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對面痛哭流涕的鄭弘文,安逸語氣平緩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先彆着急,擦擦眼淚,慢慢說。”
鄭弘文身子一顫,似乎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渾身打了一個哆嗦,聲音無比悔恨:“半個多月前……我女朋友……小雯,她……在教室自習,本來我們約好的,晚上我去接她,但是我臨時有事,忘記了……她看書經常忘了時間,那天也是。又因爲之前我們約好,她更沒有注意時間……一直到半夜,她才發現已經很晚了。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但她的膽子很大,因爲覺得困了,索性把應急燈熄滅了,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當她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圍多了許多同上自習的同學,她也沒想太多,翻開書接着看。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就發覺氣氛不對勁……那些人雖然都在看自己的書,可是他們有的用應急燈、有的用電筒,有的甚至在點蠟燭,而且——他們翻書寫字的時候居然沒有一點聲音!小雯也覺得很奇怪,偷偷瞥了一眼離她坐的最近的那個人,突然發現他的教科書上面的某些題外話還是黑體標記的,她驀的纔想起:那本教材是——很久以前的版本!!!她當時害怕的不得了,尤其注意到那學生的裝束也是很久以前的服飾。她都不記得最後是怎麼結束的,反正天亮的時候她才從昏迷中醒來……當時她立刻給我打電話,將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我。但當時我不信,只以爲她生氣我沒有去接她才騙我,就沒有在意……那想到……哪想到……”
說到這,鄭弘文一臉恐慌,懊悔,渾身發抖着,面容十分扭曲,過了好一會兒,纔再次平靜下來,狠狠的灌了一杯酒,再次開口時,聲音充滿疲憊:“……哪裡想到,她當晚就死在那間自習室!但她的室友,卻都說,她早早的就在寢室睡了。當晚,誰都沒有察覺到她離開而且……警方介入,調取樓道監控發現……發現樓道中……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既然沒有出現過,那她又怎麼死在自習室的呢?
鄭弘文感覺渾身發冷。
他已經被這個問題困擾好多天了,但始終不願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小雯,是被鬼害死的。
但是種種事實,無不證明了這一點,他……無力反駁。
所以他纔會自責,如果他相信了她的話,那麼她……或許就不會死了。
飯店中,燈火依舊,人聲鼎沸,但,鄭弘文卻感覺不到任何溫暖,緊緊靠在椅子上,縮着頭,隱藏在陰影之中。
他不怕陰影,因爲有陰影,就代表着有光明。他怕的,是無休無止的黑暗。
一連十幾天了,每到晚上,他都睡不着覺,只要一閉眼,女朋友死後那猙獰的面容,就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任他怎麼甩,也甩不開。就連白天,也是如此。
所以他纔會走到大街上,走入人羣中,因爲……他害怕一個人。
可是,即便在人羣之中,他卻依然感覺孤獨,無比的孤獨。就像是有一道看不見摸不到的圍牆,將他與整個世界隔離一般。
牆外,陽光明媚;牆內,迷霧重重。他也希望破開這重重迷霧,可最後才發現,只不過是一場徒勞。
而幸運的,老天在這個時候讓他遇到了他最好的兄弟。讓他,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一隻香菸,從他手中被點燃,看着緩緩瀰漫開的煙霧,深深吸了一口,卻只覺腦袋一陣眩暈。
“咚——”
撞擊聲傳來,鄭弘文終於抵擋不住酒意與疲憊,一頭倒在桌上,沉沉的睡去……
對面,安逸目光悠遠,遙望着窗外夜空,讓人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場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一股莫名的氣氛,圍繞在一趴一坐的兩個人之間。然在此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這特別的氛圍:“大哥,俺們這該打烊了,您看您是不是先把賬結了,出去發呆去。”
濃濃的東北口音,讓安逸面色一抽。乾咳一聲,道:“抱歉,忘了注意時間,這就走……”說着,扶起醉倒的鄭弘文,結賬走出店門。身後再次傳來服務員的聲音:“哥,一人兒能行不?要不我幫你打車吧?”
“不用了,這附近有沒有旅店?”
