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蘇錦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莉莉斯在巨大的穿衣鏡前猶豫不決的模樣。
旁邊她的造型師顯然有些無奈,“…莉莉斯小姐,真的看不出來的,我讓蘇珊塗點遮瑕膏就完美了。”
“你說得倒是簡單!我的皮膚這麼白,抹了遮瑕膏,會影響我粉底好麼!粉底的薄厚還影響我妝容是否清透!我告訴你!我可一點瑕疵都不想看到!”莉莉斯依舊緊張兮兮的,說話更是像吐豆子一樣。
她說話間,便看到了走過來的蘇錦,馬上對她抱怨道,“你看你看!昨晚我太興奮了,沒睡好覺,臉上竟然起了一個小痘痘!真是氣死我了!”她指着自己的臉頰,語氣格外認真。
蘇錦挑了一下眉,無論怎麼瞪大眼睛,都沒看到莉莉斯指着的那個痘痘。於是,她便用‘你是出現幻覺了麼’的眼神看向莉莉斯。
莉莉斯跺跺腳,“你離近點!就在這裡,非常明顯!”
蘇錦走到莉莉斯身邊,低頭離得很近很近地看過去,頓時毫不客氣地翻了一個大白眼,“你是在逗我?那個紅點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甚至,遮暇都不用,上了底妝就全部OK!
“那也不行!今天我就是主角!我要萬衆矚目!最完美!”莉莉斯回頭繼續照鏡子,還不忘非常自信狂傲地補上一句,“老孃今天就是全世界最美的!”
“美美美!”蘇錦沒好氣地睇了她一眼,“我說最美的新娘,你現在不趕緊上妝,恐怕你就要錯過你的婚宴了。”
莉莉斯撇撇嘴,還是放棄了糾結這個痘痘,終於坐到了梳妝鏡前,讓化妝師和造型師給她上妝。
造型師終於鬆了一口氣,略帶感激地看了一眼蘇錦。
“你結婚,你父親不回來嗎?”蘇錦突然想到了莉莉斯的父親奧蘭多,從她到道爾家族以來,貌似都沒有聽到過奧蘭多的消息。
莉莉斯聲音平和,回道,“他趕不回來,估計他也不想回來。”他們父女兩個之間的感情非常複雜。雖然在她繼任的時候,解開了二人所有的隔閡。可是,她父親終究是心死了,徹底不願意留在道爾家族這個骯髒的地方。
在她父親奧蘭多離開的時候,就曾表示,希望她不忘初心,至少不要變成老道爾的模樣。他們兩個父女緣分也僅止於此。
她當時的確是有些不解和怨懟的。不明白她父親爲什麼要離他而去。
後來,她卻也想通了。
道爾家族帶給他的只有苦痛折磨,而他們二人,也都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奧蘭多寧可希望自己和女兒的緣分在最美好的時候戛然而止,也不願看到他們有一天相互仇視。
“也挺好的,起碼他自由了。”蘇錦卻已經看明白了奧蘭多離開的原因,便沒有過多寬慰或者是打抱不平。
“誰知道呢?”莉莉斯聳聳肩。她這一個小動作可嚇壞了給她化妝的化妝師,生怕因爲這一個失誤的手抖,就讓莉莉斯的整個妝容都需要從頭來過。
蘇錦很體諒工作人員的小心肝,就沒有繼續同莉莉斯說話,跟着莉莉斯給她找的化妝師,也收拾去了。
耗費三個小時的裝扮,莉莉斯終於完成了她的新娘造型,旁邊早在兩個小時前就梳妝完畢的蘇錦眼底也閃過一抹驚豔。
莉莉斯身上的婚紗是用一千零八十顆奢華璀璨的鑽石手工點綴而成,裹胸的上圍飽滿不失莊重。人魚型的長擺尾嬌豔中透着純真。
洗盡鉛華的她今天的妝容格外清透,金色的頭髮被心靈手巧的造型師編製成了花仙子的模樣。
她站在那裡,瑩瑩一笑,房間裡的燈光讓她的婚紗就就像是散落了寰宇的星光一樣神秘璀璨。
果然,新娘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好看麼?”莉莉斯終於有了一些嬌羞和忐忑,雙眼認真地望着蘇錦。
蘇錦一臉嚴肅,“我覺得,等葉慎之見了你,恐怕……”
“恐怕什麼?”莉莉斯擔憂焦急地問道。
見此,蘇錦不由得噗嗤一笑,“恐怕都挪不動步子啦!哈哈哈…”
莉莉斯這才知道自己這是被蘇錦打趣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等你結婚的,看我不報復回來!”
“我等着,我不過我沒你這麼笨就是了。”蘇錦雙眼含笑,顯然沒有那種被提到自己婚事的嬌羞。
“就你聰明!”莉莉斯有些不服氣,“你聰明,那你知道,我們M國人結婚的婚俗嗎?”
