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下的暗示大概就是對泊爾盲目的信服。前世那麼長時間的日積月累,再加上她重生一次的刺激,讓她的心理暗示根深蒂固,甚至到了能混亂記憶的地步。
要想破除這樣可怕的心理暗示,手段自然要剛烈果斷,不要給自己留餘地和退路。
她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從泊爾身上入手。
於是,她便制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首先是激怒泊爾,克服自己內心中對泊爾的畏懼和信任度。所以,她特意用手段戲弄了泊爾,並把他被整的片段反覆的看,讓自己推翻泊爾在她潛意識裡不可侵犯的地位。
其次,要在泊爾不曾發覺的情況下,接近他,以達到自己對他的欺瞞和戲弄,並且麻痹和迷惑泊爾對她的感觸。
最後,她就必須要找一個機會,讓自己同時體驗掌控生命和被掌控生命的滋味。從而徹底拔出泊爾埋在她心底的心理暗示。
前兩點她都能輕而易舉的完成,唯獨最後一點,對她來說有些不容易。
泊爾這個人爲人謹慎機警,想要掌控他的生命,談何容易!
想要魚上鉤,就得放魚餌。
而這個魚餌必須是在泊爾面前有些作用,又完全不聽信她的人。
這樣的魚餌,也只有唐明月能夠勝任。
就這樣,她給譚斯年他們發送了自己的計劃,讓他們配合她,畢竟到最後自己被掌控的時候,她可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唐家別墅。對於重生這條命,她還是非常珍惜的。
按照她的計劃,她對唐明月‘自投羅網’並且自己揭下自己的僞裝面具,讓唐明月相信自己所有記憶都已經復甦,且不再受泊爾的掌控,暗中在謀劃一個對他們不利的大陰謀。
以唐明月的心思,定然會選擇對泊爾通風報信。
再以泊爾那種自負地認爲自己的心理暗示不會被旁人衝破的心態,和他對一個‘玩物’幾乎變態的關注,他肯定會親自過來驗證真假。
她唯獨不好算計的,只有唐明月給泊爾暗中報信的時間和泊爾能趕過來的時間,還有一個,那就是泊爾對她心理暗示的掌控。
她的確已經可以獨立的思考,捋順腦海裡全部的記憶,並且做出反抗泊爾的謀劃。
可是她也依舊記得,在沈家陵園的時候,自己被心理暗示的控制,也不過是泊爾在瞬息之間完成的。
如果自己再次被控制,且譚斯年等人無法在時間內趕到,那麼在動了殺心的泊爾手下,她活命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十。這百分之十還是因爲唐明月突然良心發現,選擇救她纔會出現的可能。
她真的不給自己留退路,也不能留。
很顯然,自己前世對泊爾的瞭解還是太過膚淺。如果她知道泊爾這般變態扭曲,武力值爆表,她肯定會更加謹慎的行事,爭取多拖延一些時間。
畢竟時間的準確太寶貴,多一點,聽絃那邊會打草驚蛇,少一點譚斯年趕不過來,她命喪當場。
沒有人知道,她看似胸有成竹的面孔下,也充滿了焦灼與不安。
她在泊爾面前表現出來的模樣半真半假,泊爾當然還會影響她的思維和感官,不過功用卻沒有那麼嚴重,最起碼,她還能控制自己的思維動作。
同樣,自己被泊爾掌控生命的時候,那些恐懼也不是假的。
沒走對泊爾極大的恐懼,又怎麼能讓她產生仇恨和怨懟的情感呢!
想要摧毀對一個人的盲目的信任和崇拜,只有加倍的仇恨與怨憤。
人什麼時候的仇恨最大呢?
自然是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脅,且自己弱小到無能爲力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的感官會被放的巨大,無論是恐懼還是仇恨,都是最大化,它們一起同好感度相互對抗。
沒有一個人願意心甘情願地死在另一個人的槍下,除非那人是沒有自我的奴隸。
她蘇錦可不是那種貨色!
