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復仇,那威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能讓蘇錦心甘情願扔掉手機,並不留下一絲一毫訊號就這麼失蹤的,定然是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人。
對蘇錦來說非常重要的人麼?
譚斯年立即看向聽絃,問道,“去查一下蘇錦親朋好友的動向。”
他比較傾向於蘇錦是被脅迫的。 Wωω⊙ тTk Λn⊙ C〇
不過,譚斯年依舊不忘記動用自己的能量,調動全市的交通電子眼,尋找蘇錦開的那輛車的下落。
餘燼也很快收到了這個消息,他向來不喜形於色的面龐差點沒有繃住。
宴席上的一些人看到餘燼的神態,都紛紛猜測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洞察力格外敏銳的莫安然也不介懷那麼多了,直接走到餘燼的身邊,目光如炬,“二爺,是不是小錦出了什麼事?”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也正是他的第六感,在訓練營中讓他躲過了很多次的生命危機。
餘燼也知道莫安然和蘇錦之間的關係,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去一邊談。
當莫安然知道蘇錦失蹤了的事實,整個小臉就緊繃起來,渾身散發出不小的低氣壓。
“二爺,我們新聯會在京城也有一些人員,我這就帶人去找找。”
餘燼沒有拒絕。
他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莫安然,也定然是有讓他也尋找的意思。
京城的勢力錯綜複雜,且每個勢力都有自己的情報途徑和方式。
沒準他們遺漏的地方,莫安然的渠道就能找到。
所謂,多一條途徑,多一些可能。
多方勢力都運動起來,在整個京城尋找蘇錦的蹤跡。
譚斯年雙眼都是紅血絲,眼睛依舊一瞬不瞬地盯着監控屏幕,就只爲查詢蘇錦的車輛信息。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夜,因爲在另一個地方,同樣燈火通明。
醫院的某個病房裡,氣氛格外的凝重,沒有人說話,只有空調的嗡鳴聲。
躺在病牀上的女人面色蒼白,神色怔然,呆呆地看着不遠處某個虛無的點。
而坐在她病牀旁邊,緊緊地攥住她的手的男人神色緊張且隱忍地看着女人,嘴脣緊抿。
在兩個人的不遠處,椅子上端坐着一個看不清楚情緒的老爺子。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精神矍鑠,一雙威懾人心的眼睛裡綻放出不怒而威的光芒。
房間裡這種詭異的氣氛已經保持了很久,或者說,從秦俊陽進門後,原本屋子裡的兩個人就開始閉口不言。
時間調轉到半個小時前。
經過兩天的療養,阮花顏的精神狀態反而沒有怎麼回升,略有蒼白的臉色和緘默的模樣讓她看起來心事重重。
當然,那是在她一個人私底下的時候,在秦俊陽面前時,她總是一副無畏又安之若素的模樣。
這兩天秦俊陽就像是怕她跑了一樣,對她照顧小心翼翼,幾乎寸步不離。明明是不會伺候人的大少爺,卻能對她無微不至。
這讓她心裡既感動又憂慮。
秦俊陽對她越好,她就越捨不得離開他,越會讓她自己沉淪在這片愛情的沼澤裡。
如果她是清白家世的女人,她大可以爭取一下。
可是,她真的沒有資本去拼一個可能,也不願意讓秦俊陽娶她這個有污點的女人,讓他被人戳脊梁骨。
此時此刻,她看着燈火璀璨的窗外,不由得升起幾分頹喪。怨憤自己怎麼落入了骯髒的紅塵,怨憤自己年少時的噩夢與經歷。
但,如果不是自己在紅塵之中,又怎麼能碰到秦俊陽呢?