“有,就在前面不遠,拐個彎就到。”
“謝謝。”
……
扶着鄭弘文來到旅店,安逸開了兩個房間,將鄭弘文扔到牀上,就轉身回了另一個房間。
對於鄭弘文以及他身上所發生的事,安逸並沒有過多關注。關上放門,躺在牀上,心神順着一種奇異的聯繫,附在某一縷天魔元神之中。
魔神所在的宿主,是一名三十多歲美豔少婦,此時已經早早入睡。
心念一動,用天魔元神包裹着自身的意識,緩緩沉入女子記憶之中。
這一夜,女子將會做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不光是他,今夜,將會有很多人同她一樣,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鄭弘文也是如此,從小到大,從出生一直到昨夜,種種經歷在夢中一一展現,到第二天早上醒來後,竟生出一種看破紅塵的錯覺,而對於女友的死,心中竟也看的淡了……
其實這也屬正常,黃粱一夢,莊周夢蝶,大體如是。
日三省己身,不過是反省一日所爲,都能促使人進步。更何況這回顧自身一生的經歷。若是悟性高覺之人,在一個佛道顯聖的世界,說不定能夠一朝頓悟,立地成佛也未可知。
不過這一切鄭弘文是不可能知道的,甚至連他爲何做這麼長的夢都不知道。可他卻並未多想。更未發現,不知不覺中,他的心態,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
而此時,對面房間,安逸也掙了開雙眼,只見其中似有紫光閃爍,若有萬千場景流轉,如夢似幻,但只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只見他驀然一笑:“這用其他人的身份經歷他所經歷的事情,雖然玄妙,但確實不如事件本人所更感悟的多。不過……聊勝於無吧!”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對面傳來開門聲,眨巴了兩下眼,他也起身開門。
房門打開,對面正是表情略顯迷茫的鄭弘文,安逸笑着招呼道:“起來了?餓了嗎,一起出去吃點飯吧。”
鄭弘文打了個哈欠,道:“好啊,餓死我了。”說完,兩人並肩離去。
走在路上,他又對安逸說起了昨夜的怪夢,表示十分疑惑。
安逸笑道:“想不明白就別想了,這世界上不知道的事多了,還能事事想明白嗎?”
鄭弘文點點頭,忽然道:“昨晚……你都知道了吧?你說,小雯會不會是被鬼……”話未說完,就被安逸搖頭打斷:“事情過去了,就不要想了,世上有鬼沒鬼,誰說的準呢。”此時那幾個鬼已在昨晚被他收了,沒必要告訴鄭弘文。
鄭弘文點點頭,沒有多言。
這也是因他心態轉變的結果,若不然,怎會如此輕易放棄。
或許是感覺有些沉默,鄭弘文再次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離開?我看要不然就別走了,或者回巴市。”
安逸搖頭:“算了,不想回去了,在外面挺好的。”
鄭弘文聞言,還道他怕觸景傷情,想起父母,不禁出言安慰。但安逸又豈是因爲如此?是以只是搖頭笑笑,沒有多說。
雖然他此時已經能夠關閉呼吸,不再害怕城市中的空氣,但是這幾年漂泊久了,獨自慣了。卻不想與人牽連太多,經常接觸。
若回到巴市,不論是鄭弘文還是其父母,肯定要經常走動,但此時他早已厭煩,又怎會自找罪受。所以,吃完飯,也就是他該告辭離開的時候了。
邊走邊談,不一會兒來到一家小麪館,麪館雖小,到裡面收拾的很乾淨,只是坐滿了人。
不過好在,外面店門口擺了兩張桌子,此時空蕩蕩的。
鄭弘文拉着安逸,兩人一人要了一碗麪,剛一落座,忽然耳邊傳來一老健的聲音:“咦,道友怎麼也在這裡?”
鄭弘文疑惑,見一個容貌清癯的老者對着自己抱拳拱手,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安逸也是詫異,沒想到竟還會遇到他。當下抱拳還禮,道:“原來是王前輩,您老怎麼也在這裡?”
這老者正是與安逸有過一面之緣的王玄甫,在安逸還未離開巴市之前,給他算過命的那位“坐地閻羅”。
鄭弘文此時更是詫異,不明白兩人這一套古禮,弄得跟跑江湖似的,是怎麼個情況。而且……道友?
就在他迷惑之際,這邊王玄甫再次開口,道:“竟然真的是安道友,看來我們真的是有緣啊,竟然在這碩大的京師遇到一起。道友來京師,可是也爲了那處封印?”
什麼封印?
安逸心中疑惑,但卻並未多問,搖頭道:“只是偶然來到此地,恰逢遇見我這位朋友,就在這徘徊幾日。”
說着,開始給兩人引薦。
ps:抱歉,晚點了……差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