就像是彈簧,只有按壓到最低,纔會觸底反彈。
當泊爾要開槍的那一刻,自己對泊爾因爲心理暗示所帶來的崇拜信任全部瓦解,但她也是抱着孤注一擲的心喊那麼一嗓子。
譚斯年帶人來了,她便獲救,如果沒有人,那她的死就徹底的可笑至極了。
還好,她是幸運的,根據經驗制定的計劃表時間都沒有什麼問題。
聽完蘇錦的計劃,譚斯年看着她恬靜清秀的小臉,久久沒有說話。
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是責怪蘇錦那般膽大妄爲,拿自己的性命做計劃?
還是羞愧,羞愧自己身爲他的男人,卻不能爲他遮風避雨,反而讓她在前方衝鋒陷陣。
或許兩者一起爬上了他的心頭。
蘇錦一瞧譚斯年那神情,就知道他想到那些有的沒的了。
她無奈地對他聳聳肩,“有些事情就算是你,也不能給我做主張,需要我自己面對。就像這種破除心理暗示,如果我提前對你全盤托出,就會讓我在內心裡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出事,那樣我的計劃還有什麼意義?破除不了心理暗示,我就是他泊爾玩弄操控的玩具。我蘇錦寧可乾淨利落的死去,也不願意變成一個被矇在鼓裡的傀儡!
更何況,我解除了心理暗示更是百利無一害。起碼現在我可以自己掌控我的心,不怕那個心魔和心理暗示突然蹦出來,讓我違心地做出一些自己會後悔的事情。而且,你不覺得現在的我更加樂觀向上了麼?”
“你說的都對…”譚斯年扯了扯脣角,想要給蘇錦一個笑,可是卻牽動了面上的傷口,讓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讓我去拜訪你的父母好不好?”
他的丫頭那麼優秀,如果不早些把她定下來,他可怕別人把她搶走。
“你不是已經見過了。”蘇錦罕見的頭腦有些迷糊,沒有領會到譚斯年話語中的深刻含義。
“上次是以你朋友的身份,這一次…”譚斯年眼裡充滿了勢在必得的決心,“這一次我要以未來女婿的身份上門拜訪。”
兩個人情投意合,交往時間還不短,見家長實在是太正常了。蘇錦沒有拒絕,也不會拒絕。
蘇錦突然想到了什麼,擡頭問道,“大叔,我總覺得那個挾持我的女人很有違和感,你認識她麼?”
一提起那個用槍抵着他心愛姑娘頭,還險些擦槍走火的那個女人,譚斯年的臉就沉了一下,漆黑的眼底閃過一抹清冽的寒意,“那個女人你應該認識,她就是沈玉芝那個頗受寵信的私生女,沈筱。”
“沈筱?”蘇錦眉頭一蹙。對於這個人,她瞭解甚少,因爲她覺得沈筱不過就是沈玉梅一枚微不足道的小棋子,存在感也不強。所以,在知道沈筱這個人後,她也沒看過她的資料。後來她從沈家逃離,她也只不過是讓聽絃繼續追蹤。
“我對那個女人也不太瞭解,只不過是在資料上看過而已。沈玉芝把沈筱隱藏得很好,太詳盡的資料也很難調查到。”譚斯年的情報渠道自然不如蘇錦,所以調查不了那麼詳細。
蘇錦點點頭,“沒關係,我這邊可以多調查一下沈筱這個人。”一個對她恨之入骨的老熟人,會是誰呢?
在二人坦白的時候,有一個人卻一路追蹤到了泊爾。
感官格外敏銳的泊爾察覺到不對勁,在回頭的一瞬間,一枚子彈從他的臉頰邊劃過,頓時在他的麪皮上留下一道灼傷。
“誰!注意敵襲!”吉米怒喝一聲,馬上指揮周遭的人把泊爾保護起來。
特別是被傷了面頰的沈筱,臉上的傷口外翻着,已經乾涸的鮮血弄花了她的臉,讓她形容如同鬼魅。因爲接受不了自己破相的事實,她雙眼幽然,綻放出蝕骨的恨意,看誰都彷彿是她的仇人一樣。
當然,除了對待泊爾。
她敢擋在泊爾的身前,寧願以命相護。
可是,泊爾未必接受她這份心意。
泊爾眯起眼睛,看上去具有親和力的臉此時也看上去極其晦暗,“這是第幾次了?”
