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孫倩二人安危的擔憂佔一部分,更多的是對沈筱行爲的惱怒,和對方式沒直接殺了沈筱的後悔。
譚斯年見蘇錦此番模樣,馬上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冷靜下來,我們馬上想辦法把他們救下來。”
蘇錦勉強地點點頭,冰寒的雙眼裡燃燒着如同九幽地獄而來的怒火,幽暗而血腥。
在切爾諾家族最豪華龐大的城堡裡,一身雍容華貴,仿若中世紀盛行的吸血鬼一樣的泊爾端坐在沙發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窗戶邊上用來遮陽的窗簾垂下半角,恰恰好好地把他的身影遮擋在陰影裡。配合那暗紅色的沙發,給人一種壓抑而詭譎的感覺。
泊爾偏白的手從茶几上執起一杯血紅色類似於紅酒的東西,就像是品嚐血液一樣,垂着眼瞼陶醉地抿了一口,鮮紅色的液體把他的脣瓣染上一層緋紅,看上去荼蘼極了。
如果蘇錦在這裡,肯定驚愕於泊爾這短短半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整個人從氣質到精神狀態上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以往的泊爾是戴着一張親和友善面具的野心家和魔鬼,那麼,現在的泊爾就是徹底摘下僞裝,暴露出他所有的陰暗與詭譎。性情不定,還冷漠變態,這半年裡在他身邊賣命的人都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丟掉了小命。
“唐,坐下來,陪我喝一杯。”泊爾突然開了口,就連他的聲色都變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就像是有冷膩的毒舌在人皮膚上游走。
辦公桌前的唐明月動作頓了頓,收斂起一身絕代風華的他似乎變得有些成熟穩重,形容略微有些疲憊,身材也瘦了很多。
聽到泊爾的話,唐明月還是遲疑了一下,出言道,“還是不了,這些公務還是儘早處理比較好。”說着他揉了揉眉心,斂下眼底一閃而過的莫名情緒。
“唐,不要再讓我重複第二遍。”泊爾的聽起來頗有些陰鷙的聲音再次響起。
唐明月這才放下了文件,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到泊爾對面坐下。
看着眼前眸色陰沉又詭秘的泊爾,唐明月心裡頗爲感慨。
因爲他就是鮮少知道泊爾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人。
他現在之所以和泊爾能看起來頗受寵信地坐在一起,不是他多麼受泊爾的信任,是因爲他自己的自由都被泊爾掌控在手中,爲泊爾處理一些泊爾名下的公務。說白了,就是他最廉價聽話的奴僕。
可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就是憑藉着自己對泊爾有用,這才能好好地活着。
恐怕,他還得感謝蘇錦手下的凱利方式給吉米的那一槍。
那一槍打在了吉米的肺葉裡,他們逃脫的時候剛剛坐上自己人接應的車子,吉米就因爲肺泡裡涌入鮮血,窒息而亡。
失去了得力的助手兼保鏢,加之泊爾自己也斷了好幾根肋骨,內臟也有輕微出血的情況。他們連夜就回到了M國。
然而,當時的泊爾萬萬沒想到,自己回國並沒有得到修養,反而面對了更加難堪和罪孽的情景。
唐明月想到那時發生的事情,本來眼底深藏着的對泊爾的恨也淡了幾分,因爲在某種程度上說,泊爾也算是一個可憐人。當然,他不否認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在想什麼?”泊爾那帶了幾分血腥味和殺意的聲音陡然響起,打斷了唐明月的思緒。
身爲演員,唐明月調解情緒的能力非常好,自然沒有讓泊爾看出有什麼不對勁,他不動聲色地擡起頭,說道,“我在想沈筱的事情。”
提到沈筱,泊爾眼底血紅色逐漸蔓延,顯然是對沈筱殺機畢露,恨不得直接弄死沈筱。
“我們不用支援一下沈筱嗎?”唐明月問道。
“呵…”泊爾冷笑一聲,“她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可沒必要管她死活!況且,她現在爬上了那個人的牀,不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說到‘那個人’的時候,泊爾迸發出了更強烈的恨意,簡直就能凝成實質!
