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老爺子來信了,一家子就都將手裡的事放下,聽五郎念信。
連老爺子在信中,說知道連守信因爲種植玉米立了功,得了皇帝御賜的牌樓,他很高興。連守信這一家要搬進新宅子了,他也替他們高興。連老爺子在信中還說,會打發連繼祖和蔣氏在牌樓落成的時候回來。
連老爺子打發連繼祖兩口子回來,有多重目的。一來,牌樓是御賜給連守信的,但是整個連家都與有榮焉,連繼祖作爲連家的長孫,要代替連老爺子和整個連家來拜一拜。在信中,連老爺子還說,若不是他年紀大了,這幾百里路來來回回地,怕折騰出個好歹地來,到時候掛連兒孫,他就自己來了。還有連守仁,本也打算要回來,只是官職在身,沒辦法。
二來,是知道連守信一家要搬入新居,所以讓連繼祖兩口子代替一大家子的人,給他們賀喜,燎鍋底。
另外,還有一件事。快要入冬了,地裡的莊稼應該已經收拾好了。連繼祖回來,正好將連家那些地的地租收了。
“繼祖他兩口子要回來,給咱燎鍋底,拜拜牌樓?”聽完連老爺子的信,張氏有些詫異地道,“咱那封信,照說沒這麼快就到啊?他爺咋就連日子都知道了?”
得了御賜牌樓,這麼轟動鄉里的大事,當然要寫信告訴連老爺子。
連蔓兒家給連老爺子捎信,託的是鎮上的來往河間府跑買賣的生意人。這個,就得看人家的方便。估計着那買賣人出發的日期和腳程,連老爺子寫這封信的時候,應該還沒有收到連守信捎過去的信纔對。
那連老爺子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而且還知道的挺詳細的那?
“應該是我花兒姐給那邊捎信了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連花兒識文斷字,自己就能寫信,連守仁和古氏帶着一大家子到河間府上任,與連花兒之間,肯定有書信往來。
連蔓兒家得了御賜牌樓等賞賜,宋海龍帶着管事的已經來了一次,給連蔓兒家賀喜,並說好了,等牌樓正式落成,連蔓兒家搬家那天,他會帶着連花兒回來。宋海龍還帶來了沈老夫人的話,說若是身子允許,沈老夫人到時候還會親自道賀。
宋家自然是知道牌樓落成和連蔓兒家搬家的日期的。宋家人面更廣,或是派自家的下人捎信,或是請人帶信,速度都比連蔓兒家的要快的多。
“應該是這麼回事。”連守信就點了點頭道。
放下信,一家人就放了桌子,吃晌午飯。
飯後,將飯桌撤下去,又換了張新打的書桌,連蔓兒將筆墨紙硯都準備全了,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商量搬家那天辦酒席的事。
“咱先估算估算,到時候能來多少人吧。”連蔓兒道。
估算好了人數,纔好決定到時候安排多少桌酒席。
“這事,打從咱蓋新房子那天,我就慮慮了。”張氏一邊納着鞋底子,一邊道。莊戶人家的女人大都勤快,習慣一心二用,甚至多用。嘴上說着話,手裡也不肯閒着,總要做些活計,才覺得自在。
“也就他姥爺他們幾口人,吳家幾口人,王小太醫,老黃,武掌櫃,咱村裡的,再有幾戶人家。都是跟咱知近的人,多說,也就準備三桌就夠了。”
燎鍋底這種事,比不得婚喪嫁娶等大事,只有近親和走的極近的友朋纔會道賀。
“若是沒這御賜牌樓,那三桌是夠了。現在,有了這御賜的牌樓,可就不只這三桌了。”連守信說道。
“可不是。”張氏點頭。
“宋家,咱給他當三個人算吧,還有縣城大姐家,估計大姐他們兩口子,還有兩個孩子都能來,這加一起就是七個人了。宋家肯定得帶下人來,另外還得給預備席面……”連守信就道。
“王舉人家肯定也得來人,昨天聽蔣大人說,縣衙那也會來人……,還有六爺那,估計也得打發人來……”五郎道。
“還有咱村子裡,要來的人怕是也不少……”連守信道。
一家人覈計了半天。
“搬家,這在咱村裡也不算個啥大事。這村裡的禮,咱就不收了。”連守信就道。
“明天,我就放出話去,說這人情咱都領了,以後該咋地咋地。咱不是那樣的人家,有了牌樓,咱還是咱,還能就魚肉鄉里了?”張氏就道。
連蔓兒聽了,就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笑啥,我說的不對是咋地?”張氏就問。
