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神色有異,鳳殊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立刻把眼淚擦乾。
“抱歉,失態了。”
“沒事,弟妹,孩子們真的很好。你要不要現在跟他們視頻?”
君源提出了建議,“鳳昀最近在參加中央星域的機甲組裝大賽,他帶領的小組已經過了初賽了。聖哲每天都很很關注比賽進展,一放學就會跑去找鳳昀,直到練習結束,纔會一起回家。不過要是直到你回來了,他們只會高興得把什麼都忘記了。”
鳳殊搖頭,“不,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做,既然他們都很好,見面可以往後推一推。”
“他們要是知道你回來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們,肯定會傷心的。要是生氣了就難哄了,尤其是聖哲,他像足了小弟,彆扭起來連爺爺都敢當空氣。”
站着躺槍的君庭沒好氣地瞪了君源一眼。
“沒出息。這是我們鳳昀第一次參加星域級別的大賽,當然是全力以赴最好,初次經歷是很重要的。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都不應該打斷這個體驗,這關乎他以後的成長。鳳殊既然平安無事,早點見面遲點見面都一樣,難道你還要學那些亂嚼舌根的長舌婦,特意跑去告訴他們,你們的姐姐媽媽回來了卻說要推遲見你們?智商被蟲族吞了嗎?”
君源欲言又止,見鳳殊朝搖搖頭,便乖乖認了錯,閉嘴不談。
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出來一段時間了,既然君臨沒事,兩個孩子也平平安安的,她暫時只需要集中解決自己的問題就行,便趕緊問關鍵信息,“元帥,您知道阿曼達界嗎?”
“阿曼達界?”
君庭聞言兩眼一亮,“你到那裡去了?”
鳳殊點頭,“對,因爲完全失去了記憶,所以我身體痊癒之後,又訓練了幾年,才被允許出來遊歷,剛好月嵐星是其中一個遊歷點。我在那裡遇到了即家的人,後來搭乘他們的雅筑號離開了月嵐星,直接前往達達星。就是在那一次,我在海底見到了君臨。但是最後我喪失了一段時間的意識,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阿曼達界了。
現在就是阿曼達界魯家的家主魯煥,跟他的孫子魯浩,連同阿曼達界金雅閣星閣主蘇一航,用他們界主的星艦送我到界外來的。他們稱呼聯邦跟帝國爲界外,他們那爲界內。
元帥您有印象嗎?”
君庭搖了搖頭,“我沒去過,但即墨的曾祖父有幸去過那裡。蕭仲秋的夫人艾拉也遇到過自稱來自界內的公民,不過沒有說名字。”
鳳殊飛快地將界內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然後道,“我懷疑對方的界主也出來了,但是直到現在爲止,我都沒有機會認識對方。界主本人是敵是友不清楚,是人是獸也無法確定,魯煥祖孫倆倒是對我挺客氣,相處起來還算真誠。金
雅閣閣主蘇一航據說是聯邦虎崇星的人,瀕死失憶後被魯家所救,最後取得了界內正式身份,又坐上了閣主的位置。他身上有些古怪,具體是什麼我不方便說出來。”
君源敏銳地意識到她的打算,大吃一驚,“弟妹還想要再回去?不行。既然敵友不明,沒必要再冒險跟他們一起。”
君庭卻想得更遠一些,“你是怕留下來會讓他們直接盯上君家?”
“恐怕已經盯上了。我見到三哥的時候表情跟以往太過不同了,肯定已經引起魯煥的注意,他表面上是一個笑眯眯的和氣小老頭,但心裡繞繞非常多,能夠隨時隨地就開始套話。魯浩相交而言好對付的多。”
“他們來了多少人?”
“明裡就是我剛剛提起的那些,暗裡有多少人我不清楚。星艦內部有很多地方都是禁區,我沒有去打探過。”
“嗯,輕易不要冒險。”
君庭在室內踱了幾步,“你一定要回去?”
