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笑了笑,“唐明月,不要以爲所有人都會止步不前。我現在敢和我母親分庭抗禮,就絕對不是無腦的舉動。”
唐明月一時無言,緩了好久,“那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按理說,沈婭應當離沈玉芝的掌控越遠越好,可她就這樣出現,不怕沈玉芝見到她,並把她帶走嗎?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沈婭看向不遠處的餘燼和蘇錦,眼底還是溢出幾分諷刺,“我也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我還需要和她站在一個高度。”
“人生中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唐明月似對沈婭說話,又像在喃喃自語。
沈婭回眸,在唐明月身上定了定,“的確如此。”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如此。
“不過,你覺得二爺會接納你的投誠麼?沈婭,你現在貌似並沒有什麼可以拿的出手的價值。”或許大家都是失意甚至被動的人,他們二人之間的之前所有的隔閡彷彿瞬間就全部消融。
但卻不是那種可以成爲同病相憐的情分,而是一種可以不再芥蒂之前如何,現在可以像面對陌生人一樣平心靜氣的交談。
唐明月的話雖然尖銳,但是卻非常實際。
沈婭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不試試怎麼知道可不可以?”
唐明月卻看出了一些端倪,那雙魅惑的眼透出幾分清明的銳利。
“沈婭,別告訴我,你其實也在圖謀着什麼?”
沈婭垂下眼簾,掩飾住臉上的驚慌。
瞬間,唐明月對沈婭的心無芥蒂蕩然無存,他看着她,就像是看令他嫌惡笑話一樣,“看來你依舊是那麼愚蠢,總是試圖染指你得不到的東西。”
“什麼叫做得不到!”沈婭的表情猛然變得猙獰,“那明明就是屬於我的!他們憑什麼奪走屬於我的一切!”
瞬間,她盡力的僞裝被撕破,讓唐明月刮目相看的一切都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呵……現在看來,你真的不愧是沈家主的孩子。”唐明月在沈婭身上看到了沈玉芝的影子。這種一副理所當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樣,真是令人覺得噁心!
“唐明月!你憑什麼指責我,厭惡我?”沈婭冷笑一聲,瘋狂中隱含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明月,“我從一出生開始,所有人都把我稱作少主,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是最尊貴,最榮耀的沈家少主。我應該受到所有的榮寵,應該頤指氣使,應該高人一等。好,我變成了他們所期望的模樣,可是她沈玉芝給我的,遠遠不能滿足我需要的!少主?放屁的少主!我就是她閒來無趣豢養的玩物!”
從前的她還覺得這種萬事無憂,只吃喝玩樂的感覺挺好的。可是在現在,她就覺得自己以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X!
什麼沈玉芝是爲了保護她,爲了讓她不憂心,其實就是不想讓她染指沈玉芝的權勢!
她是沈家名正言順的少主,憑什麼不讓她進入權利的中心?
“現在,我連最基本的‘名正言順’都不存在了!憑什麼我就要成爲那最悲劇的炮灰!”她有錯麼?明明她成長到了他們想要的模樣,現在反而告訴她,你不應該這樣,你不配這樣,你的生活從頭到尾都是佔了別人的!
她不服!也不願!
看着沈婭猩紅的眼睛,唐明月忽而覺得她也是一個可憐可悲的人。
可是那又怎樣?誰的生活不是支離破碎,舉步維艱呢?
上天從來都不是不公平的,也從來不講道理。
“你想怎麼做,我管不着,但你還是好自爲之吧。”說罷,唐明月用手撐起身體,頭也不回地直接離開了宴會。
沈婭不甘地咬了咬嘴脣,眼睛裡的光明明滅滅。
最終,她還是沒有選擇找餘燼,或許是因爲唐明月,又或許是因爲旁的事情。
蘇錦和譚斯年的探戈終於跳完了,二人氣息略微有些急促,可是雙眸裡只有對方的身影。二人之間纏綿悱惻的氣氛,彷彿所有人都不能插足。
“…那個男人是誰?好高大帥氣啊!”
