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守到徐州內城以後,空間頓時變得狹窄起來,而且大部分兵士面有倦容,甚至或多或少地帶着些傷,昨日高漲的戰鬥情緒完全消失不見。
芝麻李也沒料到短時間內竟會形成這樣一個局面,之前過於順利和快速的發展,已經迷失了他的雙眼,讓他以爲元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甚至偶爾他會幻想,再過幾年,如果自己運氣好的話,或許會打下半壁江山,成爲一方霸主,到時候稱王稱帝也不是夢想。
但眼前的現實無情地擊碎了芝麻李的幻想,原來在朝廷正規軍的面前,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儘管他仍希望最終能夠出現跡,像當初他們燒香結義,計賺徐州城一樣,但看着周圍滿身倦怠、目光呆滯的兵士,他自己在心裡先怯了。
“兄弟們,站起來!現在內城還在我們手裡,只要我們再加把勁,能把整個徐州城奪回來!因爲蒙古dá zǐ已經疲了!”,芝麻李鎮臂高呼,像之前一樣給衆人打氣,“誓與徐州城共存亡!”
只是零零散散的迴應,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周圍的人不敢去看芝麻李,甚至他們會刻意地遠離他。
芝麻李見狀,不由得仰天長嘆,頓覺心如死灰,“此天要亡…”
芝麻李話還沒有說完,臉滿是血水與汗水的花雲忽得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帥莫要心急,冷靜下來,一切都會有辦法的…”
說罷,花雲便跳到高臺之,大聲喊道,“兄弟們,蒙古dá zǐ攻城,城破之後,向來不留一個活口,如今奮戰還有希望,難道你們真的選擇在這裡坐以待斃嗎?”
花雲這話倒還有些作用,畢竟關乎衆人的身家性命,而且聽起來也非常有道理,和秦末時陳勝忽悠大家一起起義的話差不多。
花雲見衆人有了反應,連忙趁熱打鐵道,“內城還有很多存糧,而且續繼祖將軍他們隨時來援,城外dá zǐ勢衆,但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兄弟們,加把勁啊!”
此時脫脫已經率人將內城基本包圍,看樣子馬要進攻了,於是花雲跳城樓,大聲喊道,“戰至最後一刻,我們還有希望,我們一起把dá zǐ們拖死!”
說罷,花雲便手挽弓箭,向城下射去,衆人見狀,也漸漸地站起身來,慢慢開始組織抵禦。
芝麻李望着花雲的背影,不由得熱淚盈眶,同時也跟着跑高臺,拼了命地作起戰來。
蔣淳斌自然也不甘落後,如今這種境況,他雖不敢奢望能順利退敵,但能堅持一刻便堅持一刻,興許萬事都有一個變數。
城下的脫脫本以爲城內的人已無心抵抗,因此正忙着剿殺落在外面的義軍,此時見內城的義軍作戰勇猛,便又把重點再次放到了攻破內城。
實際攻破外城並沒有損耗脫脫多少兵力,死的大部分都是臨時徵調來的民夫,可以說直至現在,他整個部隊的戰鬥力並沒有遭到多大削弱。
此時他看得出城內守軍不過是在做困獸之鬥,看似勇猛,實際已是強弩之末,於是他便仗着人數優勢,不分主次地在各個方向朝內城發起攻擊。
城內芝麻李的守軍堅持了一個多時辰,漸漸感覺有心無力,而城外元軍一撥接着一撥,根本是不知疲倦地攻打。
在這時,蔣淳斌身後忽然有rén dà聲嚷了起來,“快跑啊,已經破城了!”
“什麼?”,蔣淳斌轉過身,感到一陣驚愕,“怎麼可能?這纔打了多長時間,內城至少還有好幾萬人呢!”
急急地奔下城去,蔣淳斌問了好幾個士兵,才明白情況:原來趙均用和彭大見力不可支,竟擅自帶人出城逃命去了。
“真是混蛋!有力氣在包圍圈打開一個突破口,卻沒有力氣守城!”,蔣淳斌恨恨地甩了甩手,才發覺毛貴的那件外衣還披在自己身,帶着餘溫,“也許…毛大哥已經…跟着他們逃走了吧…”
誰知在此時,毛貴突然縱馬出現在了蔣淳斌眼前,盯着他急急問道,“淳斌,你花大哥呢?”
“毛大哥?”,蔣淳斌萬沒想到毛貴會出現在這裡,“你怎麼還在城?你不是應該…”
“我本決意守城,可我家趙將軍…唉…”,毛貴長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辦法,只得拼死護着我家趙將軍突出重圍,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和花大哥,畢竟我的命是你們給的,而且…內城已經破了,大帥恐怕還不清楚怎麼回事,難免會有危險…”
聽了毛貴的解釋,蔣淳斌心忽得一陣感動,這個毛貴可擔得起一個愛憎分明,有恩必報的真漢子,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本已突出重圍的他再折返回來,該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
此時芝麻李和花雲也趕了過來,他們瞥了毛貴一眼,也沒有說話,直接跨戰馬,向城外奔去。可在快要出內城的時候,芝麻李好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勒馬迴轉。
蔣淳斌見狀,不由得喝止道,“大帥,你要去幹什麼?錢財乃身外之物,此時還是逃命要緊!”
“李念…李念還在城裡!”,芝麻李此時根本來不及回頭,“我要去找她!”
聽了芝麻李的話,蔣淳斌不由得一陣臉紅,還是自己太過膚淺,只想到了錢財珠寶,原來李念那個可愛的小丫頭還在城裡,險些把她給忘了。
還有那個臉有些雀斑,但一直對自己很照顧的小丫鬟…念及此處,蔣淳斌趕忙撥馬迴轉,卻一把被花雲拽住了繮繩,“傻小子,你跟着回去幹什麼?還要不要命了?”
“可是…”,蔣淳斌看了看奔在前面的芝麻李,一時間竟急得說不出話來,“花大哥…”
“你聽我說,現在都是人命,她們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花雲一邊說,一邊拽着蔣淳斌的戰馬繮繩往外趕,看樣子似乎並不想和他多說廢話。
在這時,不遠處一輛馬車正朝這邊拼命趕來,窗口探出一張熟悉的面孔,還是一樣的愛哭鼻子,大聲喊着,“叔父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