“你是說‘新、舊、借、藍’嗎?”蘇錦當然知道,畢竟她前世在M國生活了那麼多年。
所謂“新”,是指新娘須穿着嶄新的雪白長裙,以示新生活的開始;“舊”是指新娘頭上的白紗必須是舊的,以示不忘父母的恩情;“借”是指新娘的手帕是向女友借來的,以示不友情;“藍”是指新娘身披的緞帶必須是藍色的,以示她已經獲得了赤誠的愛情。
昨天她就已經把自己的手帕借給了莉莉斯。
“算你知道的多。”莉莉斯沒想到自己沒難得住蘇錦。
她俯身打開安放在櫃子上的雕花木盒,莉莉斯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憂傷和低落。
“很漂亮的頭紗。”蘇錦看着裡面那美麗潔白的頭紗,情不自禁地讚美了一句。因爲那頭紗真的很好看,不僅做工精緻,就算是上面繡着的暗花都栩栩如生。
“漂亮吧。”莉莉斯脣畔勾起一抹懷念和驕傲,“這是我外婆留給我母親的頭紗,我母親留給了我。小時候,我總是眼饞地看着它,想着什麼時候可以名正言順地戴着它,和我心愛的人宣誓在一起。”
她突然有些想她母親了。可惜,家裡所有有關於母親的照片都在母親離世的時候被銷燬了,包括母親同父親結婚時,按照道爾家族規矩需要畫下來,掛在家裡牆壁上的掛畫也付之一炬。
每當她想念母親的時候,就愈發能理解,自己父親對道爾家族的憎惡。
多麼殘忍的道爾家族,爲了隱蓋上位者的過錯,就徹徹底底地把一個人抹去,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這頭紗如果自己沒有藏好,恐怕也同樣消失了吧。
“你母親看到你戴上它,肯定會很高興的。”蘇錦很少安慰人,也很少親口說出這般感性的話語。
所以,當莉莉斯看到蘇錦無比認真的表情時,她心裡登時一暖,本來心頭隱藏的沉悶也消失不見了。
“那是當然了!”她一點也不優雅地咧開嘴笑了,眼底勾起的幾分晶瑩也終究全部隱去。“好了,快給我戴上頭紗,帶我去禮堂吧。”
蘇錦把漂亮的頭髮蓋在莉莉斯的頭頂,心頭頗爲感慨。
誰能想到那個渾身是刺,大煙薰妝,街頭風的少女,會成爲一個龐大家族殺伐果斷,決絕冷戾的族長呢?
更加不會想到,這個女人純潔嬌媚的模樣。
“莉莉斯,你前半生命途多舛,泥濘浪跡,卻讓所有人都知道,所有的困難都不會把你擊倒,只會讓你越來越強大。”
蘇錦溫着眼,忽然想到了前世那個莉莉斯,那個比今生還要苦痛一些的傢伙。
或許,莉莉斯不明白她話語間深層的含義。但是她真的知道,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會被困難擊倒。
她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了一下莉莉斯,聲音低沉,肅穆,“我願你後半生幸福無憂,一路芬芳。”
莉莉斯身體一僵,心臟彷彿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喉嚨也像是被什麼噎住了一樣。
她本來想戲謔一句蘇錦突然的深情。
可是在此時此刻,她真的無法用任何反應迴應蘇錦的這般莊重情深。
她莉莉斯只知道一句話,無論世事怎樣變遷,蘇錦都是她的摯友。
“嗯,我會的。”她伸出手,也抱了抱蘇錦,頭紗下的眼裡全然是比誓言還要認真的情深意重。
道爾家族的莊園裡有特意涉及的禮堂,莉莉斯的婚禮沒有在外訂酒店,就直接在莊園裡舉行,反正地方足夠,環境也優美。
禮堂裡,神父和賓客,都已經就位,收到新娘已經到來的笑意,神父就示意樂隊可以開始了。
隨着婚禮進行曲,所有賓客都看向入口。
首先走進來的是伴郎和伴娘。
莉莉斯的伴娘只有蘇錦一個人,而葉慎之也沒有什麼摯友,就由譚斯年當了伴娘。
所以,當一身淺粉色伴娘服和黑色西裝的蘇錦與譚斯年走進來時,不少人眼裡都閃過了驚訝,畢竟按照婚俗,必須是要有兩對伴娘和伴郎的。
不過一想到這是道爾家族莉莉斯的婚禮。他們就釋然了,畢竟莉莉斯的特立獨行是出了名的。
譚斯年不知道身旁的蘇錦如何感受,他是真的想到了很多。最重要的一點,他想結婚了,和挽着他的這個女人結婚。
這條路很短,他還有些意猶未盡,就不得不暫且放蘇錦站到另一邊。
然後是新郎進場。
葉慎之從側門走進來,身體略微有些僵硬,看起來有些緊張,不過卻沒有怯場。
最後,便是全體起立,迎接新娘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