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等待

鳳殊啞然失笑。

“不太可能了。我們可以適應這個世界,是因爲我們對於這個界面的時空規則來說,太過弱小,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一旦我們當真回到原本的界面,因爲我們是從未來時空回去的,肯定身上帶了這邊的某種時空因子,所以原本時空的規則之力還真的未必會給我們時間去重新適應。

退一萬步說,規則之力並沒有將我們滅殺掉,我們當真可以重新回到我們的身體,除非我們徹底失去了在這邊生活的記憶,否則我肯定會想要回來的。”

劍童沉默數息,“小姐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星際時代的鳳殊了?”

鳳殊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太爺爺已經知道我是異世之魂,君臨在沒有失去記憶之前也一清二楚,阿里奧斯親王同樣知道我是鳳婉的妹妹,你們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嚴格來講,和我關係親近的,都知道我是哪個鳳殊。至於別的人要怎麼看,就隨他們了。即便是鳳昀和鳳聖哲,在他們心裡我也是姐姐和媽媽,無所謂我是不是原來的那一個女孩。”

“小姐,要是少爺執意要將你送回我們原本的時空去呢?到時候你要怎麼再回來這邊?有生之年能夠回到故土已經很難很難了,機率無限接近於零,而且我們真的回去的話,壽命肯定也會恢復到原本的水平,根本就不夠時間再次返回這個時代。”

劍童認爲她的想法是異想天開。

“到時候再說咯,反正二師兄無所不能,搞不好從一開始他就不會帶我回去,因爲知道我會反悔,他怎麼可能會去做賠錢的買賣?這種穿越時空的活計是非常耗生命力的。”

“要是會傷害到少爺,我寧願不回去。”

“你現在是一把劍,還能怎麼傷害他?直接帶着就走了,反而是我比較麻煩。”鳳殊說着說着搖頭笑了,“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這個問題,根本沒必要現在就想東想西的,浪費時間。”

“可以確定一下也好啊。將來真的有機會了,一下子就可以決定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鳳殊嚴肅道,“我傾向於不走。就算二師兄有那個能力,肯定也是付出很大代價纔可以做到的,雖然想回去看看親人,還有師傅師兄,但傷害到他是我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這跟兄弟鬩牆手足相殘沒什麼兩樣。何況我私心裡也希望我可以在星際時空壽終正寢,這一輩子,不負身邊人,更不負自己。”

她沒有注意到,劍羣微微滯了滯。

劍童立刻歪樓,“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準備好要跟君先生好好過日子了嗎?”

鳳殊瞬間哭笑不得,“爲什麼你總是會想起君臨?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不要再想着當紅娘了。我和他可以有發展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低到可以和我們是否能夠回家的機率有的一拼。”

“可還是有機率的嘛。如果小姐真的決定留下來,那君先生無疑是最好的伴侶人選。”

“沒有最好,只有更好。而且就算是最好的人,也未必會是最合適的人。再說了,我還真的暫時不想要和人建立那種情感上的聯繫,太難了,對於我來說,那種親密感,目前來說也讓我太有負擔。”

“爲什麼?因爲之前受過了傷害,所以有心理陰影了?君先生看着就不像是會拉你下地獄的人。就算你最後都沒有辦法愛上他,他也不會想要殺死你。”

劍童的話讓鳳殊扶額,“殺掉一個人和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可是兩種方式,有些人覺得前者更殘忍,因爲讓人失去了生命,有些人認爲後者更殘忍,因爲精神上的折磨如果得不到解脫,會讓人徹底瘋掉,渾渾噩噩得連自己是否還活着都不能意識到。倘若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着的話,那麼活着這件事情對於他本人來說,就已經不存在了。

君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不會殺掉我,但是精神上會不會因爲我無法迴應他的感情,所以最後承受了極大的精神壓力,失去理智以他認爲的方式來糾纏,那還真的不一定。有意折磨的概率不高,但會對我造成困擾的可能卻是百分之一百的。”

劍童不是太理解,“小姐認爲君先生的追求就這麼難以忍受?難受到會讓你覺得是一種精神折磨的程度?”