“對啊對啊!他是哪個世家的,應該還沒有訂婚吧?”
“別逗了!沒看到他們兩個之間的小氣氛麼!我敢肯定,他們兩個肯定有事!”
種種的議論聲在名媛圈子裡響了起來,顯然是被譚斯年的風姿所吸引。
蘇錦和譚斯年都是耳聰目明的人,自然把一些聲音聽在了耳朵裡。
“大叔,看來你給我招惹了不少情敵呦?”蘇錦笑着打趣,雙眼裡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譚斯年目光柔和,寵溺且更加吃味,“今晚沒有人比你耀眼,恐怕我要是不出來一下,就有更多不長眼睛的傢伙對你趨之若鶩了。現在有我這個基礎標準在,他們會無地自容的!”
“自戀!”蘇錦笑罵一聲,卻也不曾掩飾自己對譚斯年的熟捻和親暱。
譚斯年看出蘇錦是不準備隱藏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是他卻另有打算。
他現在還沒有名正言順地拜訪蘇錦的父母,也沒有得到餘燼的認可。如果蘇錦現在就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公佈,他怕會讓人有閒言碎語。
如果是針對他的,他一點都無所謂,可是要是針對蘇錦的,一句壞話他都受不了。
他要名正言順,堂堂正正地站在蘇錦的身邊,且得到她家人的支持和認可。
蘇錦和譚斯年之間的默契不言而喻。
她自然也懂得譚斯年的想法。只是,她也是一樣,對什麼流言蜚語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她決定的事情,誰的干預也不好使。
他們兩個同樣固執,但也同樣不願意讓自己心愛的人受傷和爲難。
相互成全和包容,纔是維持一段感情的必要條件。
蘇錦不強求,譚斯年也不強求。
這樣的感情剛剛好。
於是,譚斯年彎下腰,紳士又溫柔地輕輕地抱了抱蘇錦,便退下了舞池。
當然,所有人也見證到了繞指柔是怎樣在頃刻之間恢復成爲百鍊鋼的。
原來那麼令人羨慕的一腔溫柔,都是獻給特定的人。
每一個女人都喜歡暖男。可是在她們心裡,暖男的定義並不是指‘中央空調’,而是像譚斯年這樣,只暖一個人,對他人淡漠的男人。
順着譚斯年離開的方向看過去,當一些人看到洛鳶、姜無涯、秦俊陽三人時,突然靈光一閃,知道了譚斯年的身份!
好傢伙!那不就是當年在京城風頭正盛,名噪一時的譚斯年麼!
聽聞他近期回到了京城,並在軍區任職,軍銜還非常高,誰見了都點頭哈腰地叫一聲‘年爺’。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優質男人可以概括的人啊!
譚斯年!那可是譚斯年!
一個不需要自己身後的家族,自己就能是一片天地的男人!
如果譚斯年和二爺這位外甥女關係密切,那是不是代表了上面的意思呢?
難道說,上面終於看不慣他們這些世家,準備插手收拾了麼?
