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童大小姐穿上內衣,重新套回白大褂再次出來時。邱老太太已經被保姆叫下樓去招呼新來的客人去了。
田玲留下等她。見她又穿着那白大褂出來,不禁皺了皺眉。她拿起浴室門口那袋女裝問道:
“小欣,這袋子裡面的衣服是邱大夫給你準備的吧?你怎麼不換上?”
童大小姐瞟了一眼那些時髦的紗質衣服,理所當然的道:“我不穿化纖的衣物。也不穿別人貼身穿過的衣服。”她低頭看着身上的白大褂,道:“我選它,首先因爲它是棉布做的,其次,我知道醫生是不會把工作服貼身穿的。”
“……”田玲無語。她總算知道小欣爲什麼不喜歡她送的衣服了。原來問題是出在布料上。
還有就是,她是決對相信小欣的解釋。不過,她擔心呆會兒小欣這樣穿着下去,會讓借出衣服的那個護士和準備衣服的邱大夫誤會。看那個女護士與邱大夫之間明顯不單純。妒忌的女人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所以,現在帶小欣離開,不給他們爭鋒相對的機會,決對是最好的辦法。她邀請道:
“小欣,你要是沒事的話,就跟我去逛街吧!我知道有幾家服裝店,專門做天然紡織品服裝……”
童大小姐打斷她的話,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她的美意。
“謝謝你的好意,我沒時間逛街,對買衣服也不感興趣。還有,下次請別再給我們買那些昂貴的衣服了。”她認真的道:“我知道你們不缺錢,也是誠心誠意的想送我東西。可是你總是送我東西。會給我造成心理負擔。”
呃!她花錢,花精力,花時間送禮的沒負擔。反到是給收禮的人送出負擔來了啊!這說法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呢!多新鮮啊!田玲張口結舌的望着她。
“這麼說吧,我這人不喜歡欠別人的情。收了別人一件禮物。就會想要送還一個相當的禮物回去。可是,我又討厭費那個神去想要送別人什麼?所以。我就乾脆不收禮物。你明白嗎?”童大小姐看她無法理解,便又解釋道。
這回田玲明白了。可是,她對童大小姐的另類思維已經無語可說了。這丫頭實在太難侍候了。別人見到糖衣炮彈,都會拔下糖衣,把炮彈給你送回來。這丫頭到好。她是原封不動的把糖衣炮彈點燃了,再給你打回來。不炸得你偏體鱗傷,勢不罷休。
她突然很慶幸當初有付那筆“特別的診金”。不然,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他們對何聰和何老夫人的照顧之情了。
見田玲不說話了,童大小姐突然嚴肅的開口:“小聰天天在念你,你什麼時候去看他?”
童大小姐的語氣不太好,還帶着責備的之意。這讓田玲有點尷尬。她訕訕的笑道:“最近工作太忙,所以沒顧上他。”
哪知,童大小姐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這句託詞。她的父母就因爲工作忙,所以把她交給了一堆精英“傭人”。結果讓她度過了一個惡夢般的童年。她不希望何聰步她的後塵。
臉色一沉,語氣變得越發的凌厲:“對於孩子來說,沒有什麼比父母的關愛更重要了。小聰剛剛失去了父親,你這個做媽媽的應該加倍的關心他。而不是,自己沉浸在喪夫的痛苦中無法自拔。將孩子隨便放羊。”
此話一出,田玲臉色倏地變得煞白。額上冷汗直冒,雙拳緊握,雙肩也跟着輕顫。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不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嗎?
可是,童大小姐卻不管那麼多。她晚上常常聽到何夫人獨自抽泣。也經常看到小何聰躲在屋裡,握着全家福黯然垂淚。她早就想要給田玲下一劑猛藥,只不過一直沒逮到合適的機會。今天田玲算是自己撞上門來了。她接着又說:
“你別以爲拼命工作就能忘記一切。其實,忘記並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方法。對於逝去的親人我們要緬懷。對於活着的親人,我們更應該加倍的珍惜。只有幸福才能彌補傷痛。只有更多的親情才能得到幸福。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在你獨自傷心的時候,其實你的兒子和公婆也在黯然垂淚?”
最後一句,聽得田玲渾身一哆嗦。沒錯,她真的活得很痛苦。老公的離去,兒子的病,以及公公的槍傷。這一樁樁,一件件早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是,她不能倒下,她還要將何家撐起來,要將老公留下的事業繼續下去,所以,她必需表現得堅強再堅強。哪怕別人都在背後罵她的心裡鐵打的。家裡出了那麼多事,她每天還能面帶笑容的與人周旋。可是,誰又能聽到她夜深人靜時,獨自躲在被窩裡的哭泣聲呢!
她之所以一直沒去看小聰,也是怕見到孩子時會忍不住。她害怕將自己哀傷的情緒帶給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婆婆。可是,她沒想到他們也會跟自己一樣,將痛苦埋在心底。小欣的話提醒了她。她確實疏忽了。
還有,小欣的一句“放羊”也將她震憾了!她對兒子可不就是放羊嗎?孩子出生一個月後,就是跟着保姆,三歲上了幼兒園,六歲上學,這些事以前都是婆婆在管。她這個做媽媽的除了有空的時候享受一下兒子帶給她的樂趣。她還做了什麼呢?
沒有,她什麼也做不了。她對孩子關心得太少了。不然也不會到現在也沒查到他體內的那股邪氣來自哪兒?那孩子一問三不知,也不承認自己有跟人學過內功。而他們做家長的也不知道孩子平時都與哪些人一起玩?
越想她越覺得有愧,越想心中越難過……
忽然,田玲猝然擡頭,水氣迷濛的雙眼中閃耀着明亮的異彩。她迫切的問道:
“小欣,如果你是我會怎麼做?”
很好,這個母親還有點救。而何聰那小子明顯比她的運氣好。童大小姐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暫時放下工作,陪在小聰和他奶奶的身邊。與他們一起緬懷孩子的父親,一起規劃孩子的未來,一起創造另一篇美好的回憶。而不是像你們那樣選擇逃避,各自傷神。”
田玲望着小欣久久沒有出聲。她不知道自己和家人能不能做到小欣所說的那樣豁達?可是她心中那抹從丈夫去逝後,便如影隨形的跟着她,怎麼也揮之不去的陰霾。卻因小欣的這席話而消失不見了。
童大小姐從田玲的眼神中,已經得到了答案。她知道自己的這劑猛藥下對症了。病人現在只是需要一個吸收藥效的過程。她安靜的等待着。
五分鐘後,田玲的心緒已經平復。她望着小欣真誠地說:
“小欣,你的確是一個好大夫。你不光能治疑難雜症,還能包治心病。以前聽你把外婆說成是心理醫生,我還很不以爲然。現在,我收回前念。你們都是好大夫。”
“前面一句我領了。”童大小姐笑着揶揄道:“後面那句你最後跟我外婆說去。我想她老人家一定很受用。”
“好,我今天就跟你一起去。”田玲乾脆的回道。“不過,衣服還得去買。這次不是送你的,而是做爲剛纔爲我心理治療的診金。所以,你必需得收下。不然,你也會令我有心理負擔的。”
“呃!你是在怪我未經同意就給你開方下藥嗎?”童大小姐雙眸輕眯,危險的問。
“不然呢?哈哈……”田玲說着大笑起來。雖然她每天都在笑,可是,至從他丈夫得到尿毒症後,一年多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將笑意延伸至眼底。第一次開懷大笑。
看她笑得那麼開心,童大小姐也沒有掃她的興。欣然答應了她對診金的付款方式。同意陪她去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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