‘扣扣扣——’
病房門被敲響,阮花顏只當是醫生過來查房,便沒多想,道了一聲,“請進。”
卻不想,走進來的人卻讓她發自內心地打了一個冷戰。
“秦…秦老先生…”阮花顏大腦一片空白,只喚了一聲,便有些慌亂地想要從病牀上起身。
秦老爺子虛壓一下,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端倪,雖然不熱絡,但也不是一見面就碾壓她的下馬威。“你躺着吧。”
話是這麼說,阮花顏卻不敢真的那麼直挺挺的躺着。只能略微起了起身子,靠在牀頭。
在風月場上混跡那麼多年,面對什麼人,說什麼話,早就成爲了她的一種技能。可是當她面對秦老爺子時,卻發現自己真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突然前來,略有唐突。”秦老爺子雖然也是泥腿子當兵打仗出身,但畢竟在京城政治軍事圈子裡這麼多年,幾句拽文的客套話還是會說的。
“沒有沒有,哪裡的事。”阮花顏連連搖頭,乖巧的就如同一個等待家長訓斥的少女。
秦老爺子也沒有因爲阮花顏的乖巧而表現出其他什麼憐惜,“阮女士,我的孫子很喜歡你,爲了你,甚至故意用惡劣的形象和手段逼退他的相親對象。”
阮花顏聽着,手指用力地絞着牀單。
“近的我就不說了,阮女士應該不知道,俊陽他以前雖然頑劣些,但起碼潔身自好,舉止得當。自從發生了一些事情後,他的行爲就變得放縱風流。因爲這件事,他母親沒少以淚洗面。”當然,這個‘一些事情’,自然指的是阮花顏的消失。
阮花顏深低着頭,看不清楚神情。
不得不說,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秦老爺子一上來,並沒有直接放言:‘你配不上我孫子,趕緊給我離開他’這種話。反而是直接說出秦俊陽因爲阮花顏做出了什麼付出與改變,讓阮花顏心生愧疚不安。
“我秦家雖說不是京城的名門大戶,但起碼我們世代行的端坐的正,家世清白。我不興什麼聯姻的手段,但也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打算培養成秦家脊樑的孫子,有可能落入被人指點的地步。”
阮花顏身體一抖,眼裡流淌出濃濃的苦澀。
“你的過往我也知道。說實話,這個世道,對你們這種受了委屈的孩子非常的不公平。如果你願意,我能幫你脫離風月場所,讓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重新開始。”
秦老爺子看過阮花顏明面上所有的資料。其實心裡也真是有些可憐她的經歷。但是可憐並不能作爲讓他接受她成爲自己孫媳婦的事實。
他沒有讓秦俊陽的母親過來找阮花顏,就是怕她母親情緒過激,說出什麼不當的話,做出什麼不當的事。
“秦老,您說的,我都知道。”阮花顏擡起頭,一直緊繃的弦也倏的放鬆了。
人其實就是這樣,明明已經早有準備的事情,可是面對的時候,依舊會忐忑,依舊會提心吊膽。但是在面對後,就能放平心態了。
阮花顏的脣角勾出一個脆弱而又堅強的笑容。或許這兩種情緒一起出現,聽起來有些矛盾。可事實上在此時此刻,真的沒有旁的什麼詞可以形容她的笑容。
就像她這個人,本身就是脆弱中又帶着堅韌的。
“您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
阮花顏話還沒有說完,房間門就被秦俊陽急匆匆地推開,開門還沒有看清什麼,就大喊一聲,“花顏!不要聽我爺爺的話!”
