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放下

“一直以來,它們都被分開收藏,分別屬於不同的人,但傳說誰可以把它們合在一起,誰就可以得到蘊涵其中的力量。我相信了這個傳說,費盡心機把它們給偷了來,卻被我們世界中最傑出的捕快舞沉發現了,被他趕得如同喪家之犬。

“情況危急的時候,我什麼也顧不得了,不顧一切的把黑鈺和幻靈合在一起,想獲得其中的力量。不料這樣做沒有是我得到力量,卻把我和舞沉帶到了你們的世界。原來黑鈺和幻靈合在一起的功效是打破空間的阻隔。”

大約是想起了往事,雲淡煙有些傷心。銀星熠有些遲疑地道:“黑鈺和幻靈都那麼大,你……”

雲淡煙露出一絲苦笑,扭頭看着銀星熠坦然道:“小星星,你不可能到此刻還不明白你現在看見的樣子並不是我原來的樣子。我本來的樣子沒有一定的形體,看來就像是你們這裡的一團霧,一陣煙,一片雲。你那麼聰明,現在知道你跳河的那天,大寧河爲什麼在夏天也有那麼大的霧氣了吧?也明白你在玉屏峰上惡鬥赤蛤的時候,爲什麼並不算高明的我在卓寧和回瀾的眼皮子底下也可以做手腳了吧?而回瀾鼓着眼睛也抓不住我,因爲你們根本就在我的身體中活動。記得那是你第一次使用吹雪,而我當時不是化身霧氣的話,一定也會被你逼得現身出來。我當時還很慶幸沒有被你們看破,誰知道不久之後竟然會在烏衣鎮又遇見你,最終還是被你找了出來。”

銀星熠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僵硬地笑了一笑。

雲淡煙輕聲嘆息道:“小星星,現在你還堅持要永遠和我在一起了麼?”

銀星熠早料到雲淡煙原來的樣子不是和人一樣的,雖然是煙、雲、霧感覺有點古怪,但並不吃驚,只是淡淡地笑道:“煙兒,原來你是名副其實的煙兒。你還要我說多少次才瞭解,不管你是什麼,我只要你!”接着看了看雲淡煙,卻欲言又止。

雲淡煙嘆氣道:“其實我能猜到你的反應。你是想問我爲什麼要維持人的形狀吧?”

銀星熠點了點頭,尷尬地道:“煙兒,從你給我做秘書的時候開始,你就總能看穿我心裡想的事情,讓我有時候覺得和你在一起是一件難堪的事情。”

雲淡煙忍不住莞爾道:“那你還要和我在一起?”

銀星熠深情地道:“可更多的時候我喜歡這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不必說,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話,很輕鬆,很溫馨。”

雲淡煙聽銀星熠一再提到心有靈犀,暗暗神傷,回頭繼續挖掘工作,接回原來的話題道:“黑鈺和幻靈帶我們來到這裡,是落在大海之中的。黑鈺和幻靈在突破空間以後,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產生變化,變得比以前大多了,又從裡面分裂出兩個精華物質出來,就是你們後來稱之爲夜光琥珀和乾坤環的東西。這時候我們遇見了鮫人。

“那時我們剛來這裡,對這裡的一切都不適應,幾乎所有的能力都喪失了,根本就不是鮫人的對手。舞沉再顧不得和我計較偷東西的事情了,只能和我合作,一起帶着夜光琥珀和乾坤環倉皇逃竄。鮫人顯然是不習慣陸地上活動,見我們走了,就歡天喜地的帶着變大了的黑鈺和幻靈走了。所以後來才能找出剋制夜光琥珀和乾坤環的辦法,一直制約着我們。”

雲淡煙悽然接着道:“離開大海後,我們暫時是安全了,但卻很虛弱,又發現這裡是一個我們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只得彼此合作生存。過了一段時間,我們的體力漸漸的恢復了一些,於是你們的世界開始遭殃了,不管我們走到什麼地方,永遠會都只能帶來死亡,但這同時也會使我們變得虛弱。