“你這麼關注沈筱,還是說,你依舊放不下蘇錦?”泊爾審視地看着唐明月。他始終對唐明月都充滿了試探和提防。
唐明月無奈地笑了一聲,“您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他已經被試探的厭煩了,索性也不再解釋。
然而,就是這樣的態度,反而讓泊爾放心。
泊爾收斂了對唐明月的殺意,搖晃着高腳杯裡猩紅的液體,隱藏在陰暗下過分白皙的面龐如同死人一樣冰冷,神情卻比變態還要令人毛骨悚然,“說到這裡,我反而想幫沈筱一把了。唐,你說,讓蘇錦身邊的朋友,一個個讓她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失去生命,又無能爲力的模樣,會不會非常有趣?”沒等唐明月回答,泊爾就自顧自地說道,“雖然沒有殺了她父母那般情緒來的強烈,可是你們華夏不是有一句話‘積少成多’,讓她整天悲苦的提心吊膽,她總有一天會崩潰的。那樣的場面,纔算有趣呢……”
從泊爾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唐明月喉間略微有些乾澀,更是有些脣亡齒寒的感覺。生怕有一天,泊爾也用這樣鈍刀子磨人的方法折磨他。也更加爲沈筱覺得不值。
沈筱近乎於執迷一樣地喜歡泊爾,最後委身於泊爾口中的‘那個人’,也是爲了泊爾。
可到頭來,泊爾反而對她充滿了恨意和殺意。因爲在泊爾心裡,沈筱就是自作主張,而且,他絕對不願意承認自己是被一個他看不起的女人所救!
爲了隱蓋這個事實,他便不承認沈筱對他做出的所有付出,一心只想殺了她。
以上卻不僅僅全部都是泊爾的心狠手辣。要知道,沈筱是在最落魄的時候,遇見了泊爾,而泊爾卻是知曉了沈筱身上有沈玉芝的血脈,才故意接近沈筱。
也就是說,泊爾徹頭徹尾地利用了沈筱,卻讓沈筱甘之如飴地視他爲神明,但又在她願意爲泊爾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厭棄了她。
泊爾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冷血自私變態的怪物!
泊爾不知道唐明月在想這些,他在想着自己的計劃。他知曉沈筱所有的計劃,因爲昨天沈筱偶然撞見蘇錦和其朋友的時候,就傳了消息給他,讓他對蘇錦下手。
可是他卻拒絕了。他的確很想弄死蘇錦,可絕對不是以一種乾脆利落的手法。如果他想要殺死蘇錦,在對蘇錦父母動手的時候,就動手了。
況且,他知道蘇錦此次也是有備而來,目的還是爲了參加道爾家族那個族長的婚禮。他沒必要爲了蘇錦,同道爾家族交惡。
這就是大家族之間的生存之道了。他切爾諾家族和道爾家族都是M國響噹噹地有底蘊的家族,尋常也會有貿易往來。身爲這種大家族,顧及的就非常多了。畢竟關係盤根錯節,誰都無法輕易動彈。因爲無論誰動手,都只有一種結果:敵死一千自傷八百。
這也就是蘇錦從來不借莉莉斯勢的原因。
他給莉莉斯一次面子,不着急對蘇錦動手。可是沈筱這個喜歡自作主張的傢伙,就自己命人綁了蘇錦的那兩個朋友,威脅報復蘇錦。
他之所以以一種看戲的姿態看着沈筱的行爲動作,就是單純的認爲,無論沈筱能弄出什麼結果,都是他樂得看到的。
如果沈筱能‘不小心’殺了蘇錦的朋友,他就會更加滿意了。
泊爾想了想,而後對唐明月道,“你去派幾個人,在暗中幫助一下沈筱那個蠢貨,在必要的時候,殺了蘇錦的朋友。當然,在不殺死蘇錦的情況下,給她一些教訓也很不錯。”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詭秘的雙眼裡籠罩着如同惡魔一樣邪氣的光暈。
唐明月把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起身,恭敬地對泊爾一禮,“那我便去吩咐了。”
泊爾沒有說話,只是隨意地擺擺手。
可就當唐明月走到門口的時候,泊爾又叫住了他,“你也一起去吧,想必,你也不想錯過蘇錦悲痛欲絕的模樣吧?”