旁人沒有聽懂,吉米卻是知曉泊爾這是在給沈筱下死亡警告。
吉米忙的把沈筱拉到一邊,他雖然對沈筱無感,但是少主身邊有一個能爲少主想也不想地就能慷慨赴死的人,就算是多了一條命。
說白了,吉米也只不過把沈筱當成一個擋箭牌。
沈筱雖然有些不甘心,不過還是順從地靠邊。
與此同時,那直勾勾針對泊爾的子彈再次從暗處發射出來。
泊爾身形一閃,不用他下令,他一些手下就已經衝着那子彈發射的方向衝了過去。
緊接着就是一場混戰,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槍響和怒喝的聲音不絕於耳。
那人怕是屬泥鰍的,各種的刁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林子又密又枝繁葉茂,泊爾的手下們遭受到了不小的阻撓,再加上他們同蘇錦的手下們交戰過,大部分都是殘兵弱將,能力大大地被削弱了。
但,誰也沒想到,那個人竟從林子裡面主動現身。偏瘦的身體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雙眼裡全然都是對泊爾滔天的仇恨,和不死不休的殺意。
他的雙手手指間翻轉,兩把手槍被他耍的淋漓盡致,全部都是極爲刁鑽的角度對泊爾的致命處發射出子彈。
這是一場絢爛的槍舞,充滿了死神的頹圮,也滿載殺身成仁的決心。
越是美麗,越是有毒,越是絢麗,越是危險!
僅僅是一個喘息之間,泊爾身旁保護的手下就倒下了兩個。
他在槍林彈雨中穿梭着,神色格外的堅定,他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泊爾必須死!
“少主?”吉米認得此人是誰,忙的低聲詢問泊爾的意見,同時看向那人的眼神就如同看死人一樣。
泊爾眼睛裡突然又閃過一抹興味,“那個一直被家族通緝的傢伙?抓活的!”
命令一下,吉米就親自帶了兩個人直接在火力交鋒的同時,對那人衝了過去。
俗話說,雙圈難敵四手。
那個對泊爾有着恨意的人已然腹背受敵,身上難免已經中了流彈。
不過他就像是沒知覺一樣,依舊衝着泊爾進發,似乎不殺死泊爾,他死也不甘心。
因爲泊爾下了抓活人的命令,所以當那人雙腿中彈而不得不倒下的時候,吉米帶人直接圍了上來,把此人制服在地。
被繳了槍,那人雙眼裡都是不甘心和瘋狂,雙眼似乎淬了毒,就算是用牙咬,他也想要咬破泊爾的喉嚨。
他直接被拖拽到泊爾身前,像是一條死狗一樣,身下是一道鮮紅的血印。兩個強壯的男人鉗制着他無法動彈。
泊爾蹲下身子,手指本想要擡起此人的頭顱,可是這人怕是對他恨之入骨,就算是他的手指,他都想要狠狠地咬下來,泊爾只能作罷。“你是第一個在切爾諾家族通緝中,依舊能逍遙自在那麼久的人。艾森。”
沒錯,這個對泊爾充滿了恨意,卻沒有暗殺成功的男人,就是英文名字爲艾森的蔡珅。
“我一定要殺了你!”蔡珅口裡滿是溢出的鮮血,仇恨的雙眼卻異常明亮嚇人!
泊爾重傷,他的手下們也是殘兵弱將,這是他最接近報仇的時刻,他怎麼可能捨得放棄!
他也相信蘇錦給他的承諾,只是他不想等了!他想要趁機直接要了泊爾的命!
只不過,單槍匹馬的他還是失敗了!可是他不後悔!最大的不甘就是沒能親手殺了泊爾,最大的遺憾就是在臨死前沒能對蘇錦說句謝謝。
在選擇暗殺泊爾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泊爾看着他猙獰的模樣,卻更加勾起了他的惡俗趣味。
“想要殺了我?爲什麼呢?是因爲我親手殺了你的父親?還是因爲我把你的母親賞賜給了下人們玩弄,還是因爲我把你妹妹隨手扔進了老虎洞?”
泊爾每說一句話,蔡珅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對他的仇恨也就要噴涌出來。
那都是他不能揭開的傷疤,也是他夜不成寐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