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沈家的人……”連蔓兒不由得跟着默唸了一遍。
“還不知道來的是哪位,……聽說是當家理事的人。”老黃最後說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走了。他要去安排迎接的事。沈家任何一個人來對於他們,都是大事,更何況是當家理事的人,那更是了不得的事。
連蔓兒心裡微微的一動,不知道這次沈家來的人裡有沒有她認識的。沈六、小胖子沈九,甚至是鍾管事。沈家的人她也就認識這幾個。不過,沈家是大族,人口衆多,誰知道來的是誰那,而且人家是來查看山上的工程進度的,和她們的早點鋪子沒什麼關係。
連蔓兒這麼想着,便暗笑了一聲,繼續忙自己的事了。
早點鋪子開了門,生意還和往常一樣的興隆。只是今天來的客人,多了一份來去匆匆。
“……沈家的大人物要來,聽說要是看的滿意,到時候多半有打賞。”石娃子將從客人那裡聽到的消息告訴給連蔓兒,“就算上面的頭頭們拿大頭,大傢伙好歹也能分到點好處。”
連蔓兒點了點頭,怪不得今天來吃早飯的人都有些興奮。能拿到賞錢是好事,就算沒有賞錢,以一般人的心理,能夠看一眼少見的大人物,也是挺新鮮、令人興奮的體驗。至少以後跟人閒聊的時候,很可以說“俺某某天看見了某某人了”,然後收穫羨慕的目光若干。
本來還覺得沈家來人和她們的鋪子無關,沒想到,老黃從山上下來,就給她們找了點事。爲了迎接沈家的大人物,老黃等人帶了一衆人下來,開始打掃從鎮上到山上的道路,連蔓兒家的早點鋪子就在官道旁,老黃特意囑咐她們,要將鋪子外面的空地再打掃打掃。鋪子的門臉也要清潔一下。
張氏和連守信都是勤快、愛乾淨的人,鋪子裡外每天都會打掃,保持的很乾淨。但是老黃說話了,連守信還是拿着笤帚出去,不光打掃自家鋪子門前的空地,還幫着老黃帶來的人打掃了一段官道。
光是打掃還不夠,老黃還帶了幾個人,用大車拉水。往官道上灑水。這是免得一會沈家的車馬過來揚塵。自然而然地,這段官道也暫時不讓人走了。五郎和小七去鎮上上學,只好走小路。
還真夠隆重的,連蔓兒心裡想。
大概到了巳初時分。整條官道都已經被收拾的煥然一新了,就有三三兩兩的捕快騎着馬從鎮子口出來,在官道上來回巡視。
據說,縣衙已經派出了所有的捕快、快手,在從縣城到三十里營子的這條官道上來回巡視,並傳遞消息,爲的就是好好迎接沈家的人,並保障安全。
這樣的架勢,就是村裡面消息最閉塞的人也知道有大人物要來了。一村的老老少少。只要不是有太着急的活計的,就都從家裡走出來,或遠或近的聚集在官道兩側,翹首往青陽鎮的方向看。有的小媳婦手裡還抱着孩子,還有的手裡拿着針線,甚至有的端了木盆和板凳,乾脆洗起衣裳來。一邊做活,一邊等着看熱鬧。
就差來個小販賣茶水瓜子了!
連蔓兒看的直樂,不管沈家來的是誰,都逃脫不了被圍觀的命運,誰讓莊戶人家的娛樂活動太少了那。
這樣到了巳正時分,官道上來回巡視的捕快們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說是人到了。
連蔓兒坐在鋪子裡屋的炕上,乾脆將臨街的窗子推開。從裡頭探出頭來瞧熱鬧。就看見一隊車馬出現在青陽鎮的鎮口,看着速度似乎並不是很快,不過一會的工夫,就到了跟前。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開道的衙役,緊接着後面就是馬隊,隊伍後面則是幾輛大車。而隊伍中間。則是十來個鮮衣怒馬的騎手,中間簇擁着兩匹駿馬。
剛剛擁有了一輛牛車,連蔓兒心中的目標是“寶馬,甚至法拉利級別的跑車”,懷着這樣的心理,她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那些馬身上。
良種馬果然是美好的生物,而這些馬,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要想擁有這樣一匹馬,需要多少銀子?除了銀子之外,還有哪些關節需要打通?作爲普通的老百姓,是不是不被允許擁有這樣的馬?
