,我纔想起來可以做兩雙靴子。”
連蔓兒說着話,飛快地偷瞄了張氏一眼。
張氏點點頭,顯然是相信了連蔓兒的話。
“小喜和小慶這倆丫頭,別說你使喚的順手,我看着也都挺不錯的。小慶潑辣,小喜細心。”張氏就道,“還有吉祥和如意那倆小丫頭,現在也一天天出息了。……咱以後再買丫頭,也是先交給你,調教出來再發下去使喚。”
“行。”連蔓兒就答應道。
“蔓兒,那給六爺的靴子,就娘做了?”張氏沉默了一會,突然又道。
“娘,剛纔不是說好了嗎。”連蔓兒就道。
“啊,是啊。”張氏笑了笑,“我就是突然想起來,這靴子、現在,還是我做着合適。”
張氏這麼說着,就很小心地打量着連蔓兒的神色。
張氏的這種姿態,自然瞞不過連蔓兒的眼睛。連蔓兒暗自搖了搖
“娘,咱們做的這些東西,到時候送到邊城去,是咱家的名義。外面人要說,那也是我爹、我哥送的。而且,那麼多的東西,咱僱了幹活的人也不少,誰分的清哪個是誰做的?也沒人會分辨這個。”
“我知道,可是給六爺的不一樣。”張氏就道。
“東西是不一樣,可咱不說,誰知道是咱們親手做的?”連蔓兒就道。
所有的東西,都會以連守信、五郎的名義送往邊城,連蔓兒的名字不會被人提起,她也不會自己去跟人說她做了什麼針線。自然也就不會有張氏所擔心的問題。
“六爺哪哪都好,就是身份,還有他那個家,咱去了幾回,人都還認不全。
高門大戶,想想就心裡發憷。”張氏又歇了一會,然後幽幽地道。
連蔓兒的手在空中停頓了片刻。
“娘,他家的事,跟咱沒啥關係。你也不用想着他家裡發憷,就現在,我爹是從七品的官,我哥纔是秀才,咱們去他家裡,誰敢給咱們臉色瞧了?我哥以後總不可能一直是秀才吧。”
“況且,咱們可和那些巴結沈家的小官不一樣。”
沈六是給了他們一些扶持,而他們給予沈六的,足可以當得起沈六給他們的。
“那倒是。”張氏也笑了。孩子們能幹、有出息,她這個做孃的不論到了哪裡,腰板都能挺直。
連蔓兒正想要再說些什麼,趙氏和連葉兒就來了。這孃兒兩個吃了飯也沒回家,都在這邊幫着幹活。
趙氏就跟張氏說,也想拿幾件活計回家去和連葉兒一起做。
“那當然行。”張氏痛快地答應了,“這兩天裁東西另外還有工錢,到時候就和活計的一起結。”
“她四嬸,我們不要工錢。”趙氏忙就說道。
吳王氏也來幫忙,趙氏知道,吳王氏一家肯定是不會要工錢的,因此她說什麼也不肯要。連葉兒也說不要工錢。
“三伯孃,這裁東西,就算你和葉兒給我們幫忙,我們就不給你倆算錢了。不過,另外做活計,工錢還是照着大傢伙的規矩算。”連蔓兒見趙氏和連葉兒這樣,心裡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就笑着說道,“像我吳家嬸子,她們也做不了幾件,我就不給她們錢了。我和我娘可還指望着你和葉兒多做幾件,好早點把活計都做出來。”
“…···多做幾件,工夫細緻點,就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張氏也道。
連蔓兒就說了幾句,就換了話題。她早就想好了,這件事也沒什麼好爭論的。就是趙氏和連葉兒堅持不要工錢,過後她也會送些實用的東西補償。
一會工夫,連守信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剛纔四郎來了。”連守信進屋,在椅子上坐了,就對張氏說道。
“四郎來幹啥?”張氏擡起頭問道。
“明天人家不是來相看嗎,說是老爺子的意思,他自己個也想請我過去,幫着相看相看。”連守信就道。
“一個相看,老宅那麼多人還不夠的?他爺、他奶,他爹孃,還有他大伯、大哥啥的。”張氏就道,“那你答應了沒?”
“沒有。”連守信就道,“我也覺得這相看我沒必要去。再說,我明天還有事。”
“哦。”張氏哦了一聲,又問趙氏,“明天四郎相媳婦,找你們了沒?”
“…···剛纔我和我娘回家一趟,聽我爹說的。芽兒她爹孃都上我家去來着,朝我爹借錢,說明天要買菜,還讓我娘跟我明天過去幫着做飯去。”連葉兒就道。
她們娘二兩個沒在跨院幹活,而是過來找張氏,也正想要說這件事。
“…···還朝你們借錢了?”連蔓兒就吃驚道。
“可不是。”連葉兒點頭確認,“我爹我娘都算過了,他們哪就缺這個買菜的錢?我們淨身出的戶,蓋房子,給我爹看病啥的,就我爹做木工活掙的錢,這日子也就剛緩過來點。老宅的錢,肯定比我們多。現在朝我家借,還不知道啥時候還!”
“還不還的,還是兩可那。”趙氏愁容滿面。
“葉兒,他們朝你們借了多少錢?”連蔓兒就問連葉兒。
“蔓兒姐,你不知道,說起這個才氣人那。”連葉兒就對連蔓兒道,“你肯定猜不出來,他們一開口,就朝我爹借一吊錢!”
“就明天一頓飯,這是打算辦啥山珍海味的席面,就要一吊錢?”連蔓兒眨了眨眼。
“我爹也是那麼說,後來人家開恩,說就不借那麼多,可最少還得借五百個錢。”連葉兒伸出一隻手,比劃着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