“這倒沒有。我並沒有針對君臨的意思,我說的是普遍上,越愛一個人,就會越想要得到對方的迴應。

如果從一開始就拒絕,或者說知道兩人不合適之後,明確地拒絕,那麼相對來說,可以比較徹底脫離掉那種曖昧氣氛,可如果總是黏黏糊糊的,他替你做什麼事情你都接受,聽之任之,卻不是情感上回報他,只是享受着那種戀人般的關心,而不給予對方戀人般真正的地位,這種失衡遲早都會出問題的。

人都是貪心的,沒有人例外。越重視的東西往往越在乎,越在乎的東西往往越放不下。”

“也不一定。如果小姐不接受他的追求,越難得到就越想要,人也有這個劣根性。

可是你嘗試接受他了,你們談一談戀愛的話,搞不好中途哪天君先生就不感興趣了,然後小姐就可以真正的杜絕後患,不再擔心他有可能的糾纏或者折磨。反正現在這個時代,談戀愛也是允許的,是正大光明,你和君先生又是合法的夫妻關係,談不談別人都會當你談了,那最後反正談崩了也沒人知道,爲什麼不試一試?

要是結果是好的,皆大歡喜,要是結果是真的走不到一起,最起碼小姐方面來說也是一勞永逸。不管怎麼看都是值得嘗試的事情,穩賺不賠。趁現在孩子還小,試一試的話,不良後果不會太大。

等孩子都懂事了,就算小姐一直不答應,可是君先生有很大機率會一直持續下去,因爲得不到永遠都是最好的,那個時候,可能連孩子也會覺得小姐你對君先生太過殘忍了。

一旦孩子產生了這種想法,以後小姐你就更加沒有辦法逃脫君先生編織的網。

你可以不和君先生聯繫,但是你在星際時代一日,只要條件允許,你就一日不可能拒絕和自己的孩子聯繫。而他們也不可能不和自己的爸爸聯繫,就算你和君先生不見面,這種間接聯繫永遠都不會斷得了。對於小姐這麼幹脆的人來說,藕斷絲連,真的會變成非常大的困擾。

君先生不放手,你也沒有辦法真的鬆手,那夾在中間爲難的人就會變成你們的孩子。他們會成爲父母雙方角力的夾心餅乾,角鬥場,磨刀石。”

鳳殊沒有想到劍童還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儘管她自己也能想得到這些道理,但是聽一個外人說來,還是有些不同的。

“君臨只要沒有發瘋,就不會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

我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孩子還是很重視的,雖然我們從一開始都同樣的厭惡孩子的存在,但是很顯然,我們天性上就是比較喜歡孩子的那一種人,或者說和孩子比較有緣的人,只是成長過程中遇到了一些阻礙,所以後來纔會養成淡漠的性子。”

不過謝天謝地,不管是她這個擅自決定將孩子生下來的人,還是他這個犯了錯不得不承受命運的冷嘲的人,最後都喜歡自己的孩子,都感謝老天爺讓孩子出現在自己的人生裡。

“可小姐你也說了,愛一個人的時候,不可能不會發瘋。不瘋狂不成魔。愛情本來就是讓人抓狂的玩意兒,他要是不發瘋,那纔是結束。不是他沒有那麼喜歡你,就是他其實並沒有真的愛上你這個人。”

劍童的話讓鳳殊再次吃了一驚。

“你作爲劍童的時候,應該不太有機會談戀愛,那你這種理論是你道聽途說的,還是作爲素加的時候和人實踐過?”

“不知道,應該沒有。作爲劍童,是不能和人有肌膚之親的,否則會沾染上對方的氣場,一旦氣場駁雜,就沒有辦法再蘊養少爺的本命劍了。那樣不是蘊養,是在毀滅。”

“所以,其實你是在茶餘飯後聽說的?”

