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難受起來。
“鳳殊你果然是跟那隻雄性一對的,就連記憶也都這麼難吃!”
它將鳳殊關於鳳聖哲的記憶消除了。
不,與其說是消除,不如說是它將她關於那個孩子的記憶片段給吞吃入腹。能找到的都吞了,毫不客氣的就像是一隻饕餮。
可惜,饕餮無物不吞,香的臭的酸的辣的鹹的苦的甜的淡的,不管是有味道還是沒味道,通通都是好東西。
它現在卻有點難受,想要將那些片段重新吐出來,物歸原主。
“你想要找回那孩子,我偏不讓。你以後只需要哄着鴻蒙一個,哪裡需要兒子?你兒子有那隻雄性就可以了,看着也是個寵幼崽的。我這也是爲你好。你兒子是雄性,當然不能跟着你,跟着你能學什麼?當然得跟着父親生活纔對……”
它叨叨個沒完沒了,爲了掩飾內心的不安,甚至還豎着耳朵,耐心地聽鳳岐宗在外頭不斷地請安。
真是好笑,還當真以爲它是個老傢伙了?
就算比他們所有人的年紀都大,它也還不能算成年。它哪裡老了?
好吧,比起鴻蒙來,它好像的確是有些老。比人類之間的年齡差距大多了。
夢夢繞着印記一圈,憤憤不平。
明明是她自己惹的事情,憑什麼要讓它來擦屁股?她又不是鴻蒙,它管她幹嘛啊?
可是她要是受傷,鴻蒙就會受傷,它不能不管鴻蒙,自然不能不管她。
它要想鴻蒙好,就得把她看牢了,不讓她磕着碰着,也不讓她注意力分散到別的顯然會讓她覺得比鴻蒙更重要的人身上去。男人不可以,孩子更不可以!
女人比獸族當中的雌性更不講理。雌性大部分都會更加重視子嗣,但伴侶倒無所謂。女人卻不一樣,孩子重要,男人往往也重要,甚至是更重要。鳳殊雖然理智一些,更加重視孩子,可她這人,本來就感情不夠豐富,待人冷淡,同族之間尚且如此,要是來一個兒子,將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兒子身上,鴻蒙連殘羹冷炙都輪不上,豈不是會成爲全天下最爲可憐的跟人類結契的獸族?
雖然鳳初一不靠譜,但好歹在結契的關係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它是他的唯一。
“我沒想着讓你永遠也見不到你的孩子。以後等鴻蒙年紀大一些了,你們感情深厚一些了,你自己的實力也強一些了,我的傷勢好一些了,情況允許的話,我會讓你想起那個小不點來的。反正有你沒你他看起來都不差,那隻雄性會管他的,你就管着鴻蒙好了。”
夢夢說着說着又心安理得起來。
“當初要知道你有孩子,我無論如何也會阻止鴻蒙跟你結契的。不對,知道你有男人的話,就應該阻止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你們人類一旦有感情上的牽扯,對於我們獸族來說都不是結契的好對象。鴻蒙也不知道是什麼破運氣,遇到你,直接就跟另外兩個陌生人扯上關係了,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需要了結一些什麼因果。”
它跟鳳家人之間的因果,很早之前就算是了結了,現在重新連上,也是因爲鴻蒙的緣故,而不是它跟鳳初一的關係才重新牽扯上的,歸根究底,是破舊立新,不一樣了。
它不希望在鴻蒙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就讓它需要去承擔那一份因果,直接面對生死存亡。雖然它們獸族天生對生死之類更加勇於面對,但並不代表,在事情過後,它們依舊活下來,同伴卻相繼死去,它們還能夠依然故我,活得輕鬆愉快,像是完全沒有經歷死亡。
很多事情,承受過了之後,的確不會像最初面對之時那般恐懼無措,但經歷過之後,變得有經驗了,從容了,也會在某種程度上,失去新鮮感,失去使命感,失去激情,失去內心的安定,失去那種可以把所有人都聯繫起來的親密,失去某種最珍貴的東西。
它說不清楚。
它不是人。而懂得這些複雜東西的人,跟它有聯繫的那些人,都死了。
夢夢覺得自己是受鳳殊影響了,或者說,是因爲剛剛急匆匆地吞吃了她的一部分記憶,所以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這個變化可不好。情緒起伏過大,並不是一件好事。
鳳初一是個情緒非常豐富的人,用人類的話來說,他簡直就是一個戲精,不插科打諢嬉皮笑臉就顯不出他的一本正經來,可是即便對情緒掌控能力極強可以將各種對內對外的情緒轉變連接得天衣無縫的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照舊會叮囑它別讓自己太過興奮或者太過沮喪,保持心境的平靜最爲緊要,如同雜耍一般的高低起伏看着刺激,其實對自己的成長弊大於利。
夢夢皺眉,要吐不吐。
“前輩,您要是不想要現身,那就不現身。
只是,能不能給晚輩一個確切的話,九小姐是真的沒事吧?她怎麼突然又昏過去了?
是精神力受衝擊了?還是因爲想起了什麼事情,所以纔會太過興奮直接昏倒?”
鳳岐宗繞來繞去,又繞回了原來的問題上來。
夢夢沒搭理。它覺得鳳殊的記憶片段很難吃,相較於君臨的那些衝擊力十足的記憶片段,顯得更爲艱澀,讓它忍得十分勉強。
作爲天生天養的獸族,它從小就記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小更沒有被親族撫養,與它們相處的記憶,從頭到尾,它都是跟人類一起生活。
尤其是鳳初一,既是它爹,又是它娘,而鴻蒙,雖說是朋友,是玩伴,但更多時候卻像是它的晚輩,甚至於孩子。
它現在,對那個可憐的見不到自己母親的小豆丁也起了憐憫之心,就好像對鳳殊感同身受一樣,想要去找對方,去擁抱他,去撫養他,去跟他一起生活。
真是好笑。這記憶居然如此頑強,難吃的要死不說,現在居然還想要同化它,讓它屈服。
夢夢不想再受那莫名其妙的影響,當機立斷地離開了鳳殊的識海,消失了。
一直緊緊盯着鳳殊的鳳岐宗感應到了微弱的波動,雙眼大亮。
“前輩,晚輩鳳岐宗,能夠見到前輩十分榮幸。您需要什麼儘管吩咐,晚輩必當竭盡全力,爲您效勞。”他恭恭敬敬地朝着鳳殊鞠躬,良久見沒有動靜,才失望地直起腰來。鳳殊正疑惑地看着他。
“怎麼了?”
“怎麼了?”
兩人異口同聲。
“您先說。”
鳳殊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還連着感應線,另外一頭是測量儀器,她只掃了一眼,便知道多半自己剛纔又暈過去了。
“是想起什麼來了?還是前輩跟你說了什麼,你受了刺激才又昏過去?”
鳳岐宗忙碌開來,又仔細地檢測了一遍,一根頭髮絲的變化都沒有放過。
“沒事。”
鳳殊皺眉,她隱約覺得好像哪裡有些不對,但是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