“最後終於惹來了天山派和坤孚派的創始人,被他們聯手重創,連夜光琥珀和乾坤環也無法保存。當時他們還以爲我們死了,卻不知道由於沒有形體,我們可以在你們這個世界中的大部分介質中隨意穿行,當時不過是借土行術溜走了。

“這時我們已經對你們的世界有些瞭解了,知道你們這裡的一切都是以人爲中心的,我們要在這裡活動自如,就必須化成人的形狀,同時吸食這裡生物的精氣來淡化我們的原有特質。像吸血鬼靠吸食鮮血一樣,我們靠吸食精氣生存。小星星,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瞞着你這些事情了,你還要和我在一起麼?”

銀星熠凝視着楚楚可憐的雲淡煙,怎麼也無法想像她是靠吸食精氣生存的,儘量自然地笑了一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遲疑了片刻,鼓足勇氣道:“那……你現在還……還……”

雲淡煙吸了一口氣,低聲接着道:“我的體質已經改了很多,大多數的時候用不着了。但當我運功過度,或者受傷太嚴重的時候,還是需要一點點。不過我現在已經對你們的世界有了感情,儘量不找有智慧的生物下手,又不從來不弄死它們,它們雖然被我吸食精氣,但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上次我把你弄進仙界的時候,功力消耗太大,就找了一個大黿和贏魚來補充。你一定聽卓寧提過這事,大黿和贏魚都是被他給處理掉的,好像贏魚的內丹最後是給了張虎。幸好他雖了得,也沒聽過像我這樣的生物,也和其他人一樣,自以爲消滅我了,其實卻是被我溜了。除了養傷回氣的時候,我和舞沉都儘量不恢復原形,因爲那樣太缺乏自保之力,行動又不方便。”

銀星熠看了看此刻也像一團煙一樣的雲淡煙,不禁要想她這次受傷以後,還有沒有吸食精氣,想問卻又實在問不出口。他怕那個答案。

雲淡煙回頭看了一眼,顯然是猜到了銀星熠的想法,又低頭繼續挖掘,幽幽地道:“真相往往很殘酷。銀星熠,假如你現在要離開的話,我很理解。”

銀星熠沒有立刻搭言,而是在心裡反覆問自己,今後是不是還要和雲淡煙在一起?想起那些沒有云淡煙或者喬娜的日子,他能感受到的只是痛苦;又想起他在還不知道雲淡煙就是喬娜的時候,心裡還在抗拒她的時候,還是仍然會忍不住關心她;他得出了一個連他自己也很吃驚的結論,他不在乎雲淡煙的身份,不願意離開她。

嘆了一口氣,銀星熠來到雲淡煙的身邊蹲下,淡淡地道:“煙兒,你是想把你的小星星嚇走麼?”低頭一看雲淡煙挖出的足有一尺半長的坑,誇張地喊道:“煙兒,你挖什麼蟲草需要挖這麼大的坑?還想讓我吃,真的打算要嚇走我麼?”他雖然沒看見過新鮮的蟲草,卻吃過一些用蟲草弄出來的藥膳,知道蟲草不過只有筷子粗細,幾釐米長而已。

雲淡煙先聽了銀星熠的話,心中感動,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眼淚忍不住便落了下來。但接着又被銀星熠逗得一樂,回手用樹枝不疼不癢地給了銀星熠一下,嗔道:“一邊待着去,沒個正形。”

銀星熠捉住雲淡煙的手,眸子中射出深刻的情誼,柔聲道:“煙兒,你以後不要再傷害其他的生靈了!上得山多終遇鬼,你再做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情,難免會有意外。你如果還要精氣來養傷的話,我願意把我的給你。”