“也不全然是,更多的是看到了一些身邊人的情況,總結出來的。我也是有腦子的人,曾經是。”

它吐槽自己失去身體後人都變笨了。

“我不知道你作爲劍童的具體工作要怎麼開展,不過作爲人類來說,兩性之間的身體交流方式,對身體的影響其實並沒有那麼大,更大的是作用於精神上的。也許並不是怕你自身的氣場發生變化,而是怕你精神上起了改變,最後會不願意蘊養,或者說因爲無法逃離束縛,而對蘊養一事採取懈怠乃至惡意的方式。”

“可能吧。如果大巫在這裡,是很容易就可以發現我的存在的,只要不是離了好幾個星球以外,我相信大巫都可以感應到我。作爲一個大家族的掌舵人,當然要操心很多事情,跟子孫後代有關的所有事情,無論大小,都是重中之重,疏忽不得,否則家族的綿延就無法持續,未來也就更不可期。

小姐,也許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要怎麼處理這件事。君先生雖然能等,但是孩子不能等。聖哲少爺已經長大了,可是還沒有成年,尤其是對父母的那種渴求的心態,還是個小孩子,而第二胎過不了幾個月也要出生了,雖然看着還有不少時間,但孩子都是見風就長的,一旦沒有把握好時機,以後隨着時間流逝,只會越來越棘手。

當斷即斷,這是防微杜漸最好的方式。”

鳳殊啞然失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誰?”

“誰?老掉牙的老爺爺?”

鳳殊覺得劍童今天還挺活躍的,活躍到時不時就會用自嘲來調節氛圍。

“像我師傅。他今天要是在這裡,說不定也會和你說一樣的話。

煩惱的事情能夠解決的話就趕緊去解決掉,不要拖,越拖越煩惱。

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就趕緊釜底抽薪,能逃多遠逃多遠。

實在沒有解決辦法,又不能夠通過遠離而繞過去,就只好慢慢地磨了,這個過程越早開始也越好,因爲上手的早,隨着時間過去,可以掌握的信息就越多,情報越豐富,越有利於我們看出其中的破綻,規律,最後等到時機,可以着手解決。”

“小姐,你看,慧山大師也會這麼想的話,就證明剛纔的建議是值得一試的。你不想要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嗎?如果你當真將君先生對你的愛慕之心當成是麻煩的話,那越早面對也越好。”

劍童的話差點讓鳳殊就點了頭。

“我來到這裡之後,聽到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話,大概意思是這樣子的——‘我雖然喜歡你,希望你也對我報以同樣的喜歡,但是倘若你不喜歡我,那麼我的喜歡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自己面對,並不想要拖你下水,讓你來替我解決我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夠趟過去的愛海。’”

劍童沒有聽得太明白,“可是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和對方交流,想要和對方達成一致,想要和對方一起生活,想要和對方建立起親密關係。

要是連對方已經是自己孩子的母親了,這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情況都不會趁熱打鐵,不會蠢蠢欲動地趕緊將你給拿下來,而是心如止水的像個完全不喜歡你的人一樣,說着類似於‘我喜歡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的愛情與你有關也與你無關’的話,這完全就是口是心非,狗屁不通。”

鳳殊哭笑不得。

“你的話說到了點子上,但也的確忽略了人類情感的可變化這一個特點。

不管是知識還是感情,還是別的什麼,很多時候往往只是鑽了牛角尖,一旦開竅,便會如同醍醐灌頂那般,瞬間就想通了。

並不是說他在喜歡着我的這個時刻,就會想着喜歡我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喜不喜歡他都與他無關,不是這樣的意思。只要那種喜歡存在,那麼我的反應就會給他以欣喜或者痛苦,一旦他產生種種與我有關的情緒,那麼不管我做不做什麼,都不能說是完全無關。“

她現在是在等待,等他自己想明白“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她”的那個時刻的出現,等他醒悟過來,感情很重要,但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最起碼,並沒有重要到讓人奮不顧身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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