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沉如水的蘇錦側耳傾聽,其實她也感覺到了這次事情多處的不合理。
但大概是因爲她憤怒有些衝破了頭腦,腦子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一開始出現的炸彈就和後面的暗殺有非常大的衝突性。如果對方真的想要置人於死地,那這些殺手爲什麼不把身上同樣攜帶殺傷力巨大的炸彈呢?”這羣殺手的暗殺方式一看就是自殺式襲擊,直接排除了他們怕喪命的可能。
譚斯年點點頭,他也想到了這一點。
“反推,如果對方不想致死,那當初的那個炸彈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第一點矛盾衝突。
“還有,別墅周圍的安保可以說是百密無一梳。我相信每一個能接近這裡的工作人員你都是調查過的,如果是臨時起意前來暗殺,他們又怎麼可能逃的過你的排查?”
蘇錦臉色又沉了沉,“剛纔我問過了,這些安插在各個崗位的殺手,都至少在這個小區幹了四個月的工作。”
這就是第二個矛盾。如果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暗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失敗?對方怎麼可能不知道蘇錦在別墅周圍安排了多少人!但如果不是蓄謀已久,那這些潛伏很久,且幾乎查不到什麼毛病的殺手,又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殺手身上什麼有關身份的東西都沒有攜帶,唯獨有一隻專門給你的錄音筆。要保證錄音筆能發揮它的功用,就要確定錄音筆不會被毀壞還要能被你聽到。這樣一來,對方似乎已經預見了暗殺不會成功。”
這就是第三個矛盾點。
聽着餘燼條分縷析,蘇錦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已然把對方所有的意圖都推測出來。
“泊爾就是一個該死的瘋子!”她從牙縫裡吐出這一句話。
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矛盾的地方出現?爲什麼明明是蓄謀已久的暗殺會那麼輕易的失敗?爲什麼能確定錄音筆會被她聽到?
是因爲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泊爾策劃的!
“他把這一切都當成了對我的示威和挑釁。”就像是一個老辣的獵手一樣。在吃掉獵物之前,他會用盡手段恐嚇和戲弄獵物,看到獵物時而慶幸,時而惶恐不安的模樣,得到心理上的滿足。
譚斯年替蘇錦表達出了所有的意思:“也就是說,泊爾知道我們都在別墅裡,這次暗殺註定會失敗。他無論是用炸彈,還是派人暗殺,真正的目的都不是真的殺人。而是想要激怒蘇錦,同時在無聲的告訴她,在我們看來牢不可破的安保,他依舊可能隨時隨地的破解,對我們重要的人進行傷害。他懂得人的心理,知道當一個人最在乎的東西有可能會被人傷害的時,那個人就會惴惴不安。他想要看到的,就是我們一邊憤怒,一邊還驚憂的模樣,以滿足他變態的心理!”
譚斯年自己分析完,都對泊爾產生了巨大的厭惡心理。
這是一個怎樣沒有人性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簡直像惡魔一樣沒有底限的事情!
只爲了一個自我的心裡愉悅感,就讓手下去送死!最可怕的,這種送死簡直是太憋屈,就算是能僥倖逃脫,甚至反抗都不可能!他們註定被殺死在這裡,悲哀極了!
蘇錦放在體側的手陡然握緊,指甲刺痛着掌心,“不!事實上泊爾的手段遠比你說的還要殘忍扭曲!如果沒有之前的那個提醒我的電話,我們誰都不會在意一個快遞能有多大的問題。在座的都是對我非常重要的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人能逃脫殺傷力巨大的炸彈波及,喪失親人的痛苦和憎恨,會遠比現在還要嚴重。”
這話譚斯年也無法反駁,因爲這事不爭的事實。
就算是他,在沒有提前提防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攔着蘇父不允許接收快遞。
“是誰給你通風報信?”餘燼疑惑地問道。難道在泊爾身邊,蘇錦還安插了線人?