雲淡煙聽着銀星熠的話,先還有些不悅,但到後來就只有感動了,如何還忍耐得住,伏在銀星熠懷裡低聲抽噎起來。過了好半天,她才漸漸平靜下來,擡頭淡淡地道:“假如你真的願意把精氣給我一部分,那我就很可能從此以後徹底變成人類,再也不需要別人的精氣了。”

以銀星熠一貫的鎮靜功夫也聽得一呆,一時無法把握住雲淡煙話中的意思,只懂得傻傻地看着雲淡煙。只見雲淡煙又輕輕的點了點頭。銀星熠呼出一口長氣,緊緊握住雲淡煙手,喃喃道:“煙兒,你可不要逗我,我再經不起打擊了。”

雲淡煙抽出手,蹲在地上繼續挖掘,“咯咯”地有些誇張地大笑道:“你纔不要逗我呢,我的小星星是那麼脆弱的人麼?你還是坐到一邊去,不要妨礙我的工作。”

銀星熠聽話地又坐回草地,心情卻與剛纔有天淵之別。

雲淡煙平靜下來後,又接回剛纔的話題,道:“開始我和舞沉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回去,在可以化成人形後不久,便開始千方百計的要奪回夜光琥珀和乾坤環。那時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已經在鮫人的幫助下建成了寒晶室和火晶室。

“那兩個地方都是我和舞沉去不了,也不知道鮫人是如何發現我們的弱點的。這樣我們就只有等待他們拿着夜光琥珀和乾坤環去南海施法的時候纔有機會了。好容易我們終於等到這樣一個機會,卻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雷宏來,使我們功虧一簣,結果是舞沉受傷我受制。這就是舞沉說他救我的那一次。

“其後我被雷宏脅迫。開始的時候是幫他試驗各種藥物,後來雷宏發現我的體質和他太不同了,我對各種藥物的反應對他來說幾乎沒有用,他就讓我去塵世幫他蒐集資料。直到我遇見了你,我怕愈陷愈深,才詐死回到仙界。

“不久之後,卓寧和回瀾也來到了仙界,雷宏便暫時沒功夫理我了,於是放任我在仙界中,使我無意中再遇見舞沉。然後得舞沉之助,終於徹底擺脫了雷宏的控制。不過我一直與雷音保持着聯絡,所以洗劍園中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

“說起來我被雷宏控制了近千年的時間,也是自作自受。雷宏沒有去塵世的能力,我開始去了塵世的時候,是完全可以擺脫雷宏的控制的。可我貪圖他的藥草能改變我的體質,使我能更適應你們的世界,而不想離開他,後來被他逼迫服食各種寒性藥物,想離開他的時候,卻又離不開他了。”

銀星熠道:“你和舞沉再見面後,開始一定是想回去,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阻止舞沉回去的?”

雲淡煙沒回答銀星熠,自顧自地又道:“雷宏是我和舞沉的噩夢。這時候,舞沉已經把黑鈺和幻靈弄了回來,隱藏在南海的一片珊瑚礁下。舞沉幫我擺脫雷宏以後,怕雷宏找到我們,一直都躲在黑鈺觀中。黑鈺觀中的那些字就是我在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的時候刻的,舞沉也是在那時候熟悉了你。直到前年春節的時候,雷宏正和卓寧、回瀾惡鬥,又去了萬里之外的盤龍峽,無暇分身來對付我,我又知道雷宏去不了塵世,終於忍不住跑去塵世看你。恰好看見你在溫彥芹家,溫彥芹勸說你住下,你卻要用彩票決定自己的命運。”

銀星熠感動地道:“於是你就讓我中了大獎。”

雲淡煙點點頭:“這麼長時間了,你竟然還沒忘記我,且有點萬念俱灰的樣子,我很感動,就在搖彩的時候做了一些手腳。誰知道卻做得過分了,反而讓你離開了成都。

“沒多久,卓寧和回瀾便解決了雷宏,我和舞沉終於可以回去了,但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流浪?我對自己說,等你回成都的時候,我就回去,可惜你不僅沒有回成都的意思,還連生命都很厭倦了。

