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奶,三姨夫爺來了,快屋裡坐。”蔣氏的聲音,從外屋傳了進來。
原來是小周氏和商懷德來了。
連蔓兒、五郎和小七這三個孩子自不必說,就是連守信,對小周氏和商懷德也頗有些不以爲然。至於原因,也並不複雜。
首先一條,大家本來就沒怎麼接觸、相處過,雖然是親戚,但還不如對着村裡的鄉親們來的親切。再有一條,二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連老爺子影響了,連守信總覺得和商懷德不是一路人。連守信是老實人,他喜歡跟老實厚道的人結交。而商懷德是個精明外露的人。
小周氏雖然長相和性格都跟周氏相似,但是,如果有人認爲連守信看見小周氏,會產生看見了年輕了的周氏的感覺,因此對小周氏抱有親切感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周氏是連守信的親孃,母子倆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不管周氏怎麼樣,連守信都會對她懷有感情。但是因爲周氏的性格,還有曾經的一些行爲,連守信對這位母親的感情中還夾雜了許多其他的東西。
小周氏又不是連守信的親孃,兩人從就不曾親近過。連守信對小周氏不僅不感覺親切,還有些疏遠的意思。
說疏遠還客氣了一點,實際上,連守信是不想見小周氏,不想與小周氏有什麼來往的。
對於連守信對小周氏的態度,連蔓兒表示太理解了。
連守信對周氏有感情。是因爲周氏是他親孃。而對於不是他親孃,卻有着和周氏同樣性格的女人,連守信剩下的就只有厭惡了。可因爲小周氏還是親戚。連守信不好將這種厭惡明顯地宣泄出來。他能做的,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連蔓兒有時候就想,不知道周氏如果瞭解到連守信的這種心理,會做何感想?每當這麼想的時候,她都忍不住要含笑。
連守信聽見是商懷德和小周氏來了,就馬上站起身,跟連老爺子和周氏告辭。
“爹。娘,我明天要去府城,幾個孩子都跟我一起去。今天就是過來看看二老。說一聲。我這還有事,就先回去了。等從府城回來,再來看你們二老。”
“啊……”連老爺子是個精明的人,他就意識到了一些什麼。就點頭。“行,你事情多,趕緊忙你的去吧。出門在外的,多注意點。幾個孩子也是。”
連守信、五郎、連蔓兒和小七就要往外走,就聽見周氏冷哼了一聲。
周氏盤腿坐在炕上,一雙眼睛斜斜地看着連守信,嘴角向右邊撇着。
“老四啊,你出息了。還學會看人下菜碟了?你還瞧不起人了?你沒聽見你三姨來了嗎?你剛纔不是有話要說嗎,咋地。聽見你三姨來了,你就坐不住了?我的姐妹,就那麼招你煩?你是煩你三姨啊,你還是煩我啊?”周氏眼含譏誚,不冷不熱地問。
那邊小周氏和商懷德就要進門了,周氏這樣的話,讓連守信怎麼回答?
連守信臉上就有些尷尬,連老爺子這個時候已經很不贊同地瞪了周氏一眼。
“你瞎說八道啥那?自己個的孩子,你就這麼撅他?你還有點當孃的代價沒有?”連老爺子壓低了聲音道,然後又衝着連守信使了個眼色,將聲音擡高了道,“老四,爹知道了。你能抽出點空來不易,你忙你的去。咱這都是自家人,不在這些虛禮上頭。”
連老爺子這是在維護連守信,一會連守信迎面遇上小周氏和商懷德,有連老爺子這句話在前頭,就算心裡猜疑連守信不太待見他們,他們也不能挑連守信的禮。
“你四叔在這那?這可趕巧了,要不我和你三姨奶還說,要去見見他。”從前門口,傳來加快的腳步聲和商懷德的說話聲。
連老爺子就皺了皺眉。
連守信想要往外走的腳步也只好停了下來,商懷德這麼說話,無論如何,他也不好立刻就走了。
蔣氏挑起門簾,商懷德和小周氏走了進來,大家客套了一番,各自落座。
“家裡還有事,這就要走。三姨和三姨夫來了,我就再坐一會。”連守信客氣道。
“大姐夫,你這個兒子,仁義啊。”商懷德立刻做受寵若驚狀,然後又豎起大拇指,他不直接對着連守信誇,而是對着連老爺子讚歎道,“人家現在是多大的官,多大的家業,在外頭一提御賜牌樓連四爺,這男女老少,就沒有不知道,沒有不說他好的……”
商懷德滔滔不絕地贊起了連守信,他還頗有眼色,看見五郎、小七和連蔓兒也在,就將這幾個孩子也誇讚了一番,其中,誇的最多的自然是五郎。