“是唐明月。”蘇錦說出這個名字後,餘燼的眉頭也稍微一蹙。
竟然是唐明月。
對於唐明月,在餘燼心裡只剩下了厭煩和憎惡。甚至後悔自己當年還看好他,準備成全他喜歡蘇錦的心思。可後來發生的事情真的是讓他一言難盡。
蘇錦掃了一眼已經被打報廢的電腦,說道,“剛纔我就在查手機號碼的歸屬地,已經確定在M國。”
唐明月說得是對的。可是蘇錦內心中非常平靜。不得不說,他的訊息讓她的父母免於一場災難,也確定了消息的準確無誤。但她真的對唐明月無法做出感激的情感。
其實,她也有看不懂唐明月到底要怎樣。一邊恨不得她去死,一邊還出言提醒她。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譚斯年倒也不是不分場合的吃醋,唐明月怎樣的確對這件事沒有多大幹系。“泊爾的舉動就是在對我們宣戰。他就像是一隻隱藏在黑暗裡的臭蟲,他要做什麼事情,我們無從得知。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實在是太被動了。”
“那可不一定。”恢復到冷靜的蘇錦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她過分明亮的雙眼裡迸發出一抹陰鷙的光彩。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已經讓她的忍耐幾乎達到了極致!
餘燼和譚斯年同時看向她,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那麼大自信心。畢竟蘇錦現在的勢力在華夏可以說是隻手遮天,可是泊爾所在的切爾諾家族不僅分佈在國外,還勢力巨大。就光是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也是難以捍動的存在。
蘇錦脣角勾起一抹冷銳的弧度。
的確,她看起來有些蜉蝣撼大樹的不自量力。可是,誰又知道,從她組建羅網後,就致力於幹掉切爾諾家族呢?更何況,她是重生的。作爲前世和切爾諾家族是死敵的她,對切爾諾家族的瞭解可不算是少數呢!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瞭解你的不一定是你的朋友,你的敵人反而對你最瞭如指掌。
蘇錦熟知泊爾的性格和做事滴水不漏的手段,在這些屍體上,什麼有用的東西都不要妄圖找到了。
雖然非常窩火,但是她知道,這口惡氣她不得不暫且嚥下。
現場的事情都交給了凱利負責,蘇錦三人連忙前往譚斯年的房子,看望蘇父蘇母。
譚斯年的公寓不算小,當初秦俊陽回京前只把自己的一些東西收拾走了,其他一些生活用品都有,每個月還有人過來打掃。
儘管如此,蘇喜臣和沈玉梅夫婦依舊坐立不安,面色蒼白,眸色複雜。
今天的事情帶給他們實在是太大的衝擊了!無論是遭遇到了爆炸、暗殺,還是親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殺人不眨眼,都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他們現在一閉眼睛,腦海裡浮現的都是血液飛濺的屍體和遍地的狼藉!
所以,當蘇錦三人過來的時候,沈玉梅和蘇喜臣對他們甚至相顧無言。
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蘇錦三人。
蘇錦三人身上難免會有些狼狽,不過也是怕沈玉梅二人接受不了,在來之前,他們都換了一身衣服,身上也沒了硝煙味和血腥味。
無論沈玉梅再怎麼對今天的事情接受不了,她心裡再怎麼不舒服,也不忘首先看看自己的女兒有沒有受傷。
沈玉梅慘白着一張臉,卻依舊不忘關切看着自己的模樣,讓蘇錦頓時心裡一軟,心裡的擔憂和惶恐也淡去了不少。
“媽。”她緩步走到沈玉梅面前,面上的表情不是尋常在沈玉梅面前時那般天真爛漫,也不像剛剛殺人不眨眼的那般陰沉殘忍,那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穩重和溫柔,給人一種可靠又不凜冽的感覺。“爸媽,你們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出來。我知道今天的事情給你們很大的衝擊,對此,女兒我非常抱歉。”
“不是…”看到女兒眼底的愧疚和小心,沈玉梅更是有些不舒服,“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們。小錦,我從來沒想到過,你們竟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難道要說自己的女兒、女婿和弟弟,都是殺人如麻的殺人犯嗎?
