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是集日,所以買肉的人不太多,張屠夫就一邊給連蔓兒切肉,一邊和連蔓兒聊起了天。
“也不知道咋地,這兩天鎮上來往的人就多。聽口音,不是咱們這嘎達的人……”
不一會的功夫,還有個好事的也湊過來加入了談話。
“老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些人啊,都是從府城來的,還有的是從京城來的。你沒看見,還有官面上的人嗎?”
“府城、京城的人,上咱這幹啥來了?”連蔓兒問。
“別就顯你能。”張屠夫白了那個湊過來的人一眼,“后街的李二嬸你知道吧,她常到我這來買肉。她有個外甥在縣衙門裡當差,她跟我說……”
張屠夫說到這,還四下掃了一眼,似乎是他將要說出來的話非常重要,怕不相干的人聽見了他的話似的。
“李二嬸說,這些人都是往小沈屯那邊去的,是爲了沈家的事。”
怪不得來的路上,就看見多了好些人。沈家能有什麼事那,除了沈皇后剛剛過世?
“他們到底是來幹啥的?”連蔓兒就又問道。
“這個啊……”張屠夫沒有直接說,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還是故意賣個關子。
“老張,你又在這胡咧咧啥了?”一個人哈哈笑着走了過來。
連蔓兒扭過頭去,發現來的人正是吳玉貴。
“吳三叔。”連蔓兒和小七都笑着跟吳玉貴打招呼。
吳玉貴看見她們兩個,也笑了。
“蔓兒和小七啊,這是買肉來了?”
“是啊,吳三叔。晚上家裡包餃子,吳三叔要是有空,就來和我爹喝兩杯吧。我爹這兩天一直唸叨吳三叔那。”
連蔓兒一番話,說的吳玉貴臉上的笑容又增加了幾分。
“回去給你爹和娘帶個好,今天不行了,一會還得幫人談筆買賣。改天。我打兩斤好酒,跟你爹喝個痛快。”吳玉貴道。
“這真正的萬事通來了,三姑娘,你不是問這些人來幹啥嗎?要是老吳不知道,那咱這鎮上就沒人知道了。”張屠夫咧嘴笑道。
“是啊,吳三叔,這麼多人上咱這幹啥來了?”連蔓兒就笑着問吳玉貴。
“這人還多,過兩天。那人還更多那!”吳玉貴就道。
聽吳玉貴的話音,似乎他真的知道些什麼。
“咋回事,老吳,快說說。這兩天說啥的都有。”張屠夫和那個好事的人都向吳玉貴詢問道。
“老張。我讓你給我留倆豬腰子,你留了沒?”吳玉貴並不回答,反而向張屠夫道。
“這還用說,你囑咐的話,我能給你忘了。”張屠夫說着話,就將刀放下,從案板下拿出個沾了血跡和油脂的油紙包,扔在案上。“快說說,到底是咋回事。”
“……沈家的皇后娘娘沒了。當今的皇上寫了道聖旨,賞給沈家好大一筆錢,要在小沈屯給皇后娘娘修一座廟,就修在小沈屯那山上。這不,這兩天來的人,就是來看地方來了。”吳玉貴終於將消息說了出來。
連蔓兒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沈皇后死了,還能有這樣的待遇。那麼就說明沈家的榮寵不衰。她果然是看宮鬥看多了,替古人擔心。沈六和沈小胖這兩個人,依舊會享受富貴榮華啊。
“小沈屯的山?”連蔓兒心中一動,“那不就是我們村南山前面那座山?”
“是啊,就是你們叫大南山的。”吳玉貴道。
那不就是她當初救了沈六的地方?還真是巧。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話,張屠夫已經將豬肉餡切好了,又將兩根棒骨也砍開來,交給連蔓兒。連蔓兒付了錢。與吳玉貴道別,離開了肉鋪。
“大南山要修廟,那咱們這可要熱鬧了。”一邊走,連蔓兒一邊和小七說道。
連蔓兒預見到她們這裡會熱鬧,但還是低估了熱鬧的程度。吳玉貴的消息應該是有準頭的,不過也只得事情真相的十分之一。不過這個時候。連蔓兒當然是不知道這些的,而是在以後,從當事的沈家人嘴裡,她才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二姐,咱還要買啥?”小七見連蔓兒往鎮子裡走,就問道。
“沒想好,咱先看看。”
連蔓兒就領着小七拐進青陽鎮的菜場,這裡不論是集日還是閒日,都有商販擺攤,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
“二姐,那是從咱家發的酸菜。”小七指着一個攤販道。
連蔓兒笑着點了點頭,自從她家辦了酸菜作坊,就有好些小販來她家批發了酸菜去零賣。
“豆芽多少錢一斤?”連蔓兒在一個賣豆芽菜的攤子前停下來,問道。
“小姑娘買豆芽是吧,你看我這豆芽多水靈,多幹淨。”賣豆芽的是個中年婦女,見來了主顧,便非常熱情地將裝着豆芽的袋子口開大了一些,還抓了一把豆芽給連蔓兒看。“自家種的大豆發的,價錢比別的地方便宜,三文錢一斤。”
這中年婦女的話大多數是實話,不過那價錢比別的地方便宜的話,卻是哄小孩子的,連蔓兒將小小的菜場都走遍了,卻什麼都沒有買。
“二姐,你打算幹啥?”小七覺得有些奇怪,就問連蔓兒。
“小七,姐考考你。”連蔓兒就小聲對小七道,“你看這菜場裡,有多少家賣豆芽的?”