“我認識的人當中只有卓寧和回瀾能夠救你,忍不住把你弄進了仙界,用了點心思使你能和他們在一起。舞沉看我終於安排好了你的事情,又催着我和他一起回去。我捨不得你,又拖了半年,眼看又要過年了,你也適應了洗劍園的生活,我實在是拖不過去了,才冒險將一株蘭苓草移植到峨眉山上,想最後再幫你一次。

“這時舞沉終於發動了夜光琥珀和乾坤環,讓它們產生了變化。天山派那邊很順利就讓龍志清帶出了夜光琥珀,可坤孚派卻出了點問題,他們的掌門不知道爲何,居然沒有讓人帶着乾坤環去南海了。

“恰好在這時,我又發現我的體質已經和舞沉之間有着很大的差異,忽然明白我們已經不適應我們原來的世界了,再慢慢想到弄出那麼一條通道的危險性。我開始不停地勸舞沉不要回去,後來便發展到針鋒相對了。然後就發生了烏衣鎮的那些事情。”

銀星熠道:“舞沉這麼多年一直在什麼地方養傷?”

雲淡煙遲疑了片刻,垂首道:“小星星,他畢竟是我在這裡唯一的同類,又救過我,我已經做過許多對不起他的事情了……再說他只是在陌生的環境中掙扎求存的遊子,最大的願望不過是想回家而已,有什麼錯?”

銀星熠明白了,笑了笑,仰首嘆道:“今夜的星空真美。”

又過了一會兒,雲淡煙終於將火桫蟲草挖出來了,在小溪中洗乾淨了以後拿到銀星熠的面前,道:“小星星,你吃了這東西以後,會覺得渾身火熱,但不要害怕,我會將你混有熱力的大部分精氣吸走,你不會有危險的。只不過事後會覺得很疲倦,休息一兩個時辰後便恢復了。”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強硬的銀星熠不怕死也不怕疼,但見了火桫蟲草後卻倒抽了一口涼氣,也不伸手接過雲淡煙手裡的珍貴藥物,大瞪着漂亮的鳳目,爲難地道:“就這樣吃?不能稍微加工一下?”

火桫蟲草是一條顏色鮮豔的橘紅色肉蟲子,外形看來像脹滾滾的肥碩青蟲,但大了很多,足有一尺長,茶杯粗細。看不見把蟲草和蟲子區分開來,通常稱作草頭的子座,頭上只有一些醜陋的皺紋,翹着兩片大嘴殼。通體上下沒有一點作爲植物或者菌藻類生物的任何特徵,圓溜溜,肥嘟嘟,軟乎乎的。珍貴的火桫蟲草給銀星熠的全部感覺就是恐怖,他從小便連吃肉都討厭,何況是要吃蟲子?一想到必須要吃掉這東西,他能找到的形容詞只剩下一個——噁心。

雲淡煙大約是解開了心結,心裡高興,看見銀星熠爲難的樣子後,捧着火桫蟲草,笑得花枝亂顫的,喘着氣道:“小星星,終於找到讓你害怕的東西了!這東西必須趁着新鮮的時候吃纔有效果,等曬乾後,便只是一味能剋制寒毒的普通藥物了。”

銀星熠只有硬着頭皮接過火桫蟲草。還好,這東西看上去軟,拿在手裡其實並不很軟,感覺像是布做的填得很滿的填充玩具。銀星熠稍微好過了一點,看了看雲淡煙,做最後地努力道:“真的必須要吃?一定要就這樣吃呀?”他原本以爲火桫蟲草和一般的蟲草一樣大小,那麼掰成幾段後,閉着眼睛,一口水就吞下去了。現在讓他吃這樣的一條大蟲子,真是很噁心。

雲淡煙笑得直不起腰來,喘息道:“不要逗我了,我的小星星一個勇敢的人,有什麼事不能承受?不會就是不敢吃蟲子吧?快吃了!”

