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沉默了一會兒,面上露出個要笑不笑的神情,“回去,兩個老人的墳還在祖墳裡呢,我又怎麼能不回去祭拜一下。”
曉曉看着自己的父親,一直都與他在心裡有些隔閡的,雖然父親對自己的寵愛在這幾年當中從未淡去,但是曉曉始終覺得和父親之間有段距離,就像是透明的結界,看不見,摸不着,等你想要靠近的時候才發現兩人處在兩個世界,想要靠近是那麼的難,可是此時,曉曉心裡面疼了一下,爲了那個臉上露出苦澀笑容的男人,爲了坐在側前方的自己的父親。
“爸,如果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了吧?”
李爸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借着這個晃頭的動作甩去什麼,“你大爺和你老叔也在,你老叔倒是沒說什麼,可是,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曉曉無語了,那看來這兩天一家人就要動身了,老家那裡可是很冷的,地處黑龍江省的西北,是一個丘陵地區,那裡可是黑龍江省有名的貧困縣,冬天屋子裡都捨不得燒爐子的,讓才四歲的小弟回去,那還不得凍得好歹的,想是這麼想,可是看父親的樣子又不忍說出來。
“那什麼時候走,小弟還小,我和媽好幫他收拾些東西帶着。”
李爸擡頭看了看曉曉,朝曉曉招了招手,曉曉乖巧的走到父親身邊,李爸拉住曉曉的手,讓曉曉坐在自己的身側,“這回不帶你小弟回去,家裡那邊冷,你小弟太小,路上也太遭罪了些。”
曉曉看看孩子在客廳的地板上推着小車滿地跑玩得正高興的小弟,又看了看老媽,“爸,那我陪您回去吧,讓媽在這裡陪着小弟。”
李爸臉上終於露出個開心些的笑容,欣慰的摸摸身邊女兒的頭,“不用,這回啊,你們孃兒三就好好的在首都過個年,爸自己回去,那地方苦着呢,我自己回去就成了,你過完年就開學了,他們也說不出什麼來。”
“爸,你自己回去我們不放心的,要不過完年回去不行嗎,非得年前嗎?”
李爸笑着搖了搖頭,深深的嘆了口氣,“我也想,可是家裡有個習俗,過年前得給老人上墳,我實在是太久沒回去了,愧爲人子,他們這話還真就說道了我的痛處上了,哈哈。”
曉曉看着自己父親雖然在笑,可是眼裡卻露出了無盡的傷痛,心裡也跟着難過。
曉曉想開口安慰父親,一時又不知說些什麼好,李媽旁邊看着也跟着來氣,看自己丈夫正傷心呢,也不人心跟着添亂,就一個人自己坐沙發上運氣,門鈴響了,還是致軒去開的門。
致軒開了門,看是自己爹媽,忙給拿了室內拖鞋讓他們換上。
劉爸劉媽已經到致軒買的房子去住了,也在這個小區,就是不同樓,等進來了看李爸李媽神情不大對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劉爸進了門走到沙發邊看着李爸問,“怎麼了,這大過年的有什麼不高興的事了這是?”
李爸早掛上了笑臉,把劉爸讓到沙發上坐下,“沒事,沒事,來了,坐坐。”
劉爸又看了看李爸的臉色,剛纔看李媽的臉色也不太好,以爲是兩口子鬧口角也就沒有多問。
“我說老弟,你這大過年的可別給弟妹添堵啊,你這姑娘你一年也見不着幾回,大過年的都好好的啊。”
聽了劉爸這麼說,李爸也知道劉爸是誤會了自己了,笑着聽了就和劉爸聊上了,兩個女人去廚房張羅晚飯了,曉曉這回沒去幫忙,拉着致軒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爸非要回老家,致軒,你明天陪我去給我爸買些東西吧,那地方冷,又捨不得燒屋子,我爸用的上。”
致軒聽了點頭,以前也聽曉曉說起過她的一些經歷,沒成想這輩子還是躲不過去。
“曉曉,別不開心,你爸爸就是回去一趟,上輩子都沒什麼交集的人這輩子也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是有事還有我呢,你別鬧心了。”
曉曉笑了,把頭靠近他的懷裡,疲憊的閉上眼睛,“致軒,上輩子是因爲我家沒有錢到讓他們心動的地步,或者說是沒機會?反正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他身邊了,具體怎麼樣我也不清楚,這回嗎,你放心,他們不會讓我們的日子太無聊的,你是沒見過他們,呵呵,不過,就快了,等我爸這次回去再回來,肯定有熱鬧可看了,不過,我看我老爸也不是好欺負的,心裡也不大樂意了。”
致軒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心心念唸的想讓自己父親離開家鄉到這裡開,可是看了曉曉家即使到了這裡來還是會有人追過來的,真是不知道這樣做還值不值得。不過,想要追過來的人也只是一部分吧,能擋住大部分就算是夫妻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重點還是要看自己老爹是怎麼想的。
致軒輕輕的撫着曉曉的背,任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別想了,有我呢,大不了讓你老爸當回散財童子,家裡一分錢沒有了我養他們,多省心。”
曉曉笑着捶了他一下,“有你這麼說的嗎,還散財童子呢,看我爸聽到了收拾你不。”
致軒假裝很疼的樣子叫了一聲,忙討饒,曉曉笑着擡起小腦袋,然後一把推開致軒,致軒不備,險些跌倒,等他站穩了身子剛想問曉曉自己又哪裡做錯了,不想看見她正盯着門口看,致軒轉頭,看小寶正一手推着門,小腦袋斜斜的探進來,好奇的瞧着兩個人,看姐姐瞅着他,忙給了個大大的笑臉,“姐,什麼是散財童子啊?”