“我知道,一共有三家。”小七隻略想了想,就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道。
連蔓兒滿意地點點頭,小七這孩子很聰明,觀察力不錯。
“那你注意沒,這會功夫,她們賣了多少豆芽了?”連蔓兒又問了一個難度稍高一些的問題。
“嗯……”小七歪着頭想了想,“好像有兩個人買了豆芽,剛纔咱走到第二家的時候,一個老大爺從那家買了三斤。”
連蔓兒又點了點頭,在沒有事先提醒的情況下,小七能夠記住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她是早有留心。這菜場裡,一共有三家賣豆芽菜的,價錢都是三文錢一斤。這麼一會功夫,應該不超過一刻鐘,就成交了兩筆生意,賣出大約五斤的豆芽菜。
“答的好,有獎勵。”連蔓兒笑道。
“啥獎勵?”小七畢竟是孩子,聽到獎勵頓時就笑的見牙不見眼。
“你想要啥?”連蔓兒問。
小七似乎有些羞澀。右腳尖在地上小幅度地蹭着。
連蔓兒暗笑,小傢伙有想要的東西,卻不好意思開口。
“說吧,今天你生日。一年就一次。要是姐帶來的錢不夠,咱就先賒回去。”連蔓兒用鼓勵的眼神看着小七,話裡的意思分明是不管小七要的東西多少錢,她都會買。
“二姐,不用那麼多錢。”小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旁邊的一個貨郎挑子,“我想要那個,叫子。”
連蔓兒順着小七的手指看過去,就見貨郎挑子上掛着一排竹哨子。被雕成各種形狀,非常精巧,一端還繫着紅絨線。
“原來小七是要這個。”連蔓兒抿嘴笑,就拉着小七走了過去。
“二姐,我就要那個鯉魚的。”小七指着一個叫子道,看他這個樣子,一定是想要很久了。
“小兄弟要買叫子。八文錢一個。”貨郎聽見了小七的話,立刻笑着道。
不過八文錢,小七還不敢開口要。連蔓兒心裡有些酸酸的,她這纔想起來,她和小七,似乎都沒有玩具,一件都沒有。叫子價格不貴,但在貧寒的鄉村人家孩子的眼裡。卻仍舊是一種奢侈品。
“貴了。”小七不等連蔓兒說話,就先說道,“上次集上,一模一樣的,只要、只要五個銅錢。”
小七說着話,偷偷衝連蔓兒眨了眨眼。貨郎沒騙她們。竹叫子是八文錢一個,但是能省幾文就省幾文。買東西要還價,這是連蔓兒教他的。
“就是啊,你可別欺負我們年紀小,就多朝我們要錢。”連蔓兒立刻幫腔,“五文錢很多了,不賣我們就不買。”
“大叔,我們沒那麼多錢。”小七又有些可憐兮兮地道。
那貨郎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弟兩個,無奈地笑道,“你們小孩,比大人都會買東西。小兄弟,你在集上也看過,叫子就沒五文錢這個價。我看你是真喜歡,要不然,我就吃虧點,七文錢一個賣給你。”
“五文錢,多半文錢也不買。”連蔓兒故意板起臉,作勢要走。
“姐。”小七就拉住連蔓兒的手,回頭又朝貨郎道,“大叔,就賣給我一個吧。”
“小姑娘,你們別難爲我了,真沒這個價。說啥也得給我個本錢吧,六文錢,再少可不行。……就沒賣過這個價。”貨郎苦着臉道。
“二姐,給我買吧,我想要。”小七背對着貨郎,對連蔓兒眯了眯眼睛。這個年代做買賣的還比較實誠,價格定的也比較實在。
連蔓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外掏錢。
“怕了你了,回去要是咱娘要打要罵,我可不幫你。你知道這一文錢,來的多不容易。”
貨郎已經將小七看中的那隻鯉魚形叫子給了小七,小七拿袖子擦了擦就放進嘴裡,歡快的曲調隨之響起。
連蔓兒小心地數出六枚銅錢,笑着遞給貨郎。
“大叔,再饒兩塊糖吧。”
連蔓兒嘴裡含着糖,又去旁邊蔡記買了半隻燒雞。買燒雞可沒有買活雞自己回家燉那麼划算,連蔓兒這還是第一次買燒雞。
小七覺得很奇怪。
“有好事,等會回家姐跟你說。”連蔓兒略有些神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