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連蔓兒家和悅來酒樓的武掌櫃交好,所以知道是連老爺子那邊給她們捎來的急信,武掌櫃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打發了這個夥計給送來。
連守信就皺了眉。上一封信收到也沒幾天的工夫,這又是急信。相隔幾百裡地,要通知他的急信會有什麼?
“這、不會是他爺、他奶咋地了吧。”
五郎和小七還沒回來,連守信就讓連蔓兒把信拆開,念給他聽。
這封信和上一封不同,只有兩頁信紙,還沒寫滿。
連守信聽完了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不是連老爺子和周氏不好了,相反,這信裡說的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連秀兒要出嫁了,信上所寫的日期,就在六天之後。連老爺子讓連守信和周氏過去送連秀兒出閣,要他們一家人能去的都去,還有連守禮一家,也都要去。
“是哪家,幹啥的,信上說沒說?”張氏就問。
“沒。”連蔓兒搖頭,連老爺子在信裡只說定了親事,就要出嫁,關於連秀兒的婆家只說了是太倉縣的官宦人家,似乎家境非常好的樣子。“估計是着急發信,就沒往細裡寫。”
可不是得着急嗎。這送信要工夫,她們收到了信,準備準備,路上還得幾天的工夫。這成親的日子定的又是這樣的緊迫。
是啊,這日子定的也太急了吧。
“這親事應該是現定的吧。我繼祖哥和大嫂那天來,還沒提這回事那。”連蔓兒就道,“娘,我記得你那天還問我大嫂,說我老姑的親事有沒有啥眉目。我大嫂可說還沒影那,是不是?”
就是連老爺子的上一封長信裡面,也沒提過這件事。
“是。”張氏點頭答道,“這麼一說。可不是咋地。這前前後後纔多少天啊,這親定的快,成親也快。不是說官宦人家講究嗎,咱也不懂這些。”
“太倉那邊的規矩,興許跟咱這的不一樣。”連守信就道,“再說,這個事,也沒啥定例。有慢的。也有快的。娘那不是特別着急秀兒的婚事嗎。”
“那倒是,只要人看妥了,別的東西都快。秀兒的嫁妝,他奶給預備這些年了。啥都應該是現成的。對方又是官宦,家庭條件好,那啥啥也應該是現成的,就是現準備,人家準備的也快。”
“看來我爺和我奶還是跟去對了。”連蔓兒就笑,“別的不說,這才幾天啊,我老姑的親事就成了。還是嫁到官宦人家,在咱們這。怕是困難。”
縣官不如現管,連秀兒這個縣丞的妹子,在太倉和在三十里營子,分量是不一樣的。
連秀兒要成親,要大傢伙都去,這是件大事。等連守禮下工回來,連守信、連守禮這兩家人就聚到一起商量。
要去人嗎?
“這不像近邊兒的。離的這麼老遠……”連守禮就發愁。在場的所有人,到過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錦陽縣城。死百里地的外府,他們甚至從來都沒想過。
“那就跟給我秀娥嫂子下奶似的,咱準備禮,讓人捎過去?”連葉兒就道。
鎮上趙文才家要給趙秀娥去下奶,人還沒有走。
由此更可見,連老爺子這封信來的有多急。也說明了他來信的頻繁,連蔓兒想。
連守禮和連守信對視了一眼。
“這要咱不去人,怕是……”下面的話不用說出口,大家也明白。
給趙秀娥下奶大家不去還沒關係,可是連秀兒出嫁,他們如果不去。那連老爺子和周氏那邊,會放過他們嗎?
連蔓兒幾乎都能想象得到,周氏會如何的發狠、痛罵他們。
而若是按照常理來講,妹妹出嫁,當哥哥的家裡是應該去人的。當然,那是人家關係處的正常、處的好的人家。
“都去,這不可能。家裡離不開人,就去兩個人吧,把咱的心意帶到了。”連守信想了想,就說道。
連守禮點頭。
張氏也沒說什麼。張氏賢惠,不管到什麼時候,她這個賢惠的本色都沒有變。這是連守信的福氣。
那由誰去那?