“是。”
夢夢還不知道是不是在蘇一航那裡,在危險還沒有冒頭之前,她要儘可能地留在那裡。
“弟妹,我知道你的性子,是習慣報喜不報憂的那種人,既然提起那個從不露面的界主,代表對方給你的感覺不太好。俗語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對方本事通天,他人在我們聯邦的地盤上,就不怕我們把他甕中捉鱉了?”
君源萬分不同意她回去。
“好了,冷靜,你的理智都到哪去了?我知道鳳殊回來你很高興,但是老三,別忘記了,你現在的任務。阿里奧斯親王已經很多年沒有單槍匹馬地跑到我們聯邦的地盤來了,你要提高警戒。現在你去招呼他,我跟鳳殊再談談細節,結論最後告訴你。”
“爺爺!”
“老三,別亂了分寸。現在我們君家可不像以前了,老大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老二又只能關起來,老四更頭疼,連人帶影子都見不到,鳳昀跟寶寶又還小,你別讓爺爺頭疼。”
君庭神情嚴肅,君源僵了僵,終於低下頭去,十秒鐘後便收斂了情緒,朝君庭行了一個軍禮,也不說話,徑直將通訊轉移到星艦上的通訊系統,告訴了她幾個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鳳殊很安靜,一直等待君庭的問話。
“爺爺問你,除了怕這個界主會盯上我們君家之外,是不是你還怕他們會盯上之前救你的人?
這些年不單隻君臨帶着他的人在找你,爺爺也找了很久,即墨也找了很久,蕭家也找了很久,但凡我們勢力能到的地方,我們都仔仔細細地找過了,但是你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就跟老四這次去的地方因爲太過特殊所以毫無音訊。
你是不是被人帶去了另外的空間?”
“關於這一點,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君庭卻完全不需要她的肯定,兀自點了點頭,“看來是了。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如果是這樣,事情就說得過去了。即家那小子可能要吃些苦頭了。”
鳳殊現在的記憶中,只有一個即家,自然而然地問道,“即墨遇上麻煩了?”
“即慶不見了,很有可能就是被救了你的人……你怎麼記得即墨?”
君庭的問題並沒有讓她感到難堪,“他自我介紹了,然後我覺得他的名字很熟悉,應該是我認識的人,而且他長得很漂亮,讓人過目難忘。”
他哈哈大笑起來。
“對對對,即墨那小子,可是即家這麼多代以來有名的美男子。不過話說回來,你之前說過,即慶是你的親表弟,救你出來的人爲什麼要將即慶綁走?他可是即墨唯一的孩子,我看那小子快發瘋了。”
鳳殊怔了怔。
“親表弟?”
“看來這個也忘了。對,你說過,即慶雖然不是自然孕育的孩子,但也是有母親的。他母親跟你的母親據說是雙生姐妹。
你跟即慶的血緣關係是即墨親自鑑定的,後來爲了避免別人破解了你的基因序列,從而也破解了即慶的對他不利,他便把你們姐弟倆跟即慶的都給順手封了,一旦有人想要利用機器對檢驗相關生物信息,就會顯示故障,甚至直接爆炸。他是我們聯邦首席武器設計師,代表了最高水平,所以現在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再得知你的基因圖譜。”
鳳殊垂眸,心跳的飛快。
親表弟,如果這事是真的,意味着她不是鳳小九。
越清是獨生女,這一點,她不會記錯,除非鳳珺他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或者說,越家的人從根本上自己就沒有弄清楚過,以至於向外傳達了錯誤的信息,否則,她不可能會有表兄妹這樣的親戚關係。
“我……父母的名字是什麼?”
“父親鳳毓陽,是你祖父鳳襄在薩達星武毓城城外的一條小河裡撿的,真實來歷不明。母親何潔,孤兒院出身,同樣不知道真實身份。”
君庭見她神情有異,心裡緊了緊,面上卻不顯,“之前我一直猜測你是超級隱世世家的孩子。你會早已失傳的武技,就算精神力不強,依舊可以在赤手空拳的交手中,出其不意地迅速制伏對手。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鳳殊的思緒一片紊亂。
鳳毓陽?何潔?
