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
嶺上晴雲,缺月梧桐。
石色樹意婆娑有姿態,澄映青苔雨意,清涼撲面。
高崖下面,蟾光自天上來,墜谷冷寒,在水面上,銀河半輪,周匝景象一鏡升,美麗如畫卷,光彩奪目。
三五個坐騎聚在一起,或化爲人形,或顯出本體,或坐在藤椅上,或蹲在石桌上,或走來走去,或飲酒吃肉,或大聲抱怨。
有一坐騎,名爲虎獜,狀似狼,虎爪有甲,肋下生有肉翅,獠牙露在外面,正在跳腳大罵仙門之人,道,“大爺本來在北俱蘆洲呼嘯山林,酒肉無度,痛快的很,沒想到一朝被仙門的人抓來成了坐騎,鳥毛規矩多不說,還被小童兒呼來喝去。”
“憋屈!”
“憋屈死了!”
“誰不是?”
接口的是個妖媚女子,頭戴五彩冠,彩裙罩身,細腿格外長,挑眉說話,自自然然有一種陰狠,道,“真是到了八輩子血黴。”
“海上仙門的道人沒幾個好東西!”
第三個人同樣破口大罵,滿肚子鬱悶之氣,道,“我們也就是偶爾吃幾個人打一打牙祭,他們爲了煉製法寶和法器,不知道斬殺了多少無辜妖類。”
這個說話的狠狠灌了一口酒,面上橫肉抽動,道,“海上仙門上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劊子手,沾滿鮮血。”
其他人也都點點頭,表示贊同。
仔細看去,他們一圈圍在一起,性情張揚,身上有桀驁不馴,而其他的不少坐騎們,都或在鬆蔭下,或沉在深潭中,或在花叢中酣睡,或在撥弄靈泉,和他們離得遠遠的。
抱怨不停的坐騎以前都是縱橫過山林,在一個地盤闖出過名聲的妖類,現在被仙門收服,拘束起來,自然不樂意。
但在後山,來參加鈞元宮法會的坐騎,有的是仙門從小圈養的靈獸,有的是在仙門中有清規戒律約束早去了兇性,他們在仙門中生活的好好的,甘之若飴。
道不同,不相爲謀。
立場不一樣,不相往來。
李元豐則自己在一巨木下,樹梢夜色浮動,碧雲交錯,似黛眉半額頭,他抖擻着身上翎羽,赤色光洋洋灑灑的,非常耀眼。
在李元豐脖頸上,項圈依然在,且繫有一根金繩,其另一端系在一樁子上,饒了一圈,一個素裙小眼睛的貝女也在,正數落他。
“都怪你這個傻乎乎的九首,要不是你闖了禍,公主也不會發配我來後山看你,真真是煩死人了。”
貝女叉着腰,嘟着嘴,氣鼓鼓的。
看一看,瞅一瞅,在這後山,都是來參加法會的各路人的坐騎,可人家的坐騎,或是直接放開,任憑其在後山隨意玩耍,只有少數拴在樁子上,但沒有人看管。
數一數,這一片靈獸聚集地,就自己一個人。
雖然山好,水好,風景好,靈機充盈,鳥語花香,但對着一羣坐騎,再想到自己同伴們在鈞元宮法會上來來往往,自由自在,貝女更是鬱悶到想哭。
李元豐根本不理她,他站在石上,展目四顧,見萬千靈機垂落,稀稀疏疏,然後化爲雨色一樣,瀰漫滿山,在其中,不少的靈獸坐騎,或是白象,或是梅花鹿,或是青牛,等等等等,或化爲人形,或呈現妖相,,吞吐氣機。
掐指一算,李元豐來到鈞元宮已六天,在六天內,他一直待在後山,不止被拴着,還有一貝女看守,這是敖鸞怕他智商低,又闖禍。
可實際上,這樣的舉動,根本阻擋不了李元豐陰神出竅,在這段時間內,他別的地方沒去,倒是將後山情況裡裡外外摸得很清楚。
在鈞元宮,分前後兩出。
前是珠闕貝樓,瓊閣寶殿,非常光鮮,是鈞元宮的主體,來參加法會的大多數人在那裡;至於後山次之,主要是靈囿,廢棄丹室,廢棄煉器閣,水牢,還有其他建築。
在這幾天,李元豐特別關注發牢騷,桀驁,兇性未去的坐騎,還有就是那個水牢。
“可以試一試。”
李元豐一首垂下,眸光陰綠,說來也巧,後山這樣的坐騎還真不算少,匯聚在一起的話,肯定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即使是不可能有大作爲,但足夠了。
想到這,李元豐一翅揮開,攔住身前貝女的嘮叨,開口道,“閉嘴。”
“你,”
貝女這是第一次聽到李元豐說話,她微微一怔後,就是大怒,美眸瞪大,嘴脣在哆嗦,道,“你說什麼?”
李元豐有了計劃後,馬上行動,他根本不和一個無關輕重的貝女囉嗦,他識海中陰神一動,瞳孔之中,充塞浸人的綠芒,如古潭深不可測,令人陷入到裡面,拔不出來。
貝女只是一看,就神魂顛倒,整個人茫然,再然後,軟綿綿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神魂被壓,夢魘上身。
要是沒人救助的話,恐怕得睡個十天半個月才能醒來。
放倒貝女後,李元豐開始力量涌動,進入脖頸上的項圈中,開始破解降妖秘咒。
正如前文所講,降妖秘咒在已煉出陰神的李元豐眼中,沒有任何神秘可言,能夠徹底洞徹,再加上他本身擁有的鬼車之力,只是片刻之後,就見項圈之上,陡然間爆發金光,旋即斂去,歸於平靜。
降妖秘咒被破,輕輕鬆鬆。
這樣的破解,不是蠻力強行破除,敖鸞手中控制坐騎的符牌法器沒有任何感應。
“哈哈,”
李元豐降妖秘咒一去,身上就是一輕,他哈哈大笑了幾聲,翅膀展開如車輪,只是一個搖晃,已經離開原地,來到怨氣滿滿的衆坐騎跟前。
第一步,就從這羣桀驁的坐騎開始。
“是你。”
虎獜見到李元豐,如狼般的身軀蹲在在大桌上,目中有光,他是知道李元豐的,原因很簡單,即使是他們幾個桀驁不馴的,在後山,最多被拴着,而眼前這個傢伙,不僅被拴着,還是唯一有人看管的。
這樣的與衆不同,可是讓不少坐騎看在眼中。
“嗯。”
李元豐大搖大擺過來,很不見外地開口說話,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名爲九首,跟的是陽紆龍宮的敖鸞。”
“敖鸞公主深得龍王寵愛看重,年紀小小已開府建衙。”
“在北海,可大名鼎鼎。”
李元豐過來,別的沒講,拼命給敖鸞戴高帽子,不知道內情的,簡直真以爲敖鸞是北海水族年輕一代第一人,馬上要接任龍王了。
在場的坐騎們,本來智商都比不上一般人,碰到李元豐這樣的,被說的暈暈乎乎,差點真信了。
好一會,頭戴五彩冠的女子才反應過來,她細眉橫下,中間有妖異紋理,纖小似蛇尾,問道,“不知道九首兄你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