兩家人相互看了看,從各自的臉上,他們明白了,……沒人願意去。
商量了半天,也沒有好人選。本來連守禮和連守信,只要去一個就行了。但是連守禮不願意去,連守信一想到張氏和孩子們都不去,就他一個,離家鄉幾百裡地,要獨自面對連老爺子和周氏,尤其是周氏,他也不願意。
不願意是不願意,連守禮不去,那他就得去。
“要不,就我去吧。”連守信道。
“孩子他爹,你要走了,咱這個大院子,還有早點鋪子……,這每個男人支應,也不是回事。”張氏就道,“要不,就我和她三伯孃去。”
“那也行。”趙氏答道,不過看她的表情分明是不願意去。
可是隻讓張氏和趙氏去,這幾百裡地,沒個男人,讓人不太放心。五郎和小七還要上學,而且他們倆年紀也小。
還是吳王氏帶着吳家玉來串門,幫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
正好這兩天,鎮上有一個商隊要去河間府,路過太倉。吳家興家一條街上,跟他們只隔了四個門口,有一戶姓陸的人家。這戶人家有一個大雜貨店、還開了一個壓粉條的作坊,這次是要跟着商隊去河間府送一批貨,回來再捎帶腳兒地帶點那邊的時新貨物發賣。
“他家有一輛馬車,挺寬敞,坐三四個人沒問題,有時候也拉拉腳兒啥的。我去跟他們說說,要是他們願意走一趟,那你們誰去都行,管保放心。”吳王氏就道,“咱這都是鄉里鄉親,我們在一條街上住着,挺說的來。這些年,我都品着了,他們家最本分、可靠。我就敢給他們打包票。”
吳王氏就回鎮上找陸家的人說這事,一說就成了。
陸家這次本來打算去兩輛大車,一輛是陸家老大趕車,另一輛是僱的車伕。現在,就將家裡那輛轎車也帶上,趕車的是陸家的老二。
這次的商隊,共有大車將近二十輛。這條路,也是陸家爺們兄弟們走熟了的。陸家兄弟就在青陽鎮上住,頗有些家業,又和吳家要好。所以,這次特意讓二兒子給張氏趕車。
連蔓兒家裡就準備了一桌飯菜,請了吳家和陸家的人來吃飯。這見了面,坐下來一敘談,原來都不是外人。
連老爺子的信,有一次就是人陸家給捎過來的。
陸家老爺子和張青山是原來販馬時候的老相識。
連蔓兒在旁邊冷眼瞧着,見陸家老爺子和那兩兄弟都面相端正,舉動、說話間都穩重、正派,也跟着放下了心。
有陸家的馬車,這一路到太倉的安全就沒問題了。趙氏就吞吞吐吐地,略露出點不願意去的意思來。
“娘,那我跟你去得了。”連蔓兒就道。正好她還擔心張氏去了,身邊沒個人,會受周氏的氣。
“我跟先生商量了,跟私塾請幾天假。”五郎就道,“有我去,路上更方處。耽誤的功課,回來魯先生幫我給補上。”
五郎顯然是深思熟慮,而且已經安排好了。
“我也去。”小七就道。
一家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張氏帶着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四個人去。李氏和張採雲暫時先不回家,就陪着連枝兒,幫忙操持家裡的事。等張氏回來,她們再回家。酸菜作坊當然就都交給連枝兒了。早點鋪子那裡,有連守信,還有趙氏和連葉兒幫襯,樣樣都是妥當的。
“這個添箱的禮,咱給準備點啥?”張氏就和連守信商量,“這個要是準備少的,她奶又得生氣。”
“我哪懂這個,你看着準備唄。”連守信讓張氏做主。
張氏就有些發愁。
“娘,這有啥好愁的。我奶給咱燎鍋底的禮就在那擺着,咱就按那個標準準備。”連蔓兒就道,“咱還得考慮着我三伯孃家。我爹和我三伯,和我老姑那是一樣的兄妹,咱兩家最好一樣。”
張氏就問趙氏準備給連秀兒啥添箱禮。
趙氏也在發愁,已經先預備出一份給趙秀娥下奶的禮了,這還沒喘口氣,又要給連秀兒添箱。她們三口人現在都有收入,也沒啥花銷,但要備禮,還是覺得有點緊巴。
“我和葉兒她爹商量了,打算在鎮上買一對綢枕套,再……加兩條被面。”趙氏就道。
“娘,那咱就照我三伯孃這個來吧。”連蔓兒就道。趙氏這份禮,在莊戶人家的來往中,算是很體面、拿得出手了,值幾百個錢。
雖是這樣說,最後真正備禮的時候,還是加厚了一些,除了和趙氏給的一模一樣的一對綢枕套之外,另外還準備了兩個尺頭。
“你三伯家不去人,咱去好幾口人那。”張氏就道。
這天,娘幾個收拾好了,就坐了馬車,直奔河間府來。
連蔓兒有些期待,她想知道,連秀兒到底嫁了什麼樣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