銀星熠不知怎的,心中又泛起隱隱不安的感覺,皺眉道:“煙兒,你沒什麼事瞞着我吧?”

雲淡煙停止了誇張的笑容,臉色一沉,很快地接嘴道:“你一定要知道舞沉的事情麼?”

銀星熠搖了搖頭,不滿地道:“煙兒,不要岔開話題。”

雲淡煙嘆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這次黑鈺和幻靈浮上海面的原因,無法預測一會兒我們會面對什麼。火桫蟲草雖然能提升功力,但始終有個過程。我很怕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銀星熠鬆了一口氣,淡然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最多是我們一起下地獄。別忘了黑白無常是師傅和師母的好朋友,一定會照顧我們的。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去什麼地方我都無所謂。”

雲淡煙不自然地笑了笑,低頭不敢接觸銀星熠的目光,催促道:“別說廢話了,快點吃吧。”

銀星熠點了點頭,盤膝坐好。再看了一眼手中惡心的火桫蟲草,求饒地看了一眼雲淡煙。又引得雲淡煙一陣嬌笑,還白了他一眼,顯然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銀星熠無奈地重重嘆一口氣,閉上眼睛,竭力不去想火桫蟲草的樣子,鼓足勇氣咬了一大口,嚼也不敢嚼便吞了下去。由於太大口了,他差一點噎着。忽聽雲淡煙道:“枉你還是一個現代人,不知道唾液能幫助消化麼?吃東西一定要細嚼慢嚥,吃完後還要記得運功行氣。”

銀星熠失聲道:“不是吧?”睜眼看見雲淡煙堅決的眼神,只得再嘆一口氣,瞄一眼已經沒了頭的火桫蟲草,發現它的斷面中充滿了一種乳白色的纖維物質,細看還有S形的花紋,的確不是蟲子了,勇氣便大了很多。在雲淡煙催促的眼神中,先咬了一小口,嚼了嚼,稍微有一點粗糙,卻沒有怪味,還稍稍帶點甜味,味道居然還不錯。就當是在吃蝦吧,據說蝦和昆蟲的營養成分是一樣。

銀星熠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迅速地吃完了火桫蟲草。雲淡煙雖然要他細嚼慢嚥,但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只想趕快吃完了事。

吃下那麼大的一條火桫蟲草後,銀星熠的肚子漲鼓鼓的不太舒服,不過果然覺得一股熱氣自丹田上升,直似要把他燒成灰燼。幸好這時雲淡煙的手已經按住了他頭頂的百匯穴,度進一股涼氣來,他纔好過了一些,忙按照雲淡煙的吩咐運功行氣。

過了一段時間,火桫蟲草帶來的熱氣已經全部被雲淡煙度進的涼氣中和了,銀星熠通體舒泰。可是雲淡煙在這時候卻開始了抽吸他的精血,並且速度還很快。銀星熠立刻變得很虛弱,像他剛從冥界回來時候的感覺,稍微動一下也需要耗費全身的力氣。到了這時雲淡煙還沒有放過他,像要把他的精血吸乾一般。但他卻不緊張,對雲淡煙也沒有絲毫的不滿,心裡帶着甜蜜放鬆身體任憑雲淡煙施爲。一來他信任雲淡煙,二來即便是雲淡煙真的吸乾他的精血,他也不在乎。

又過了一段時間,銀星熠已經虛脫至昏迷的邊緣,卻聽見雲淡煙幽幽的聲音飄進耳朵中:“小星星,既然你可以爲我犧牲生命,我爲什麼不可以爲你犧牲呢?小星星,你再也不用擔心舞沉了!永別了,小星星!記得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心血。”

銀星熠大急,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頂點,想叫卻叫不出來,終敵不過肉體的衰弱,暈了過去。

當銀星熠再次有知覺的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還是很虛弱,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地上,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讓雲淡煙獨自去冒險。睜眼一看,沒有云淡煙的影子,只有白俊正關懷地看着他。

