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娘子的幸福生活
此刻兩軍對壘,拼便是“不動聲色”。
齊峰靜靜地觀察秋娘臉上神情,終是慢慢地吐出了個一句話:“只是來送昔日好友一程。”
秋娘身子動了一動,半晌,方纔讓開了個半個身子,做了個迎姿勢。齊峰會意,往前走了兩步時,便見棺材之內,範長安靜靜地躺着,因着多日毒藥折磨,人已是瘦了一大圈,可死去時,臉上卻是安然,嘴角依然掛着淺淺笑。
齊峰一下子便想到第一次見到範長安時,長安就是着這一身白衣,同秋娘二人立於紅梅叢中,遠遠望去,恍如一幅畫般。如今,一個躺在棺材裡了無聲息,一個立於棺材前心如死灰……
他真死了麼?
齊峰暗自呢喃了一聲,隨手卻是卸下隨身玉佩,將它放在長安身側,伸手便去握長安手,低聲道,“往日最是喜歡這玉佩,沒能見到最後一面,這隻當是一片心意了”。
他這一席話,乍看絕無異樣,可秋娘定睛,卻是見他握着長安手青筋暴出,用狠了力氣去捏長安,秋娘直看身後冷汗直流,又是心疼又是擔憂,哪知齊峰試探了半晌,也只覺長安手冰如死人,暗自探他脈,也沒有絲毫跳動異樣,真真是個死人,他終是惋惜地嘆了口氣,又替長安拾掇了兩下衣角,方纔對秋娘道:“節哀順便。”
秋娘卻是往棺木旁一站,冷冷道:“長安生前可當殿下是朋友,卻不知殿下是何想法。這一對蒼蠅繞着範府,他已是不得清淨,只願他死後,能開心地去。三日後,長安出殯,若當日還有這些蒼蠅擾阻,教護不住他屍身,寧願一頭撞死,正好教們一家團聚……死後,定然領着全家,去謝謝殿下成全!”
這最後一句頗具威脅,齊峰一時疲倦,踉踉蹌蹌已是往外走,路過張博興,不過看他兩眼,再無二話。
當日,一直停留在範府附近崗哨全部撤退。
三日後,大齊歷史上最短命狀元郎範子正出殯,百姓夾道,無不惋惜。
日頭甚毒,秋娘一路聽着這敲敲打打,聽後頭人聲啼哭,擡頭再看,離城門,不過幾步距離,她提着聲音又嚎了兩句,張博興已是領着齊峰當日扔給長安玉佩遞給了守城兵將,那一路竟是暢通無阻地出了城門。
那一早,齊峰便將自己鎖在書房內,不接見外人。書正看到半晌,房外突然響起一陣吵鬧聲,齊峰原本還不放在心上,可不多時,外頭吵鬧聲竟是變成了打鬧聲,他待要出去時,秦遠已是打翻了他侍衛,凶神惡煞地衝進他書房,拍案道:“怎麼放範長安和杜秋娘出城了!”
說到範長安,秦遠便是怒從中來。當日他受了那樣□,又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瘋狗,不偏不倚正好咬着了他命根子,當日,他請了多少名醫回來,都搖頭說,命根子是保住了,可往後,這子嗣上怕是有些難度。
想他秦遠一生風流倜儻,可如今,雖稱不上是太監,可在旁人眼裡,他同太監有什麼不同?
他越想,便越恨範長安,日日夜夜,恨不得將他和秋娘抓來,食其肉喝其血拆其骨。
毒酒……秦遠冷冷地笑了笑,一碗毒酒又算什麼!他要,便是範長安死都不能下葬,臭都要臭在家裡,千人恨,萬人嫌!
他眼睛有些泛紅,抓着齊峰脖子,已是罵道:“聽到說什麼沒有!要讓人將他們弄回來!要範長安死無葬身之地!”
“瘋夠了沒有!”齊峰抓住秦遠,便要推他一把,緊追而來左相連忙抓住秦遠,喝道:“遠兒!”