唐明月回過頭,一臉的平靜和坦然,“自然不願錯過。”
泊爾舉起杯,對唐明月遙遙致意。
唐明月離開後,泊爾就眯起眼睛,邪肆薄涼的目光就放遠了,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只不過,從他喉嚨裡依稀傳出來幾個字:“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沈筱選擇的第十一區,聽起來貌似是一個很大的街坊一樣,可是實際上,第十一區是一片拆遷廢棄的工業園區。
在一片片被積雪掩蓋的廢墟中,只有零星的幾個還沒有被推倒的廠房孤零零地矗立着。不過也都沒了門和窗,三面透風。
大雪過後的這裡格外荒涼,光禿禿地樹木上還停留着黑色的烏鴉,瞪着荒涼虛無的眼睛盯着遠方,時不時還來一兩聲難聽又悚然的叫聲。
沈筱選擇這個地方,可謂是動了很大的頭腦。
首先,這裡幾乎沒有什麼可以隱藏人的建築物,除了她選擇的廠房,其他廠房都沒辦法進人。其次,這裡來的人非常少,就連街頭的流浪漢都不願到這裡生存。最後,這裡偏僻,就算是鬧出很大的動靜,也不會引來警察。
沈筱雙眼裡全部都是病態的狂熱,從額角到下巴的疤痕讓她看起來猙獰可怖,也不知道哪個被她委身的人,是怎麼接受和她歡愉的。
她瘦的骨骼分明,特意劃得妝容讓她漆黑的眼睛格外的大,就像是眼眶裡閃爍着鬼火的骷髏。
孫倩和薛嶺被綁在地上,在寒冷的冬天裡竟只穿了一件毛衣,在驚恐之下臉色被凍的青白,瑟瑟發抖之間四肢都被凍僵了。
孫倩臉上的淚痕還沒有乾涸,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薛嶺也沒見過這陣仗,心裡同樣忐忑不安,可是身爲男人,他盡力做出堅強的模樣,身體靠着孫倩,在傳遞給她溫度的時候,也無聲地傳遞給她力量。
就算是到了現在,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這個瘋女人抓起來。他們只記得,同事告訴他們,老闆在休息室找他們。他們本來還有些狐疑,不過也是去了。可是一進入休息室,他們就感覺到脖頸一痛,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他們就是被凍醒的。這個瘋女人就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們兩個人,就像是陷入了魔障一樣。
這個廠房裡,除了他們三個人,還有五六個看起來非常精銳的大漢防守在各個角落。手裡持着黑亮的槍支,一身嗜血的味道。
一陣寒風吹過,衣着單薄的孫倩再次打了一個寒噤,臉色從蒼白變得略微發青。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誰知,這個同樣是亞裔面孔的瘋女人看着孫倩如此的模樣,竟然快活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孫倩啊孫倩,你原來還有今天!”
“你…你是誰?”孫倩艱難地說着,牙關還有些打顫,“爲什麼要抓我們?”
薛嶺也以爲沈筱是針對他們的,看到孫倩的模樣,他都快心疼死了,“你有什麼衝我來!”
“薛嶺?呵呵呵呵~你們兩個竟然在一起了!我那麼慘,你們憑什麼那麼幸福!”沈筱臉上瞬間充滿了嫉妒和不甘,扭曲的神色似乎想要把孫倩和薛嶺二人吃了去。
也正因爲沈筱話語裡對他們二人的熟悉,讓他們再次肯定,她是衝着他們來的。
沈筱突然俯下身子,瘦得嚇人的手一下子就捏住孫倩的下巴,尖銳的指尖差點就能劃破孫倩的皮膚,孫倩吃痛的悶哼一聲。
“真是一張好麪皮啊!”沈筱另一隻手在她的面頰上摩挲着,就像是在欣賞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一樣,說出的話也令人毛骨悚然,“如果剝下來,肯定會更好看!”
孫倩顫抖着,雙眼裡寫滿了恐懼。
“你認爲我是在嫉妒你麼?”沈筱的神態更加瘋狂病態,“我纔不會嫉妒你!因爲我曾經也有一張比你還要年輕貌美的臉!啊!”她突然一驚一乍地捂住自己丑陋的面容,“可是它不見了!它變成了一張陌生的臉!”她聲音陡然降低下來,低聲呢喃,仿若幽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