如果她不是鳳小九,她的父親不是鳳扆,母親不是越清,那麼她只是碰巧也叫鳳殊的父母名字叫鳳毓陽與何潔的女兒?
是了,有沒有表弟她無法確定,但鳳昀的確是她的親弟弟沒錯。不單隻她自己想起了鳳昀,那個在荒星上遇到的何勇,也準確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鳳殊的臉色頓時難看無比。
他說的如果是真的,她跟鳳昀便早已是父母雙亡的孤兒。
“元帥,能不能請您儘可能詳細地說一說鳳家?”
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乾澀。
君庭微微皺眉,她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當然可以。鳳殊,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希望你能理智地聽完。”
“好。”
她正襟危坐。
“鳳家定居於我們聯邦弘蘊星域農業星球薩達星,是陽陵城第十區的居民。
你的祖父鳳襄,也是孤兒院出身,精神力有難以治癒的暗傷,雖然一直從軍,但在事業上一生都沒有什麼成就。他跟你的祖母情投意合,兩人從結婚起就非常恩愛,遺憾的是因爲你祖母的身體原因,一直沒有生育子女。你的父親鳳毓陽就是他們在回城時撿到然後被收養的,一直當做親生兒子養大,撫養他考上大學後,你的祖父母在執行任務時雙雙身亡。
至於你的父母,因爲你的祖父母不同意他進入軍部,所以他跟妻子都沒有參軍。鳳毓陽從小就在機甲維修上展現出過人的天賦,在薩達星是頗有名氣的維修師。何潔是薩達星一所高中學校的體術老師,爲人精明能幹,勤儉持家,喜歡唱歌和種花。
他們夫婦倆也像你的祖父母一樣,感情非常好。遺憾的是,在你十五歲的時候,你們一家離開薩達星進行長途旅行,乘坐的星艦被星際海盜襲擊,他們爲掩護你跟鳳昀,中了流彈,當場死亡。
你還有一個名義上的舅舅,名字叫何勇。那就是個無賴,你們父母的死亡賠償金大部分都給他拿去賭了。後來被你們小區的片警發現他威脅要把你們姐弟倆賣掉換錢,被直接定罪,發送到了荒星去開荒,現在還在服勞役。
你原本是個開朗的文靜女孩,但在父母死亡後受不住打擊,自殺過幾次,後來大概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想開了人就堅強了,但你跟老四是怎麼認識的,直到現在,我們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們兩個人都不願意跟我坦白,所以這一點爺爺也不清楚該怎麼跟你說。
可以確定的是,你懷上寶寶時,老四並不清楚。所以你十七歲元旦將孩子生下來時,我們君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直到你帶着兩個孩子出門,與星盜對峙,事情傳了出來,寶寶的樣子被老三發現,我們才知道了你們的存在。老三親自到薩達星去說服你帶着兩個孩子到君家來。
現在幸虧你當初答應了,要不然在你失蹤之後,兩個孩子沒有長輩監護的情況下,只會被迅速送到孤兒院去。”
鳳殊現在幾乎是確定了,她果然不是鳳小九。她只是剛好重生在薩達星的一個也叫做鳳殊的女孩子身上,時間大概就是君庭口中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個時期。
那個剛好懷上了孩子的時期。
如果她沒有出現,鳳聖哲不會出生。
是她把那個孩子帶到人間的。
鳳殊的臉上出現了非常複雜的神情來,君庭一時之間甚至都無法用準確的詞語去形容。
“孩子,你還好嗎?別傷心,我們君家現在也是你的家,不管你跟老四以後怎麼處理你們之間的關係,你永遠都是我們君家的人,是爺爺眼中的唯一的四孫媳。”
“鳳家除了我們三個人之外,還有別的親戚嗎?”
“沒有,你祖父、父母都出生不明,你的祖母就是薩達星本土居民,但是獨生女,出生不久她的母親就死了,在跟你祖父結婚後的第二年,她的父親也病死了。”
鳳殊垂眸。
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