秦遠漸漸鬆開了手,左相卻是放下臉對齊峰道:“殿下,方纔皇上身邊伺候七寶太監招了供,那半邊虎符,確如們所猜,就在範府。如今將他放了出去,實在是太過魯莽。”
“可分明看範長安已死!”齊峰捏緊手上書。
“‘假死’之術,於習武之人來說,又有何難?”左相終是嘆了口氣。
“不要臉……範、長、安!”齊峰幾乎要捏碎手中書。
再要派人追時,哪裡還有範長安影子,城外,徒留一座空棺材。
一陣冷風吹過,真是生了寂寥……
七天後,距離雍州還甚遠山區小鎮,有個衣裳破襤褸小夥子突然拉着一車稻草出現在集市上,若是有心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拖着那車稻草時,有如拖着一車珍寶般小心翼翼。
不多時,他竟是停在了一家包子鋪前。
賣包子,是個頭髮發白老婦人孫大娘,人人都道,孫大娘是個摳門。
此刻見他站在跟前,原本見他衣衫襤褸還有些厭惡,可看到小夥子臉時,不知爲何,突然新生了憐惜——這一雙眼睛,端是清澈見底,見猶憐。
還有那可憐巴巴抿嘴脣小動作,哎喲,這可真像他們家後院那隻小狗喲!
孫大娘心中一聲嘆,不自覺便問道:“小夥子,買包子啊?”
卻見他抿着脣,眼睛眨巴眨巴了兩下,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了對手指:“大娘,……沒銀子……”
喲,瞧這孩子,看着有些傻,可是又不傻,傻子能知道,沒錢不能吃包子?
呆!嗯,不騙人呆小子。
“沒銀子可不成,咱這是開門做生意,不能賒賬……”大娘音剛落,卻見那小夥子小心地將那柴火放到一旁,從那堆柴火地步扒拉扒拉了小片刻,才從裡頭拖出一隻挺肥碩野雞,又拎着那野雞,奔到了大娘跟前:“大娘,看,能不能用打來野雞跟換一籠包子啊!”
“這孩子……大娘是吃素呀!”孫大娘一愣,卻見那小夥子不自覺地癟了嘴,那一刻,孫大娘仿若自個兒做了天大壞事,一時心便軟了下來,連忙擺手道:“不打緊,不打緊。”
這一隻肥碩野雞,拿去街頭肉鋪賣了也有二十文錢,給他一籠包子,她還有賺頭……
孫大娘一琢磨,已是接過了那隻野雞,將那包子包好遞給了小夥子,那小夥子瞬間眉開眼笑,果真是比山上花兒都好看,孫大娘一時看呆了,待他走出沒多遠,看他背影,不知爲何更生了喜愛,只道自個兒若是有這樣一個可愛孫子,哪裡還能讓他餓着肚子,一時沒忍住,又包了幾個包子追了出去,邊走邊喊道:“小夥子,大娘算錯了,還有幾個包子沒拿走……”
她待要追出去,哪知才過拐角,那人已是消失不見,孫大娘一時懊惱:“喲,還沒問問他可曾婚配,若是配家孫女翠花,倒真真合適……”
被孫大娘看中範長安此刻哼着輕鬆曲調,將一車稻草挺穩,又將新換來熱騰騰包子藏到稻草裡,滿意吹了聲響亮口哨。
一早,他便將這幾日獵來山雞送來集市上交換,這絕對比他自個兒擺攤賣要快多了。雖是虧了一些,可如今他講究便是效率。想到還在山洞裡等着他回去秋娘,他忙加快了腳程:還有一隻山雞,秋娘這幾日食慾不好,換點馬蹄糕回去讓她開開胃。
長安這一忙活,已是過了尚無,待她回去時,秋娘已在門口等了許久,見了他回來,一掀開稻草,眼睛都直了——這一車包子、桂花糕、馬蹄糕、四喜丸子、紅燒蹄膀……葷素應有盡有,酸甜全部齊全,還有長安這手裡掛着一串糖葫蘆,嘖,真讓人流口水。
秋娘搶過那糖葫蘆便啃了一口,終是滿足喟嘆了一聲:在這逃難七天裡,他們真稱得上是顛沛流離,剛剛開始時,他們還有十多個人,其中,張博興已是帶着金寶銅寶快馬趕往雍州路上,家中其他人,長安早已託付給了五大家族。唯獨秋娘當日挺着個大肚子送長安出殯,原本還想躲在益州附近農莊也就罷了,讓長安沿途去尋太子蹤跡,哪知還沒過半天,齊峰派下人便追了過來,她只能跟着長安四處躲。
想起前幾日遭遇,秋娘真是覺得用“悲壯”二字來形容都不爲過,銀子被官兵挑落,乾糧掉河裡了,衣服被沿途野狗咬破……幾次險些被齊峰抓住,好在長安有着一張容易讓人疼惜臉蛋,憑着他三寸不爛之舌,幾乎見過他們人,都要以爲秋娘和他纔是那個有情有義同窮家子弟訂了終身亡命鴛鴦,幾次,都是這些淳樸人民,護着他們逃過一劫。
這驚險日子呀……秋娘摸摸自個兒圓潤肚子:好在兩個寶寶都很健壯。在孃胎裡就過得這般驚險,還能安穩地睡着不鬧騰,往後定是棟樑!