曉曉被嚥了一下,回身瞪了致軒一眼,致軒無奈,只能上前去吧小寶從門口抱進來,順手關上門,“散財童子啊,就是個大好人,見了誰都給他錢,是個大善人。”小寶眨巴着大眼睛聽着,二天小寶誇李爸是散財童子是個大好人,把李爸弄糊塗了。
曉曉無奈的聽着他在那裡忽悠自己年幼的小弟,氣憤的掐了他的手臂一下,致軒咧咧嘴,回身討好的笑着,那啥,其實他也不想這麼說,可是不是沒啥哄孩子的經驗嗎。
曉曉把小寶從致軒的手裡接過來,拿着一本畫圖教小寶認一些簡單的漢字,倒沒想着他能記住什麼,就是沒事教着,順便給他講些故事什麼的,小寶馬上就上幼兒園了,沒事教些子也是有好處的。
致軒一邊坐在牀頭看着曉曉耐心的指着圖片上的小動物繪聲繪色的給小寶講故事,脣邊泛起暖暖的笑意,真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樣子的,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總是希望看到自己的血脈延續的。曉曉回頭衝着致軒笑了下,很平常的一個表情,卻讓致軒心裡動了下,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
自從劉爸爸,劉媽媽搬到自己在這個小區買的房子後,致軒也跟着自己爹媽出去住了,自然晚上就見不到曉曉了,說起來兩人分開睡也有兩週多了,本來天天抱着睡還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分開了,每次看見反而更覺得她的成長,彷彿每天的她都是不同的,一天一天的長大了,看的致軒心裡癢癢的,卻也只能無奈的忍耐下去。
晚飯時,李爸拉着劉爸喝了好多酒,旁邊李媽看自己老公喝得太多了,有心勸上兩句,卻也知道他心裡不舒坦,努努嘴什麼也沒說。
李爸後來是真的喝多了,拉着劉爸說着他的小時候自己爹走的早,等自己母親走的時候自己才十歲,拉着比自己小一歲多的弟弟過日子,母親把全家的家底無塊錢交到了自己的手上,讓自己帶着弟妹好好過日子。
那個時候大哥已經結婚了,四個人去投奔大哥,沒成想大嫂看這家裡一大家子的人不願意留,在自己和弟弟的懇求之下才把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還有小妹留下了,兩個男孩子被趕了出來,那個時候冷啊,兩個孩子大冬天的去大地裡刨玉米根回家當柴燒,兩個手凍得開裂出血,腫的跟兩個小饅頭似的,兩個人下地種地,兩個孩子頂一個大人,拿一個大人的工分,沒事冬天賣糖葫蘆夏天賣冰棍,苦苦的熬了幾年,等自己和小弟十六七的時候,家裡兩人積攢下這些年的家底也就夠一個人說媳婦的,按理說長幼有序,當然是給自己說一個媳婦,可是看着小弟李爸咬咬牙,去了五爺家讓五爺找個媒人給小弟說個媳婦,自己回家打個包帶上五十塊錢出門打工去了,怕小弟不幹,都沒敢和他說就走了。來到了煤城,從一個小工人做起,當年自己勤快,能吃苦又肯學,總算是讓一個老師傅帶在了身邊,李爸憑着自己小學三年級沒畢業的水平最後熬到生產礦長的職位上,那可都是自己一鍬一鎬刨出來的,跟在別人身後一點點兒經驗積累起來的,那其中吃的苦就別提了。
李爸說道傷心處,都見了淚了,劉爸聽着也覺得心酸,李媽總算是好說歹說把李爸哄着去屋裡休息了,出門看着沙發上坐的劉家夫妻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李家的一幫親戚,沒幫過自己老公一分,等到他出息了卻來給他添堵,也不怪他除了自己的低低常聯繫,別人都不打個電話,更不肯回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