“娘,你說的對。我這笑吧,我是高興的。我娘現在也是文化人了,都會說魚肉鄉里了。”連蔓兒說完,低頭悶笑。
“你不就笑話娘是個大老粗嗎?這個詞,我還是跟咱小七學的那。小七,這個詞,娘用的對不?”張氏就扭頭問小七。
小七也正跟着連蔓兒嘻嘻地笑,聽張氏問他,忙就板了臉。
“娘,你這個詞,用的太好了。”
“得了,我以後也不費勁巴力地學了。我不學,你們總催着我學。我這學了,你們又笑話我。”張氏佯裝生氣地道。
“娘,我們沒笑話你。我們是高興,你學的好。”連蔓兒和小七趕忙哄張氏。
孃兒幾個說笑了一會,又說回正題。
“那這麼這,咱也別請廚子了,乾脆就在悅來酒樓訂幾桌席吧。”連蔓兒看了看紙上她記錄下來的人數,提議道。
“那訂多少桌合適?”連守信問。
連蔓兒、五郎和小七三個湊在一起,嘀咕了一陣,又噼裡啪啦地撥拉了一陣算盤。
“就先定六桌上等的席面吧,中等的席面再定三桌,其他的,咱跟武掌櫃商量好了,到時候現做也來得及。”連蔓兒就道。
上等的席面,是招待來的賓客。中等的席面,是給那些賓客們帶來的管事、有體面的婆子丫頭們準備的。
一家人商量好了,當天,連守信就去了鎮上,將定金給了武掌櫃,說好了,到時候,看情況或有增減。武掌櫃下了包票,說一切都交給他,那天肯定以連家的宴席爲主,一切都會辦的妥妥當當。
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御賜牌樓落成、連蔓兒家要搬入新居的那一天。
一大早,賓客就陸續到了。大家都聚集在牌樓前的空地上。
吉日、吉時
就聽得禮炮聲響起,緊接着是一百掛鞭炮一齊點燃。在這震耳欲聾的響聲裡,大幅的紅綢飄落,露出建成的牌樓的全貌。
牌樓正中爲明樓,明樓正中的牌匾上有龍鳳祥雲紋樣,中央是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御賜”。牌匾下又有橫額,上面雕刻有文字,記述了某年月日牌樓御賜給誰,因何御賜的牌樓,以及牌樓修建和完工的日期等。
明樓兩側有夾樓,精雕有如意紋、貔貅式樣。夾樓下爲次樓,次樓也有匾額,一邊刻有功在社稷,另一邊刻的是流芳百代。
整座牌樓,全是採用的大塊漢白玉石建造雕刻、飛檐斗拱,龍吻獸頭,在朝陽映襯下,顯得格外巍峨雄偉。
牌樓前的衆人都紛紛下拜,嘴裡唸誦着皇恩浩蕩。
拜過了牌樓,衆人才漸次往新宅裡來。
新宅裡早都預備好了,前院有吳玉貴和吳玉昌兄弟帶着吳家興做知客,幫連守信招待男客。後院則是張氏帶人招待女客,吳家興的娘吳王氏,張採雲的娘張王氏,還有蔣氏都幫着張氏忙活。
張青山、李氏帶着張慶年、王氏還有孫女張採雲是昨天下晌到的,連繼祖和蔣氏,是昨天傍晚時分到的。
男客六桌,在前院的正廳和書房用飯。
沈家今天來了人,既不是沈六,也不是沈九,而是沈家的三爺,由鍾管事帶着人陪同來的。這還是連蔓兒第一次看見沈六和沈九之外,沈家其他的兄弟。
沈家三爺看年紀大約將近四十歲,長的十分富態。那富態勁兒,和沈九到有幾分相像,不過眉眼卻是另外一番模樣,和沈六相比,那則是一點相像的地方也找不出來。
起碼,連蔓兒是這麼認爲的。
連蔓兒看了沈家送來的禮物,是兩個玉石盆景,一張富貴牡丹的繡屏,另有四個上用的妝花緞子。
小廝全福不知爲何沒跟着沈六,也跟了來這裡。這小廝極機靈,瞅見機會就湊到連蔓兒跟前。
“……這幾樣禮,姑娘看着可還好?這是咱們六爺和九爺挑的。”
“多承費心。”連蔓兒就笑了,“你們六爺,還有九爺,都在家?幹什麼那,今天咋沒來?”
“九爺被關在書房唸書那,六爺是十天前,就去巡邊了。給姑娘家送的這些禮,還是那時候就挑好了的。”
連蔓兒笑着點頭,隨後就找了小七過來,讓他捎信給前院的五郎,將全福安排在跨院吃席,不能怠慢了。
遼東府的知府、錦陽縣的知縣和一些屬官也來了,這些人也多有禮物送上,多是玩器擺設。唯獨那位李大人,送的是一套翰林院刊印的新書,另有湖筆一盒、徽墨一盒,端硯兩端。
宋海龍和連花兒,也帶來了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