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以他的方式告訴她,對鳳小七他抱着百分之一百的認真。他是的確看上了那個人,想要和她認真地交往,而不是因爲單純的好奇,更不是玩玩而已。
他成年已久,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基本都心裡有數,什麼時候該主動出擊什麼時候該學會放棄,他也並不是沒有分寸感。
“你是真的已經和家裡人都討論好了?”
鳳殊心想這麼短短的幾天,他就已經做好了家人的思想工作?即使蕭遠山有那種眼光與心胸放他離開,作爲父母的蕭伯康夫婦不太可能就此放手的,畢竟,對於他們來說,他是真正的死而復生失而復得的珍寶啊。
“爺爺已經默認了。剩下就只有我爸媽了,他們一時之間還難以接受我又要長久離開並且可能一去不返的事實。”
蕭崇舒說到這個笑容微斂。
“但是父母嘛,總是拗不過子女的。如果我還是和從前一樣是他們的獨子,我會趁好感還沒有往深裡發展時就轉身,留在蕭家。現在是上天都給我選擇的餘地,我也是有弟弟妹妹的人啊,而且還有了侄兒和外甥女,不管從哪方面來看,父母都不是沒有依靠。”
他覺得他們只是需要更長的時間去重新適應他不在身邊的這個事實。從前他以那樣的方式消失,他們被動承受痛苦的同時也得學會慢慢去放下,現在他平安歸來,以確信會平安活下去的方式再次離開,他們願意主動接受這件事的話,自然會好受得多。
父母與子女終將分離,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越行越遠,不代表就完全不掛念彼此。他只是會出一趟更遠的遠門,只要時機合適,將來無論如何都會再回來看望他們的。
“結婚之後,七小姐不可能會不允許我回孃家吧?就算路途遙遠,鳳家的長輩總也會希望可以見一見親家。如果真的對七小姐這麼愛重的話,說不定還會全家出動到聯邦來,到時候我倒是覺得爺爺他們會將我晾在一邊,反而和親家上演相見歡。”
這人說着說着居然就浮想聯翩了,十足的一個熱戀中的天真幼稚的少年啊。
不過他說的話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假如他和鳳小七真的也會成婚,加上即墨和阿鳳的事情已經是八字有一撇,君臨和她就更不用說了,都三個孩子的父母了,鳳珺夫妻倆心裡再有疙瘩,最終也還是會放下芥蒂,起碼禮節上總會派人來一趟聯邦,到各家府上拜訪拜訪。
只是,屆時鳳家就要暴露在世人眼前了。
鳳殊眉心微蹙。
內域這麼多年都沒有和外域官方打照面,相反,只是各大世家在外域各處低調行事,並不插手政局,也不插手軍務,只是採集各項信息與運送某些物資,這又是爲了什麼?
就算理解不了,但假設這當中有着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或者說很久開始便已然形成了默契,鳳家作爲世家之首打破這種局面,會不會招致某種不良後果?
她不瞭解兩邊的歷史,各種政策風俗習慣裡邊所隱藏的信息自然就更加無法推導出來。
“放心,我只是說說而已。真的能夠結婚我就謝天謝地了,不會奢望鳳家長輩來拜訪蕭家的。你和老四結婚這麼多年,孩子都三個了,也不見鳳家有人到君家去,可見中間有十分難爲的地方,一時半會的還沒有解決。你們小倆口都不着急,我嘛,更耐得住氣。”
蕭崇舒表示如果他爲了這種事情而心浮氣躁,豈不是有失風範?
鳳殊莞爾。這人總是有本事讓人的心情快速地好起來,可見洞察人心。
“君臨不會像你想得這麼多,也不愛說這麼多有的沒的。在這一點上,他會更加符合長輩們的選婿取向。”
蕭崇舒立刻變成了苦瓜臉。
“不是吧?總不可能取向這麼一致,所有人都喜歡沉默內斂的,反而不欣賞我這樣活潑外向可愛非凡的人才啊。”
好吧,鳳殊想憋笑都難了。
“我只是覺得你最好低調一些。老話說得好,槍打出頭鳥,該縮頭時就縮頭。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爲了逞一時意氣,而大意失荊州,未免過於可惜。”
蕭崇舒愣了愣,冷不丁問道,“那邊的人應該不會都像你現在這樣說話吧,四弟妹?我大致明白,但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完全理解正確啊。用詞特別的,古雅?”
