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澤宇沉默了。
他很清楚，以他媽臥牀半年的身體狀況，根本就連小區都出不去。
而鄰居居然看到，他媽下午出了門，這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兒。
否則，小區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媽！
因爲他媽無法出門，甚至無法行走，基本上，是人盡皆知的！
他是個學化學，做實驗的，很清楚，有些物質，是能讓人在瞬間振奮精神，做出超出正常能力範圍以內的事情的。
再聯想到，長途汽車站那具無名男屍……
正常人，應該都會推理出一個結論：他那早已失蹤多日的爸，給人下了毒，搶了別人的汽車票，喬裝打扮，帶着他媽，潛逃了！
爲了掩蓋罪行，他爸甚至不惜，破壞了那具男屍的面部特徵。
但大概是着急，大概是那東西損毀了他的大腦，他沒選擇一個更像自己的屍體，反而在孟老師趕到後，立刻認出並確認，死的不是他！
郝澤宇渾身的力氣，在這一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明白路悠悠在問他什麼。
如果是走失，不是故意離開，她會去哪兒？
去找他嗎？
她沒有，他們都沒有！
而是選擇拋下他，逃走了！
剛剛的緊張、害怕，瞬間，就被失望淹沒過去。
郝澤宇，迅速冷靜下來了。
徐建平還是把車開回小區，跟着郝澤宇上樓，去他家看了看。
推開門的一瞬間，郝澤宇心裡留着的最後那點兒希望，基本上也就散的乾乾淨淨了。
本來就不大的出租房子，被翻的亂七八糟，牀墊甚至沙發墊，都讓掀開了。
郝澤宇這幾個月辛辛苦苦，又是賣廢品，又是去培訓班兼職，纔剛剛攢下來，藏在這些地方的一千塊，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很明顯就是熟人作案，因爲本來就蒙塵的廚房，半點兒沒有翻動痕跡，他媽住的那個房間，更是除了被拿走的衣服、行李箱，啥都沒有動，連牀頭櫃兒的裡，都只少了藥和他留在裡面的一百塊錢。
他怕他媽忘記學校的號碼，想找他時候找不到，曾貼在錢上面的服藥說明，都被撕下來，扔在地上！
郝澤宇從地上撿起那張紙，定定的，在牀頭邊兒盯着紙，看了很久。
他像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胖乎乎而顯得有點兒可愛的臉，在這一瞬間，突然就漠然的讓人心疼。
徐建平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根兒煙，剛要點上，擡眼看到路悠悠，又塞回去了。
路悠悠倒是沒說啥，指了指樓道，示意他，去那兒抽。
孟老師本來也想安慰郝澤宇，可在他身後站了半天，本來就不大會說話的人，愣是一個字兒蹦不出來，乾脆一跺腳，轉頭，比徐建平先出去了。
看看這倆，路悠悠只好自己進去。
她擡手，拍了拍郝澤宇的肩。
“他們未必是拋棄你。”
郝澤宇沒動。
“也可能，只是不想你跟着他們，繼續過這種日子。”
“帶走家裡的錢，也不一定就是絕情，你想想，他們在外面，不至於凍死、餓死，不是，也挺好的？至少，成全你了，不至於讓你爲他們牽腸掛肚，或者特別愧疚。”
“那你呢？”
路悠悠說完，郝澤宇突然回頭，看着她。
“路悠悠，你恨不恨，你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