這麼想着的連蔓兒,在看到中央那匹白馬的時候,心跳頓時亂了半拍。那匹馬渾身呈優美的流線型,渾身一絲雜毛也無,四蹄翻飛,神駿異常。而馬上的人……
完全無視了前面周圍幾匹馬上的人的連蔓兒,卻無法無視白馬上的年青人。實在是這個年青人,太招人眼了。
連蔓兒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目光從騎白馬的青年身上移到他身後。白馬身後,跟着一匹膘肥體壯的大青馬,大青馬上坐着一個穿錦衣的小胖子。小胖子一張胖嘟嘟的臉白裡透紅,卻偏努力做出威嚴的樣子。
沈六和沈小胖!來的竟然是這兩個人。
一衆車馬很快就從鋪子前面過去了,有好些人看的歡喜,遠遠地圍隨在隊伍的後面,想再多看一眼這些神駿的人物。也有人沒有跟去,而是小聲的議論贊嘆。
“真有這樣好看的人,好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似地!”
“神仙下凡吧!”
“可真威風啊,咱可要多燒幾柱香,下輩子也投了好胎。”
“那個胖胖的小公子也很威風。”一個有些稚氣的聲音道。
連蔓兒從窗口低下頭,看見說這句話的是小和尚元壇。廟門半開,站着幾個和尚。
和尚中也有好事的跑出來看熱鬧了,小罈子正好站在鋪子的窗跟底下。
真是……熱愛生活的和尚啊,連蔓兒的嘴角抽了抽,關上窗戶,又坐回到炕上。腦海裡忍不住回想着剛纔看到的情景。
以往兩次見到的沈六,都是穿着便服,而且似乎是要隱秘行蹤的關係,刻意壓抑了自身的氣場。而今天的沈六,蟒服玉帶,大張旗鼓地出現在這裡,身上的威嚴和氣派甚至和他的年齡不符,也只有出身極好,又經過歷練,成功地成爲上位者的世家子纔有這樣的氣派吧。
至於沈小胖,連蔓兒托腮,似乎長的又圓呼了一些。這也有情可原,又過了一個年不是嗎。她家小七過這一個年,不也是胖了一圈嗎。
想了一會,連蔓兒便笑了。沈六和沈九的世界離她太遙遠,就算是她救過沈六,和沈小胖投緣又怎麼樣那,他們之間,註定連成爲朋友都不可能的。
只要沈六不要忘記曾經答應她的條件,那就一切安好。
昨天分派出去漿洗縫補的衣裳,晌午若不交回來,就該去催一催了。一會要去看看果樹苗是不是該澆水了,老宅那邊小菜畦培育的毛嗑秧子長的差不多了,這兩天趁着天氣好,也該早點移栽過來。春耕快到了,家裡還是打算種那老幾樣,她想尋些別的種子,已經放出話去了,這兩天也該有消息回來了。
而眼下,她還有今天的賬目沒有算完。
誰說沈家來人與早點鋪子無關那,要是往常,她們的鋪子可沒這麼早關門。沈六和沈小胖影響了她家的生意!
連蔓兒正扒拉着算盤珠子算賬,張氏和連守信從外面走了進來。這夫妻兩個剛纔也出門去看熱鬧了。
“……我看見鍾管事了,跟在馬隊後頭。”連守信一進來,就說道,“也不知道人家有空沒有,要是有空,咱該請人家吃頓飯。”
和鍾管事做了一次葡萄酒的生意,連守信對鍾管事的印象非常好。
“鍾管事也來了?”連蔓兒擡起頭,她剛纔注意別的去了,沒看到鍾管事。
“對,蔓兒,你沒看見啊?”張氏順口道。
“我急着算賬,看了一眼就沒再看了。”連蔓兒道,隨即微微一愣,這個謊話,她其實沒必要說,卻本能地說了出來。
“蔓兒,賬啥的不着急,你慢慢算。家裡的活,你也別總惦記着,有我和你爹那。”張氏頓時心疼地道。她覺得小閨女這個年紀,正該玩玩鬧鬧。姑娘家不同半大小子,到了一定的年紀之後,約束多多,就再沒有現在這樣自在了。
“嗯。”連蔓兒知道張氏的心思,就點頭道。
雖是這樣說,連蔓兒還是將賬算完了,之後,就和張氏、連守信從鋪子裡出來,到她們新蓋的鋪子前面。新鋪子前面壘了兩個花壇,種了月季和芍藥。
張氏和連守信去屋裡收拾,連蔓兒提了一桶水,用水瓢澆花。花壇裡選種月季和芍藥,是因爲月季花期長,而芍藥開花早。
芍藥是王幼恆送的,已經有幾株打了花苞,連蔓兒很是愛惜。
連蔓兒正在細心地給花澆水,就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是沈六那一行人從山上下來了。竟然這樣快,看來是在山上看看就回來了,連蔓兒想,隨即就低下頭,繼續手裡的活計。
馬隊走到新鋪子的前面,突然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