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彈窗小說網,萬名書迷同時在線從程府回來,已近黃昏,太液池上霧濛濛的,模糊了遠處的景色。
劉嬤嬤見華灼臉色有些不對,心裡便是一突,知道今天必是發生了什麼事,不好直接問小姐,便覷了個空子,把七巧叫了出來。
七巧不知後來的事,心下也是奇怪,便對劉嬤嬤道:“不過是鬧了幾句口角,後來虧得姑爺氣量大,敬酒給化解了,小姐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知怎地竟掛懷到現在也不見消解。”
劉嬤嬤一怔,道:“不是去給程家小姐賀壽麼,怎麼姑爺也去了?”
七巧解釋道:“是程家大少爺邀的姑爺,只是巧遇,嬤嬤你可別多心。”
劉嬤嬤嘆了一口氣,道:“那也沒什麼,你在小姐身邊伺候着,可得警醒點,眼下咱們不宜與姑爺多來往,若是巧遇也就罷了,千萬別私下邀約,免得落人口實。”
七巧忙應了,劉嬤嬤還有事要忙,也不曾多說,又叮囑了幾句,便放了她回去。七巧回了秀閣,見小姐坐在窗前發呆,心裡更是疑惑,轉身出去煮了杯醒酒茶進來,輕輕放在茶几上,道:“小姐,今兒在席上吃多了酒,喝杯醒酒茶吧,不然明兒怕要頭疼。”
華灼飲了茶,然後不自覺地輕輕嘆了一口氣。
“小姐,你今兒嘆了幾回氣了。”七巧終於忍不住了。
華灼怔了一下,這才自覺自己有些失態,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自嘲道:“我今兒這是怎麼了,竟爲了幾句閒話而生心不安,所謂杞人憂天,大抵就是我現在的心情吧。”
“什麼閒話?”七巧忙問道。
華灼搖了搖頭,道:“既是閒話,不說也罷,今日吃了些酒,天還未黑,我竟覺得有些睏倦,你打了熱水來,讓我洗洗睡吧。”
七巧道:“既然是閒話,小姐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說完,便掀了簾子出去打水。
“放在心上?”
華灼低喃了一聲,捫住心口,她真的把莊錚放在心上了嗎?所以才爲了華宜人的幾句話而感到危機隱隱?心煩意亂令人坐立難安,眼前似乎總浮着一張少年的面孔,古板,冷淡,看不到一絲絲的溫情,但是黑亮的眼眸深處,卻充斥着令人心安的堅毅與認真。
罷了,順其自然吧。
輕輕地甩頭,甩開那些千絲萬縷的思緒,與莊錚之間的緣份,本就是迫於形勢,無奈之舉,她原本沒有期待過什麼,想着總算還是門當戶對,不,準確地說,她算是下嫁,只要榮安堂還在,自己在莊家的日子就不會難過,而莊家又對父親的仕途有所助力,兩家聯姻也算是互助互利,現在……就當是意外之喜好了,對一個女子來說,嫁一個不討厭的人,和嫁一個喜歡的人,比起來自然是後者更幸福一些。
只是不知莊錚他,對她是否也有點異樣心思?又或者他真的只是遵循母命,爲盡孝道而不得不接受她。
華灼糾結得一夜不曾成眠。
兩天後,韋氏去了莊侍郎府道別,回來的時候,把莊靜一道帶了回來,韋氏從莊家帶出來的下人也開始收拾行李,其實大多數東西早已經都收拾好了,剩下的不過是一些日常用器和零碎小物件,半天工夫就都裝上了車。
莊靜當夜跟華灼睡在一塊兒,嘀嘀咕咕說了半宿的閒話兒,最後臨睡前才偷偷塞了顆明珠到華灼手裡,道:“這是二哥送你的,你送他白玉,他還你明珠,這份情意你可得記在心裡,千萬別負了我二哥。”
華灼緊緊地抓着那顆明珠,如珍物,似至寶,這兩日的煩思愁緒,竟皆不翼而飛。
隔日,韋氏走了,莊靜走了,華灼送她們出了城,行至十里亭,見莊錚帶着一個小廝,已在亭中等候多時。
韋氏下了車,心疼地撫去兒子身上的寒霜,道:“不是教你今日不要來相送麼,怎麼不聽話。”
畢竟已經沒了母子名義,昨日已經道過別,莊錚今天再來相送,恐又要招惹莊大夫人不高興。
“是爹爹的意思,嬸孃不必多心。”不在私室,莊錚只能改了稱呼,“嬸孃此去,再相見不知何日,侄兒理當相送一程。得爹爹許可,可送嬸孃至百里之外。”
莊大老爺顯然很清楚,莊錚不是襁褓之中過繼來的,人大知事,要完全割斷他與韋氏之間的母子之情是不可能的,索性就大方一些,讓莊錚送韋氏至百里之外,反而能獲得莊錚的感激,如今莊錚能對韋氏孝順至此,他日又怎麼不會孝順他。
“好,好……”