而後,齊峰學了乖,堅決把他們堵在了山上。秋娘幾乎以爲自個兒要餓死在山上時,長安竟是尋着了吃食。
想起那一日她快昏厥時,長安喜衝衝地帶着那隻夭折小山雞到了她跟前興奮說道“秋娘,滿山都是山雞,咱們有肉吃了”,那一刻,秋娘幾乎要落下淚來。
誰說逃難不能逃地瀟灑?看她家長安,每日都給她吃野味,看這山間風景,這日子,怎不比神仙快活?
秋娘啃一口糖葫蘆,再啃一口馬蹄糕,覺得人生都圓滿了,以至於後來,秋娘有機會見識到長安換食物過程,險些噴出了一口熱血:神仙啊……她吃,可都是長安出賣色相換來血和淚呀……
“這鎮里人可真好,說換就能換到這麼多東西。”秋娘笑道。
“可不是!”長安略略擡起頭,想到今日換食物時,似乎有那麼七八個大娘拉着他手,想要把閨女嫁給他,酒樓那個眉目慈善大叔有意招他入贅,還有那個賣糖葫蘆翠花,死活握着他手不肯放,似乎也是對他有意……長安抖了抖身子,決定把這段藏下了,當下又是笑臉對秋娘道:“可不是,這鎮里人可真熱情!”
“沒有官兵刁難吧?”秋娘又問。
“哪能啊。”那些官兵拿着他們二人畫像,都是宮裡畫師瞎畫,他對着那畫看都認不出來那是自個兒,更別說是官兵了。要說抓人,每回暴露都是秋娘大肚子,這不,今兒他方纔留秋娘在這山洞裡,自個兒去集市麼
“方纔在山洞裡,沒出什麼動靜吧?”長安又問,話音剛落,從空中卻是突然給過一直羽箭,直直擦過他腦袋,“嗖”一聲,插在了那塊紅燒肉上!
“不好,有人!”長安一急,忙拉着秋娘拎着吃食便往山洞裡躲,說時遲那時快,山洞前,已是停下了幾個人。
“咱們食物……”秋娘心有不甘,山洞恰有個洞中洞,極爲隱秘,一般人很難發現。他們二人就躲在那洞裡,撥開草,就見一羣官兵衝進洞來,其中一個挑這那車稻草,蹙眉道:“頭兒,這兒剛剛有人來過。”
“這山洞就這麼小,人怕是跑了。”那頭兩眼一掃,便要領人撤退。長安和秋娘俱是鬆了一口氣,哪隻就在這時,洞裡突然穿來一聲低低呻-吟聲。
“嗯……”
長安和秋娘一時間冒出一身冷汗,待要尋時,卻突然意識到,那聲音來源就在自個兒身後。而此刻,方纔領頭,已是往這邊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範長安:人長得漂亮就好啊,出賣色相……也能換大錢!
張博興:無恥啊無恥!
杜秋娘:可憐啊可憐!
齊峰:卑鄙啊卑鄙!
齊嶽:羨慕啊羨慕!
杜秋娘:……你們羨慕毛啊,老子頭上一團綠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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