白俊見他醒了,有些黯然地道:“是雲姑娘告訴我你在這裡的。她有一張字條託我帶給你。”將一張折成同心結的信紙遞給他。

銀星熠忽然明白了,他又一次失去他的煙兒了,在他自以爲能完全得到她的時候。不過他這次並沒有在醫院中的那種空落落的感覺,似乎雲淡煙還在,此刻正躲避在一個角落中,又似乎雲淡煙對他已經沒有以前那麼重要。

銀星熠沒有接白俊遞來的紙條,透過樹枝的空隙,將空洞的目光投向漆黑的星空,雲淡煙曾經自稱是一個外星人,可閃爍的羣星之中,到底哪一顆纔是她停留的地方呢?他費力地爬起來盤膝坐下,低沉着聲音緩緩地道:“白大哥,我想練練功。”

真氣的流轉又一次成功的將平靜帶給銀星熠。銀星熠留戀那種忘了煙兒,忘了自己,忘了煩惱,忘了傷心,忘了失望,忘了世界,忘了一切的感覺,一遍又一遍的讓真氣繞着身體流轉,感覺到真氣每一次流轉都變得更充沛,更渾厚。

隨着力量又一點點的回到銀星熠的身體中,他的神識又漸漸地清醒,痛楚一點點地加劇,彷彿又聽見雲淡煙正大笑着道:我的小星星是那麼脆弱的人麼?我的小星星一個勇敢的人,有什麼事不能承受?又想到白俊多半是不放心他,對夏琴和秦昱暄交代過後就來找他了,他怎麼能讓白俊繼續爲自己擔心?還有洗劍園中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卓寧和回瀾,成都還有一個像親大哥一般的溫彥芹。銀星熠收功回神,緩緩地睜開雙眼。

又是黎明時分。初升太陽金黃色的光芒透過樹林灑下來,把絢麗的光影投在草地上,小溪中。還有幾天就是清明瞭,比起在坤浮山的時候,*濃多了,各色的野花都不甘寂寞,開得熱熱鬧鬧的,其中最吸引銀星熠目光的是一邊的一棵野梨樹。梨花一枝春帶雨,穿花蜜蜂款款飛。哦!那滿樹的潔白的花朵上儘管都帶着晶瑩的淚珠,但傷痛卻已經被細心的蜜蜂撫平,掛上了溫馨的笑容。

銀星熠在心裡暗歎一聲,漫無目的地掃視着眼前的景色。

一大叢絲茅草新長出來的細長葉片油綠油綠的,逍遙地搖曳在晨風中,葉子上細細的絨毛在陽光下閃動着美麗的光芒。旁邊一株粗大的垂柳舒展着嫩綠色的細葉,輕柔地舞動着柔軟的枝條,給一家可愛的鳥兒提供了一個溫暖的家園。而那些習慣早起的鳥兒此刻又在盡心盡力地盡着它們歌唱家的本分了。

昨夜雲淡煙挖掘火桫蟲草的那個大坑還在,旁邊的散落着一些已經離開泥土,昨夜還是鮮活生命,今日也還極力維持綠色,但明天必然一片枯黃的小草。它們的鄰居們對此毫不掛懷,掛着晶瑩的露珠歡欣鼓舞地享受陽光地滋潤,也不覺得被一條青蟲當作早餐是一件恐怖的事情。青蟲痛快的享受着自己的早餐,盡情地享受着自己的生命,卻不知道它也被別人當作了早餐。一隻綠色的螳螂,謹慎地收起了它的大刀,顫動着細細的絲狀觸鬚,正小心翼翼的接近它的獵物,爲自己的肚子忙碌。

昨夜洗滌火桫蟲草的那條小溪也依然靜靜地淌着,幾尾早起的小魚兒歡快地擺着尾巴,激起片片漣漪,混忘了在一旁石頭下虎視眈眈的一隻大螃蟹。

一切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像每一個動人的清晨一樣,這個早晨也沒什麼不同,所有的生命都在享受自己的生活,並不因爲生命的短暫、危險或者其他的什麼原因而放棄自己的享受。世界離了雲淡煙還是維持了其本身的脈動,一絲不苟地繼續轉動,沒有絲毫改變。

銀星熠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心中想着自己奇怪的感覺,煙兒究竟還在不在呢?輕聲對白俊道:“白大哥,煙兒給我的字條呢?你在什麼地方看見她的?”