“世家的人說話會比較多這樣的,尤其是長輩。你可以多讀一些和傳統文化有關的書籍,臨時抱佛腳。”
“臨時抱佛腳?什麼意思?”
蕭崇舒一個頭兩個大。
鳳殊扶額。
宇宙時代,已經沒有各種從前常見的修道場所了。說是信仰缺失也好,信仰解放也好,現在絕大多數的人,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就是雖然平時不努力,但事到臨頭的時候也可以趕緊去補一補相關信息,看能不能提高臨場發揮能力。”
“有道理。回頭我就讓爺爺給我弄那些資料,一點一點地背。”
蕭崇舒讀書的時候是各科成績都拔尖的均衡型學生,談到學習,他是從來不懼的。
“不管怎麼樣,還是祝你好運吧。七姐殺伐果斷,有你這樣包容心強的人作爲伴侶,也挺好,雖然遠了一些,這一點是十足十的缺點。”
鳳殊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再次苦下臉來。
“四弟妹,給點面子。去到鳳家可千萬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挑眉,“你是去到鳳家,我和七姐卻是回到鳳家,這裡邊可是不一樣的。”
“你在這裡可就是我們聯邦人。”蕭崇舒也跟着挑眉,“不信你去問老四,他會不會是一樣的想法?”
“不用問,他不會。這一點和你打賭都可以。他從前都不當自己是君家人了,你以爲他會多在乎聯邦?”
鳳殊的話反問得他啞口無言。
不同於他依舊高度認可聯邦,從前是因爲失蹤多年而被動遠離了聯邦,君臨是主動從軍部退出,從君家離開,多年浪跡星際從不歸家的人。
“看來我得到的信息略有偏差啊。老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連聯邦都已經不怎麼認可了?也對,如果不是你和聖哲,爺爺說他的確是沒有再回君家的意思了,那些年,連君爺爺都聯繫不上人,可見他是鐵了心要讓別人認爲他已經死了。”
蕭崇舒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皺眉。
“你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麼?爺爺知道,但是不肯告訴我。”
“蕭爺爺不肯告訴你自然有不肯告訴你的道理,你問我幹什麼?”
問她她又能說什麼?
“看來你知道。你知道就好,這說明老四就沒有瞞着你。你知道了也還能接受他,說明問題不大,就算大也已經過去了。”
蕭崇舒笑嘻嘻地得出了想要的結論。
鳳殊無語。
這人套話真的是太有水平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後能不能和他好好說話了。
“你知道嗎?你現在這種表現真的是特別不受長輩待見的類型。”
“啊?又來這招。我總不能回爐重造吧?難度太大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嘴,“要不四弟妹你乾脆像之前一樣點點我,讓我禁言幾天試試看?做一下實驗看看我能忍受幾天完全不能說話。”
鳳殊翻了一個白眼。
這人果然是無聊了,所以纔會抓着她不放。
她轉身就走。
蕭崇舒斜靠在門邊目送着她離開,眼底盡是解不開的困惑。
佛?有佛存在的時代,肯定是萬年以前,搞不好還是十萬年以前。是鳳家所在區域的人都這樣,還是鳳殊的個人表現?
如果是後者,她的來歷就非常可疑了。
想到某種不可能的可能,他心頭微突。
鳳殊可不知道自己破綻頻出,在心有九竅的蕭崇舒眼前,她再一次因爲說話而透露了自身的重要信息。
“怎麼這麼久?”
“乖乖鍛鍊了啊。”
鳳殊先去盥洗室洗了個戰鬥澡,然後換上乾淨的衣服出來。
“一直這樣?”
“要不然呢?”
