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的二大娘依舊是無動於衷。
顧景行咬牙道:“二大娘,你想幹嘛?”
二大娘一邊嗑瓜子一邊悠閒道:“我跟你媽都說好了的,讓你娶國英,你們不能說話不算話,既然你被那狐媚子迷得忘了本,也就別怪你二大娘了……”
顧景行咬牙壓着聲音,惡狠狠道:“那都是我媽和你定下的,你去找我媽就是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國英。”
二大娘重重地放下酒杯:“兒女婚事不都是由父母說了算的嗎?”
顧景行猛地砸了一下門:“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二大娘哭天搶地起來:“你這個不孝子,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要不是我,你當年都餓死了,國英也等了你這麼久,哦,你說不娶就不娶啊,我告訴你,由不得你!”
丁國英又鬥着膽子爬了起來,想朝顧景行靠過去,顧景行一拳砸到了牆上:“不要命的,你就過來試試!”
丁國英嚇得定在原地。
他一拳接着一拳砸到堅硬的牆壁上,只有這樣,才能保持理智,他才能堅持下去。
不過砸了三下,他的手背就開始滲出鮮血來了。
丁國英戰戰兢兢地癱坐在牀邊,藉着月光看到了顧景行兇神惡煞的側臉,就好像,她一旦靠近,他就會成爲發作的野獸。
她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賭,比起嫁給顧景行,她更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顧景行爲了保持理智,雖然手背滲血,卻還是一下又一下地繼續用拳頭砸牆。
四下都靜悄悄的,只有顧景行一下又一下砸牆的聲音,農村住戶靠得近,他的吼聲,他的砸牆聲,無異是會傳到鄰居耳中的。
看完程家娶新娘子的宋冉和豆豆意猶未盡地回了家,發現家裡難得地開了燈,東屋裡吳桂香正在收拾東西,一旁站了個宋冉不認得的男人。
吳桂香收拾好東西,跟着男人走出了東屋,掃了宋冉一眼,然後轉身對顧衛國說:“我先去看看我姐咋樣了,家裡你照顧好了啊。”
顧衛國神色凝重:“你就放心去吧,家裡的事你別擔心。”
夜深,宋冉哄着不安的豆豆睡下後,出了房間,便看到顧景行的爸蹲在門口抽旱菸,在這個多用一度電就算奢侈的家裡,堂屋裡的燈早就關了,四處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靜靜照着。
宋冉走到顧衛國身邊,坐到了一旁的門檻上,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坐着。
半晌,顧衛國吐了口煙,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褂子,嘆了口氣:“他大姨,今年年初的時候,查出來得了癌症,胃癌,治了大半年,治不起了,她也不想拖垮一個家,所以,所以喝了農藥,今天過來的是景行他大姨夫,說是他大姨送到醫院去搶救了……”
宋冉鼻子泛酸,胸口發堵,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大姨,但她能感受到一個家庭的絕望和無助,心中便開始琢磨着回到海城一定要聯繫專家醫生他大姨的病。
顧衛國神思恍惚,無意攀談,兩人便只是靜靜坐着,兩人坐了好一會兒,宋冉纔想起來問:“叔叔,時間不早了,景行怎麼還沒回來?”
顧衛國手裡一截已經燒到菸屁股的煙摁滅在地上:“今天二大娘家脫粒,可能要搞到夜裡,你別等他了,我還要去我自家田裡捆草把,你睡吧,把門關好。”
宋冉目送着顧衛國披緊身上的褂子走進了夜色裡,然後稍微弄了點水,將就着洗了一下,就匆匆進了西屋,躺下睡覺了。
不遠之外的顧景行,卻仍然在用拳頭砸牆,手背幾乎血肉模糊,骨肉嶙峋。
他眼裡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