想到深層次的人,越想就越覺得渾身發涼。
就像是古代的中央集權和士族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一樣。他們世家的權利和能量越大,對上面的影響和威脅就越大。
上面雖然一直都沒有任何表示,可是各個家族的人不得不多想一些深層含義。
他們甚至已經猜測,蘇錦或許就是上面派下來,掌控沈家,而後用沈家掌控所有世家的工具,而她和譚斯年也不過是在演戲,爲了迷惑他們。
蘇錦和譚斯年都沒有想到,種種陰謀論就因爲二人之間真情流露而漸漸滋生。
誰都不可能和國家機器做鬥爭,就算是各個世家聯合起來,也沒那麼大勇氣。
不能違抗,那就只能極力討好,做順從的事情,好讓自己不那麼被針對和難堪。
所以,在蘇錦莫名其妙下,越來越多的世家主動示好,對她非常熱情。
也就導致原本打算在十點就結束的晚宴,竟然一直開到了將近午夜十二點。
送走所有的賓客,蘇錦已經笑的臉有些發僵。而餘燼因爲今天是真的開心,喝的有些微醺,被蘇錦安排下去休息了。
幾個小時全神貫注的交際應付讓蘇錦面色略有疲憊,轉身的時候,她的肩膀上就多了一件帶有體溫的西裝外套。
聞着熟悉的味道,蘇錦的臉上多了一抹暖意,回過頭,她就看到了上身只穿着白襯衫的譚斯年站在燈火闌珊處,凝眸望着他,漆深的夜,也抵不過他眼底的一往情深。
這一刻,譚斯年彷彿穿越了時間和空間,模糊了一切,溫暖了蘇錦的心靈,融化了她所有的冷寂。
情不自禁地,她大步邁向譚斯年,身體和他不過只有幾釐米的距離。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臉,目光迷離,似喃喃自語,“…你如果早一點出現該多好…”
如果他早點出現,她前世是不是就不會被泊爾矇蔽?她會不會就不能那麼孤苦伶仃?會不會她就不能選擇同歸於盡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譚斯年,你爲什麼不早一些出現?
如果前世有你相伴,她怎麼可能捨得去死?
譚斯年瞬間身體一震,喉間只因爲她這一句話,勾出了無盡的酸澀和疼惜。
恐怕蘇錦自己都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和剛剛那個自信從容的她簡直天差地別。
同樣是一身火紅,同樣是一個人。
可是,現在的她,就像是縮在紅色外殼下,柔軟又無助的雛鳥。她的眼睛裡渴望着能讓她安心的力量,也向往着穩定的生活。
她的聲音有些幽怨,有些委屈,更是充滿了遺憾。
雖然他不懂她的遺憾從何而來,可是,他的心頭真是涌上了陣陣的愧疚和歉意。
他反手扣住蘇錦的上半身,輕輕地嗅着她的發,就像是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對不起,丫頭…”
如果有來生,他願時時刻刻都守在她的身邊,願她一生順遂無憂,願她一世平安長樂。
在不認識蘇錦之前,他不信命,也不信前世今生。
但是現在,他什麼都信,只因爲他不願也不想同蘇錦分離。
“大叔,和你相愛,是我積攢了兩輩子的福氣。”蘇錦這句話說得無比認真。雖然現在她還不能對譚斯年坦白自己的重生,可是,她真的很愛很愛他,她兩輩子這是第一次這樣愛一個人。
譚斯年笑了笑,“對我來說,更是如此。”
不遇到蘇錦,他永遠不知道相愛是怎樣一件美好的事情,也永遠不知道,心動的旋律如此美妙。當自己的心神心甘情願地被一個人牽動的時候,這個人才算是活了過來。
從此生活不是枯燥的機械運動,而是春暖花開的美妙探索。
蘇錦漸漸從低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帶有譚斯年氣味的外套讓她整個人都覺得無比溫暖。
她忽而想到了什麼,在譚斯年的懷裡擡起頭,“大叔,聽說你給我準備了一份驚喜?是什麼?”
聽聞手下的人說,那個驚喜被臨時取消了,弄得她還真有一些抓心撓肝。
“一個小小的表演而已,今天的情況不太方便。”譚斯年說道。“等下次再表演給你看也可以。”
“不要!我現在就要看!”蘇錦難得耍起了小性兒,拉着譚斯年的白襯衫,就開始撒嬌,“一次是下次的,而不是這次的!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我有權利決定什麼時候看!大叔!你就表演給我看吧,好不好嘛!”
這大概就是熱戀中的人。如果放在尋常,蘇錦肯定不會相信這樣肉麻又甜膩的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譚斯年對蘇錦,那真是把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陽yici摘下來都不眨眼睛的,更何況是現在蘇錦難得的撒嬌。
登時,譚斯年心都酥了,哪裡還說什麼拒絕,直接連連點頭。
他回頭望了一下,因爲宴會結束,宴會廳一些常亮的燈已經關閉,朦朦朧朧中,他需要的東西竟然還在。
譚斯年拉着蘇錦的手,示意她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