連蔓兒、五郎和小七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暗自覺得,這個商懷德果真是非常能說,而且還透着一股子與莊戶人家格格不入的油滑氣。當然了,商懷德本來就不是種地出身的莊戶人,而是做裁縫的。
“三姨夫,你老別這麼說,……都是普通人。”連守信性格忠厚,不愛浮誇,聽着商懷德說的口若懸河地,內心並不高興,反而有些不自在,就出聲阻止道。
商懷德一開始還以爲連守信這是虛詞,本要繼續誇下去,不過看見連守信的臉色,就非常聰明地住了嘴。
“仁義、厚道,穩重,萬中無一啊。”最後,商懷德又讚歎了一句。這卻是他察言觀色,揣摩着連守信的喜好說的。
連蔓兒在旁邊看了,心想,商懷德還真不愧是人精,這些品質,正是連守信所尊崇的。
“剛纔進門來的時候,聽說老四要走,是要去忙啥要緊的事?”小周氏和周氏挨着坐着,一邊低聲的問周氏道。
“嗯,說是明天又要去府城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周氏就告訴小周氏道,同時還故意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啊……”小周氏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就忙給商懷德遞了個眼色,一邊繼續和周氏說道,“學堂開學那天,我聽說,可熱鬧了,二姐啊,你咋沒去看看?”
“亂哄哄的,我不稀罕那玩意兒。”周氏就道。
“開明學堂這件事,可是給大傢伙辦了件大好事。那天,我去看了,真是熱鬧、講究!”商懷德又朝連守信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又對連老爺子道,“二姐夫,你那天是沒去看啊,來的都是頭面人物,那排場,那氣派。不過,不管他是誰,多大的官、多大的財主,到了御賜牌樓跟前,那都得磕頭……哈哈。”
這些都是讚揚連守信的話,連老爺子臉上淡淡地笑着,並沒說什麼。
連守信坐了這一會,聽見商懷德只是說這些話,就有些站起來想走的意思。
“來的那些人裡頭,我差不多就認識王舉人,還有他兒子,王家大少爺,對了,那天跟王家大少爺在一塊,管王家大少爺叫哥的年輕人,看着面善。我咋聽說,王舉人家,就一個兒子,那位是……”商懷德的目光就看向連守信,詢問道。
“那個,肯定是王舉人的家侄,王小太醫吧。”沒等連守信回答,連老爺子就先說道。
“對,是王小太醫。”連守信也點頭道。
“那是縣城王太醫家的少爺?”商懷德就又問了一句。
連守信點頭。
“真是一表人才啊,年紀也不大,聽說,還沒定親?”商懷德馬上又問道。
連蔓兒見商懷德的話題突然就圍繞着王幼恆,又問到了定親的問題,不覺心中一動。她下意識地瞥了小周氏一眼,就見小周氏已經不再和周氏說話,而是十分專注地傾聽着商懷德和連守信的對話。
連蔓兒就有些沉吟起來。
“聽說,在這村裡,除了王舉人那是一家子,這位王小太醫,就跟你們最熟,也最好。他的事,別人不知道,肯定不會瞞着你們。”連守信那邊並沒有立刻回答商懷德的話,而商懷德卻又有些急迫地說道。
連蔓兒就有些恍然,商懷德在來之前,肯定是聽了不少有關王幼恆的事,更可能的是,他不是被動地聽,而是主動地打聽。
“王小太醫對我們家有恩,孩子他娘當年……就是多虧了他才活下來的。”連守信說道。
連老爺子和周氏的臉色就微微地有了一些變化,不過,連老爺子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而周氏,則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又撇了撇嘴。
“王小太醫,還沒定親吧?”商懷德又追問了一句。
連蔓兒偷偷地捏了捏小七的胳膊。
“三姨夫爺,你咋總問我幼恆哥定沒定親那?”小七眨了眨眼睛,然後,就很無辜、很好奇地對商懷德問道。
“啊……”商懷德的眼神就有些閃爍。
連守信看着商懷德,似乎也在等商懷德的回答。
商懷德就看了小周氏一眼,小周氏就衝他點了點頭。
“是這麼回事,我看着王小太醫這人不錯,跟寶容也算年貌相當,想請老四你給你妹子保這個媒。”商懷德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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