夢夢跳到她的肩膀上。離鳳殊越近,就意味着離小世界越近。
“蕭大哥剛纔還揶揄我,說怎麼對屠元帥這麼好。”
被埋汰偏心的鳳殊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萬分無奈。
“不習慣就讓蕭遠山給你配增發劑,多大點事。”
“不是因爲這個。光頭我無所謂,頭髮愛什麼時候長就什麼時候長,我還省了洗髮的時間。”
“賢妻良母。”
夢夢也吐槽。
“君臨要是親眼看到你光頭,一定會崩潰。”
“他纔不會,哪有這麼矯情。人沒事就好。”
鳳殊哭笑不得的是,剛說完,君臨的通訊就打了過來。
“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你了。”
鳳殊正尷尬地要裝作沒聽見,君臨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剛剛洗過澡,“去訓練室了?”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你什麼時候到?”
“問我幹什麼?又不是我駕駛星艦。”
說起這個,鳳殊摸了摸鼻樑,“屠元帥正在我房間裡頓悟着。”
君臨怔了怔,“又?”
“又。”
見他滿臉無奈,鳳殊趕緊表示真的和她無關。
“我什麼都沒做。”
“我知道。只怕別人未必會這麼認爲。”
“是啊。蕭爺爺說想要看看能不能中途在哪個星球停個幾天。”
“需要很久?”
“只是可能,有備無患。”
君臨沉默了三秒鐘,“實在不行,就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鳳殊立刻明白他說的是將屠隆轉移到小世界裡去,在那裡,不愁沒有時間。
一想到小世界,鳳殊就想起了鳳山,想着事情還是早點說爲好,省得將來人突然相遇,搞不好會節外生枝。
“家裡給我派了一個人,剛剛見上了。見面後方便的話給你們介紹認識。”
君臨斜睨她,“男人?”
鳳殊沒有隱瞞,“是。”
君臨突然就嘴角泛笑,“下馬威還是程咬金?”
直覺真是敏銳得可怕,鳳殊頓時頭皮發麻。
“有某個出人意料的規矩,我也是剛剛得知。”
“說來聽聽。”
“見面再說吧。反正我先報備了,你心裡有數就好。別到時候……”
君臨似笑非笑,鳳殊也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居然有些心虛,但一想到又不是她弄出來的,她又沒有錯,爲什麼要因此而感到心虛?
完全沒有理由啊!
“我是真的沒有料到他會是這樣的身份,最難辦的人還是我們兩個當事人,你就在一邊看着就好。反正這事暫時也解決不了,只能夠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回去之後有什麼辦法能不能迂迴曲折地解決掉關鍵問題。”
鳳殊想着的不是一次性取消這種規矩,畢竟鳳家會有這樣的奇怪規矩,而且這麼多年都在延續,自然有它的道理在。她目前不是很清楚箇中緣由,加上不在其位,自然也不好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
可是將來她未必沒有機會取締掉它,最起碼,繼承人自己結婚後,像鳳山這樣從小就被指定爲繼承人伴侶人選的人就應該可以擁有他自己的婚姻自由,不需要一生都爲這種規矩所束縛。
讓她傻眼的是,等回過神來,君臨已經掛掉了視頻通訊。
“他什麼時候走的?”
“生氣了就掛了你唄。你還真的長點記性吧,在自己配偶面前談別的男人,不死也要被扒層皮。”
夢夢幸災樂禍。
“我又沒有做什麼。”
鳳殊苦惱地想要去抓頭髮,結果卻碰見了自己光溜溜的腦袋,情緒越發不好了。
“可惡,又不是我的錯,我還沒有生氣,他生什麼氣?!”
其實讓她不自在的是,連她自己都下意識地認爲她好像做錯了什麼,甚至到了因此需要對他感到愧疚的程度。
真是煩死了,希望他不要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來纔好。要不然到時候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夢夢見她終於沒有漫不經心的表情了,心情就更好了。
它總覺得鳳殊對太多東西都持着無所謂的態度了,這一點就像是歷經世事的老人那樣,總是這麼暮氣沉沉,很有些看破紅塵的味道。
它不認爲這是一個年輕人該擁有的人生態度。就算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但這也同樣是新的人人生,需要她抱着-激-情-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