“小錦,你能告訴我,你還有小譚、阿燼,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沈玉梅已經是一個非常理智和沉着冷靜的人了。如果換作是其他普通人,恐怕早就對他們產生了恐懼。
蘇錦理解自己母親對他們的懷疑。畢竟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們三人是正經做生意亦或者是當兵的人。
“還是讓我來說吧。”餘燼拍了拍蘇錦的肩膀,對上沈玉梅疑惑的眼,“阿姐,咱們沈家在京城,不僅僅只是一個略微有些權勢的小家族。咱們沈家,可以說是跺腳就能讓華夏抖三抖的存在。”
沈玉梅聽着,忽而想到了上午蘇錦對她說過的關於餘燼和她的事情,裡面的確涉及到了一些恐怖的黑暗。當然,她更是沒想到,沈家竟然有這麼大的權勢!在她看來,沈家都是那種她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一個龐大的家族,不可能沒有陰暗面的存在,就像是電視上演的那樣,如果我們沒有黑白通吃的本事,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存在。”說這話時,餘燼表情依舊是一副溫和的模樣,眼底的溫潤都不曾改變半分。不過也正因如此,讓沈玉梅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餘燼更加可怕的一面。“在我們的眼裡,並不是草菅人命,而是必須學會用無情和殘忍保護自己。”這句話餘燼說得非常無奈。天底下恐怕只有泊爾那樣的變態才喜歡把人命當成玩樂的遊戲,他不知道別人,他自己始終不是一個愛殺生的人。
“譚斯年他也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餘燼難得在說譚斯年的時候,如此的直觀和讚賞,“一個國家的穩定,也不僅僅是明面上的安穩。我們沒有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只是生活在了一個和平的國家。在和平的背後,就有像譚斯年這樣無名的特種軍人在默默付出。阿姐,姐夫,你們知道嗎,譚斯年他今年才二十八歲,可是他服役已經長達十多年!他現在能活着站在我們的眼前,不是因爲他沒有對國家做出貢獻,而是因爲他命大,他夠幸運!也是因爲有他這樣的人,我們的社會纔沒有新聞裡報道的那些恐怖襲擊活動。”
蘇喜臣頓時對譚斯年肅然起敬。他對譚斯年比了一個大拇指,嚴肅認真道,“好樣的!值得尊敬!”
聽了餘燼和譚斯年的事情,沈玉梅頓時對他們的行爲理解不少。畢竟他們生活的環境和責任使然,她不是一個善良到聖母的人。相對於自己去死,她還是比較感謝他們能保護她和自己的丈夫。最讓她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女兒。
自己的女兒明明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長大,沒有先天的環境,也沒有後天的培養,怎麼就能……
真讓她費解!
事實上,餘燼和譚斯年都不知道蘇錦爲什麼會走這條路,並且走的這麼穩,就像是天生就擁有這樣的能力一樣。
餘燼早就爲蘇錦找好了託詞,準備把蘇錦的能力歸結到他和沈家的身上。
蘇錦對他搖搖頭。
有些事情,的確需要對家裡人坦白了。
蘇錦坐在茶几上,對沈玉梅和蘇喜臣平視,整個人身上多了許多穩重與上位者的威儀。
在這一刻,她需要以一個讓人信服的姿態,“爸,媽,在初中畢業後,我在暗中就開始經營了一個灰色組織。”
沈玉梅和蘇喜臣瞪大眼睛,驚愕的嘴都閉不上。
“灰…灰色組織?”是他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那個意思嗎?
“組織的名字叫做羅網,做情報的收集與販賣工作,正如你們知道的那樣,羅網遊走於黑與白之間,所以是灰色。”
沈玉梅和蘇喜臣的臉都僵了,實在是感覺蘇錦說得事情有些駭人聽聞!
他們都是平頭老百姓,無權無勢,怎麼可能養了一個能組建這種組織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