白俊擔憂地看了看銀星熠,在銀星熠的對面坐下,道:“我是前天夜裡在幻靈島看見雲姑娘的。”摸出那張折成同心結的紙條給銀星熠。

銀星熠接過紙條,詫異地道:“前天夜裡?”慢慢打開紙條,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淡淡的白雲,白雲中是一首熟悉的珠玉詞,秀麗的鋼筆字也是他看熟了的喬娜筆跡,原來她也忘不了從前:

玉樓朱閣橫金鎖,寒食清明春欲破。窗間斜月兩眉愁,簾外落花雙淚墮。

朝雲聚散真無那,百歲相看能幾個?別爲將來不牽情,萬轉千回思想過。

白俊道:“你坐了整整一天一夜了,當然是前天夜裡。”他一直在注意銀星熠的神色,見銀星熠看了紙條以後沒有激動的表現,不僅沒有放心一些,反而更是擔心了,同時也不禁要猜測着紙條上的內容。

銀星熠沒料到白俊已經守候自己那麼長時間了,歉疚地笑了笑。見白俊擔心的樣子,隨手將紙條遞給白俊,淡淡地道:“白大哥不用擔心,現在不過是萬物勃發的仲春時節,要傷心也等真正到了暮春的時候再開始不遲。白大哥能陪我去一趟幻靈島麼?”

白俊看了紙條後,絲毫沒有輕鬆,還更擔心了,聽銀星熠這麼一說,衝口而出道:“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雲淡煙寫的詞是晏殊的一闋《木蘭花》,在*最燦爛的清明時節感春傷別,既有理智,又充滿感情,又隱約的說明了她和銀星熠正在感情最濃烈時,不得不分手的無奈。白俊說的是晏殊的另一首《木蘭花》中的兩句。聞琴指卓文君,她聞聽司馬相如的琴聲而愛慕他;解佩,指的是傳說中的漢臯神女,曾解佩贈給鄭交甫。整句話的意思是說像卓文君和漢臯神女這樣的神仙伴侶真要離開的時候,挽斷羅衣也留不住她們。藉此告訴銀星熠雲淡煙已經永遠的離開了。

銀星熠乃七竅玲瓏之人,當然明白白俊的意思,又在心中黯然一嘆,嘴角浮現出一個淒涼的笑容,目光空洞地注視着前方,也接了晏殊一闋《踏莎行》中的一句道:“垂揚只能惹春風,何曾系得行人住。走便走吧,最多我再去一趟冥界找她。”

白俊順着銀星熠的目光看去,楊柳細細的枝條隨風輕擺,婀娜多姿,逍遙自在。中國自古就有折柳送行的傳統,但即便是柳樹能在異地他鄉茂密地生長,離人也沒辦法留下,始終是要走的。嘆了一口氣道:“你和雲姑娘在風影咖啡店的時候,我一直都知道,不過沒法聽見你們的談話,但最後卻聽見雲姑娘說要和你一起去幻靈島。我立刻跟着你們來到仙界,卻找不到你們的蹤影,只好一路打聽着去了幻靈島。結果你們卻不在那裡。正失望的時候,雲姑娘忽然一個人來了,對我說了你在這裡,然後催着我離開,並對我道,因她而來的災禍,也將因她而消散。又讓我告訴你,她是一股即將伴隨幻靈和黑鈺消散的輕煙,讓真正你忘了她,把握住自己的生活。我剛離開不久,幻靈島就傳來爆炸聲。等我回頭去找的時候,那裡的震爆還沒有平息,可惜除了海浪以外什麼都沒剩下。”