韋氏心中歡喜之極,但此時天寒地凍,到底不捨得兒子爲她奔波百里,連說了幾聲好,才道:“你有這番心意就夠了,這等天氣,百里奔波,我不心疼,你爹孃又怎麼不心疼,再者年關之時,府中事忙,你爲獨子,要幫着爹孃處事,就不必相送了,回去吧。”
“嬸孃……”
莊錚還要在再說,卻被韋氏打斷,不容他反對,道:“我的脾氣你是明白的,就這樣定了,你不必送我,倒是華家侄女在這大冷的天裡,還送我出城十里,你便代我送她回去。”
華灼就跟莊靜站在幾步之外,聽韋氏這樣說,忙道:“伯孃,就讓莊世兄送你一程吧,不然豈不辜負了他一片心意。”
韋氏回頭瞪了她一眼,道:“傻丫頭,我都是爲你,你倒拆我的臺,碧璽,扶她登車。”
碧璽應了一聲,忙上前扶住華灼。華灼無奈,只得轉身登了自家的馬車。
韋氏這才又向莊錚低聲道:“我曉得你原是不大喜歡她的,是我堅持要她做我的兒媳婦,你有孝心,不忍拂我的意,這才勉強應了,也是我怕榮安堂會反對,使了些手段,如今你們倆的事情,幾乎人盡皆知,榮安堂是再也不能反悔了,但我卻又怕大房會生變,你伯母……你娘至今不肯見灼兒,便可見她是真心不同意的,你爹城府深沉,態度曖昧,雖有一年之說,但我仍是不大放心的,所以這樁婚事究竟成與不成,就看你了,錚兒,不要怨我強塞一個你不喜歡的女孩兒給你,不論是家世,還是性情,灼兒真是最適合你的,待你與她多相處些時日,自然便明白她的好。錚兒,答應我,要善待灼兒,不要讓我爲此一輩子不安心!”
莊錚面色沉靜,道:“娘,孩兒此生,只認華世妹爲妻。”
韋氏知道這個兒子向來不輕易承諾,既應了,就一定會做到,一顆心放下大半,露出笑容,道:“如此,我便無憾了。成了,天冷,別在外頭熬着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侄兒恭送嬸孃。”
莊家的馬車重新向前駛進,十里亭外,風吹衣袂動,少年一揖到地,直至馬車漸行漸遠,再也瞧不見。
“華世妹,我送你回城。”
“有勞了。”
車廂內,華灼的聲音輕柔而舒緩,如一陣暖風吹進了少年的心中。
不喜歡麼?
少年牽着馬,緩緩行走在馬車一側,想着車廂裡女孩兒的容顏,想着自相識以來的種種,脣角微微地向上翹了幾分。不管最初的印象如何,至少近在咫尺的這個女孩兒,身上不是沒有值得人喜歡的地方。
她適合他,這一點,母親沒有看錯。
韋氏一走,太液池舊宅就空了一大半,顯得空蕩蕩的。華宜人果然抽空走了一趟伢行,帶回一個才九歲的小女娃兒,原來的名字叫桃花,華宜人嫌太俗氣,改名叫碧桃花,卻是跟碧璽重了一個字,好在碧璽並不介意,其實就是介意也沒法子,畢竟那小丫頭是華宜人自己養着的,並不是華灼出月銀,愛起什麼名字都是人家的事。
“你怎麼不挑個大幾歲的,才九歲,懂什麼事兒,又不會伺候人。”華灼有些不太滿意,她本意是給華宜人安排個人伺候,九歲的女娃兒,能幹什麼事情。
華宜人淡淡一笑,道:“我選丫頭,是有長久打算的,不想相處一陣就打發了,碧桃花年紀雖小,但模樣兒和性子勉強投我的緣,稍加培養兩年便能得用了。”
華灼一想,這話也不錯,像七巧和八秀便是自小伴着她一起長大,這才能當心腹丫頭使喚,若冒然來個陌生的,使喚起來礙手礙腳不說,還得提防着些。
“旁人給丫頭起名字,總挑兩個字兒的,簡單好記,又喚得順口,只你奇怪,偏叫做碧桃花。”
“桃花是她爹孃給的名兒,我不願擅改,但聽之太俗,我又心中不愛,索性添個碧字,不改她的名兒,我聽着也舒坦,再者,碧桃花爲桃中之最豔者,這名兒也不算辱沒了她。”
華灼看看那正怯生生地站在華宜人身後,緊張兮兮,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好的小丫頭,不由得失笑。碧桃花爲桃中之最豔者,可這小丫頭膚色發黑,骨瘦如柴,雖然說不上醜,但也稱不上清秀,配個碧桃花的名字,彆扭之極。
“得空,我讓劉嬤嬤教她些規矩。”
華宜人搖了搖頭,道:“這些日子劉嬤嬤要準備年禮,忙得腳不踮地,我看碧璽有些清閒,不如就麻煩她吧,你看如何?”
“成。”華灼一口應下。碧璽是大丫頭,跟在韋氏身邊多年,調教個小丫頭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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