天知道他買飯回來,看到病房門口那兩個熟悉勤務兵的時候,內心是多大的恐慌與畏懼。生怕阮花顏再次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
秦俊陽慌忙的把手裡的飯放在桌子上,大步走到阮花顏的身邊,攥住她的手,細細地打量着她,見她神色並沒有多少痛苦和被脅迫的無奈時,心才微微放下了一點。
他這樣緊張她,阮花顏自然是覺得暖的。但她也不想讓秦俊陽在疼愛他的爺爺面前那麼混賬。畢竟秦老爺子待她也可以說夠友善了,以秦老爺子的能力,如果想要她離開秦俊陽,有的是手段和能力。
“俊陽,我沒事,秦老來了,快打招呼,那是你爺爺。”
秦俊陽這才訕訕地看向秦老爺子,對上秦老爺子那微怒的眼,他還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啊,爺爺,我這不是以爲…以爲你…嘿嘿…”
“沒錯,就是你以爲的。”誰知,秦老爺子一個開門見山,就讓秦俊陽本來放下的心再次緊繃起來。
就這樣,病房裡就陷入了寂靜之中。
三個人都沉默了好久,期間護士給阮花顏拔了針,這才仿若驚醒了所有人。
秦俊陽表情一肅,神色是格外的認真。“爺爺,我真的非常喜歡…不,是深愛着花顏。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只有她能包容我所有的缺點,我的任性,我的不成熟。我也只有在和她一起的時候,才能真的感覺到什麼是愛情的快樂,纔會想要有組建一個家庭的想法。
我知道您對我一直都寄予厚望,我也不想辜負您的苦心培養。爺爺,我可以在以後道路上什麼都聽您的指教。唯獨,我只想懇求您,讓我和花顏在一起吧。”
秦俊陽從小到大,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就算是後來和譚斯年出去白手起家,他也沒有受到多少刁難。
這是他第一次放下所有的臉面,這般低聲下氣地懇求一個人,卻是非常的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可是…
“秦俊陽,坐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將軍,他決定的事情,就是軍令,你覺得,軍令能改變嗎?”秦老爺子的目光淡淡地放在秦俊陽的身上,雖然不加威壓,可是依舊令人感覺到那其中的嚴肅。
“爺爺!”秦俊陽梗着脖子,還想要說些什麼,阮花顏拉住他的衣服,搖搖頭。
“俊陽,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阮花顏望着秦俊陽的臉,從他的手心抽出自己的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面龐,彷彿想要銘刻在腦海裡。“我不可能嫁給你,別忘了,我已經失去了做母親的能力。而你,不可以沒有後代,秦家也不能沒有繼承人。”
“不!我們可以抱…”
“秦俊陽!”阮花顏眸光裡終於涌出了失望,“你什麼時候可以不這樣自以爲是和幼稚?!你什麼時候可以長大,可以有責任心?人生難道只有愛情嗎?”
秦俊陽哆嗦着嘴脣,“不是!我只是想擁有你,給你一個家,一個屬於我們的家…”
僅僅是這一句話,阮花顏潸然淚下,捂住嘴泣不成聲。
他,竟然還記得。
每次他們在吃早飯的時候,她都會感慨,如果歲月能如此靜默下來該多好,他們兩個就像是兩口子一樣。
每一個孤獨行走的人都渴望一個家,她也不例外。
“花顏,你是愛我的,對不對?只要我們努努力,我們就可以和命運抗爭!”秦俊陽緊緊地抱住阮花顏,試圖勸說她,讓她不要放棄。
可是,所有深愛對方的,愛到沒有自我的人,寧願自己遍體鱗傷,也不願看到愛人受到一絲一毫的磨難。
阮花顏很愛很愛他,秦俊陽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力愛過的人。
她微微掙脫他的擁抱,眼圈微紅,卻是笑得灑脫。
“俊陽,上一次我們不歡而散,都沒有可以好好告別。這一次,我們都不要任性好不好?”
“我不是任性!”秦俊陽低吼。爲自己的愛情做努力,怎麼可能是任性!
阮花顏搖搖頭,“人的一生會面對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是你的歸人,有些只不過是你的過客。而我,註定只不過是你生命中一個份量比較重的過客而已。我們可以陶醉在相聚的甜蜜和溫馨中,但絕對不能沉淪,因爲分離是必然的。
俊陽,我真的很愛你,卻是不能再繼續愛你了。這一次,我不想再不告而別。我不奢望再次見面我們還能相互心無芥蒂的互相打招呼,只希望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也能過的很好。僅此而已。”
我愛你高度勝過高山,我愛你長度勝過大河。可高山難攀,大河難越。山高水遠,此情不滅。
阮花顏鬆開秦俊陽的手,笑中帶淚的看着他。
秦俊陽忽然擡不起手再擁抱她了。
她的固執,她的決絕,堅強中帶着祈求。
“花…”他的喉頭就像是被堵住一樣,怎麼都喊不出她的名字。
此時此刻,他們之間隔了千山萬水,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