白俊凝視銀星熠,非常擔憂地道:“銀星熠,不是我阻攔你,你上次去冥界沒有找到雲姑娘,再去冥界也沒有用。”

銀星熠明白了,雲淡煙其實早就下了毀滅黑鈺和幻靈的決心,所以才讓白俊跟了來,好防止他做傻事,前天夜裡的一切做作也只是爲了不讓他跟着。既然如此,他怎麼能辜負雲淡煙對他的期望?當然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銀星熠站了起來,淡淡地道:“走吧,白大哥,我們回洗劍園去。還是煙兒說得對,百歲相看能幾個?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獨是我,奈何?煙兒已經活了千年,並不爲夭。煙雲淡,隨風散!一切只不過是像她說過的那樣罷了,天並沒有塌下來。”

銀星熠說完之後,他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感覺,似乎雲淡煙真的沒有走遠,此刻正在某個地方看着自己。想起雲淡煙是另一類的生命,白俊未必能能發現蓄意隱藏的她,他的心又活絡起來。記得在烏衣鎮初次見面,雲淡煙就一直在刻意逃避他,這次莫非又是在逃避他?但他不會去找她了,他再也不會逼迫她了,他會按照她希望的那樣來生活。

離開小山後,銀星熠到底還是去幻靈島所在的海域看了看,只看見一片汪洋,再添無限惆悵。還是在不久之前,也是在這片海域中,他曾雄心勃勃的要挽回自己的愛情,此刻卻不得不無奈地認同雲淡煙的話:來生後世能否再續今日前緣?否!否!否!煙雲淡,隨風散!

煙兒沒有走!此刻他比剛纔更加清晰的感覺到雲淡煙正在注視着他,可惜他更明白,即便如此,他也永遠失去了他的希望,煙兒是不會和他在一起的!否則哪裡需要玩這樣的花招?要不是他一心一意要見雲淡煙,然後又非要跟着來幻靈島,雲淡煙此刻還好好的在塵世療傷,現在卻一定是傷上加傷了。

銀星熠忍不住要自責,他又忘了卓寧的話了,順其自然,無爲而爲,欲速則不達。他爲什麼要去塵世逼迫雲淡煙呢?不過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今後的日子中好好的活下去。像雲淡煙希望的那樣,酒宴歌席莫辭頻。從大寧河開始,雲淡煙爲了這個目的,費了多少心血來安排,他怎麼能讓她失望?

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後,銀星熠將雲淡煙排除開腦海中,與等候在一旁的白俊離開了那片讓他魂斷神傷的海域。想起雷德在離此不遠的海域等候龍志清和嶽靈風,銀星熠指着那個方向道:“白大哥,雷大哥在那邊不遠的地方等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我們過去看看結果,與雷大哥打個招呼。”

儘管銀星熠今天的表現一直都那麼正常,白俊還是心中打鼓,忍不住關切地道:“銀星熠,你沒什麼吧?”

銀星熠笑了笑道:“白大哥,我和煙兒也不是第一次分開了,沒什麼的。我叫你白大哥,你也別老是連名帶姓的稱呼我,太生疏了。”

白俊驚奇地看着銀星熠,看來他似乎真的沒什麼,居然還有心思來計較別人對他的稱呼,放心了一些,笑道:“星熠,你還不瞭解雷德。我們不用去找雷德的,他多半早離開了。”心中不禁想起第一次去找溫彥芹的時候,溫彥芹對銀星熠的評語,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顆熾熱的心。看來他不僅是熱心而且還細心,此刻提到稱呼這種小事無非是告訴自己不用擔心。

銀星熠迷惑地道:“可他說他要留在南海等天山派和坤孚派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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