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過後,便是一番熱鬧的慶典,不過蔣淳斌最終還是把夜晚留給了家人:他要於此佳節,和親近的人好好吃一頓飯。
這算是一頓正經八百的年夜飯,也可以稱作家宴,因此蔣淳斌叫的人不多:自己的幾個妻妾,常遇春和他的正妻藍靈兒,還有孤身一人的徐達,因爲他的正妻邵青楠實在是不宜露面。
至於其他將領,便沒有資格坐在這裡了,不是因爲戰功沒有徐達、常遇春大,而是因爲蔣淳斌和徐達、常遇春早結爲了拜把子兄弟。
連年戰亂,蔣淳斌過的安生年不多,因此好不容易逮着一回,自然是要舒坦地享受,而侍候的下人也連忙殷勤賣力地着菜。
混着鮮椒燜在鍋裡的土雞,竹筍加大油爆炒的豬方肉,撒各種佐料剛烤出來的香噴噴的全羊,加酒去了腥味的燉魚頭湯……各種菜式,葷素搭配,色澤鮮亮,不一而足,看得人食指大動。
滿滿當當得擺了一大桌子,廚房那裡還在不停地忙活着,蔣淳斌作爲主人家,敬了衆人一杯酒,又第一個嚐了口菜,衆人便也跟着吃了起來。
大家確實是許久未見了,加關係又親近,因此吃了一會兒,氛圍便熱絡開來,其間推杯換盞,好不歡快,彷彿真的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闍瑜是蔣淳斌的妾室,卻能跟着坐在席間一起吃飯,自然是高興異常,而她懷抱着的蔣天傑,更是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一時間好像她們母子倆成了整個飯桌的焦點。
只可惜蔣天傑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根本不知道老爹辛辛苦苦地打下了那麼一大片江山,使得自己成爲了自帶光環、人人羨慕的“皇二代”,不是一個勁兒地吃手,是紮在闍瑜懷裡哭兩聲,自然又惹得衆人一陣大笑。
當然,重點看顧對象自然是已有身孕的蘇坦妹,雖然她大着個肚子,但還是由人攙着了席位,想吃什麼菜,坐在旁邊的蔣淳斌給她親自夾,這讓抱着孩子的闍瑜不由得大爲豔羨,同時在心默默祈禱蘇坦妹懷的是個女孩……
只可惜徐達和常遇春夫妻一個勁地在在旁邊聒噪:酸兒辣女,看王妃那麼愛吃糖醋的東西,懷的定是個男孩!
好吧,我有天傑夠了…闍瑜邊想邊愛憐地撫了撫蔣天傑的頭,沒想到小傢伙又是幾聲哭鬧,看向自己的眼神寫滿了一句話:媽媽,我要吃奶奶…哎呦,小傢伙真會折騰人,可是阿孃現在喂不了你啊…
劉若晴身爲正室王妃,自然也要跟着賣力招待,而言行舉止間也越來越有大婦風範,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了。
可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在這個檔口,沈芷媛突然出現在了屋子裡,於是衆人的目光便不由得投到了一直悉心張羅的劉若晴身。
是的,沈芷媛已經在衆人的視線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如若不是今日出現,恐怕大家早已忘了蔣淳斌身邊還曾有過這樣一個女人。
衆人不知道沈芷媛爲何突然失寵,也沒有心思去打聽蔣淳斌的私事,但他們今日都能看得出來,沈芷媛的出現必是出自劉若晴的授意,因爲坐在那裡的蔣淳斌同樣顯得有些驚詫。
原來劉若晴早看出蔣淳斌與沈芷媛的關係出了問題,她身爲大婦,又是個純真善良的,平日裡更沒有什麼爭寵的心思,因此見到蔣淳斌與其他侍妾鬧了彆扭,便想出面調和。
劉若晴不敢主動詢問蔣淳斌,便對閉門謝客的沈芷媛旁敲側擊,最終在她的反覆追問下,沈芷媛才終於道出了實情。
劉若晴理解蔣淳斌的想法,可也同情沈芷媛的遭遇,因此在耐心寬慰她的同時,便想着找個機會緩和一下她與蔣淳斌的關係。
沈芷媛確實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蔣淳斌了,雖然他沒有讓自己搬出宅子,但從武昌回到集慶後,便一直刻意躲避自己。
傷心到日日垂淚的沈芷媛總是期盼着過段時間便會好的,可誰知這一拖,便是大半年……
其實沈芷媛在接到劉若晴的邀請後,心本來是猶豫的,因爲她害怕蔣淳斌不會原諒自己,以至於陷入到一種尷尬的氛圍。
但沈芷媛實在捱不過元旦之夜一個人的寂寞,加她也想借機與蔣淳斌恢復關係,因此便答應了劉若晴的請求,可蔣淳斌似乎並不滿意於她的出現……
“不是說好了今晚是家宴嗎?是誰讓不相干的人來了這裡?”,蔣淳斌拿手指摩挲着眼前的酒杯,卻將目光瞥到了別處,“這位沈姑娘是和我們哥仨拜了把子?還是和你們其一個成了手帕交?”
蔣淳斌這話說得真可謂尖酸刻薄,沈芷媛聽得差點眼淚掉了下來,但劉若晴自己做得主,也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芷媛姑娘孤身一人,如此佳節未免顯得太過冷清,所以便叫她一起熱鬧熱鬧。”
劉若晴這話算是給人臺階下了,蔣淳斌也不想破壞了今日的氛圍,因此便想着讓沈芷媛坐下一塊吃頓飯,這事兒算過去了,可誰知還沒等開口,便見沈芷媛屈身哽咽道,“賤妾見過漢王,賤妾今晚…並非前來參加晚宴,只是感念漢王恩德,特來道聲萬福。既然今晚是家宴,那賤妾不多做打擾,只在此祝漢王……闔家歡樂,幸福美滿!”
聽到沈芷媛這樣說,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蔣淳斌心也頗不是滋味,但沈芷媛心悲苦,又有何人得知?只見她行過禮後,便擡手一抹眼淚,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看着沈芷媛轉身離去的背影,蔣淳斌忽覺得有些心酸,他覺得那個身影是如此的孱弱,無助,需要保護,於是他忍不住開口了,“芷媛,天色已晚,不如留在這裡……吃個便飯吧?”
他終於鬆口了!但他並非原諒了自己,是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而且,自己的心已經被傷透了,於是沈芷媛只是停下腳步,輕嘆一聲,爾後背對着衆人搖了搖頭,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必了,多謝漢王好意”,便推門走出了屋外。
一陣寒風吹來,沈芷媛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臉竟覺得有些溼乎乎的,看着院內白茫茫的一片,她不由得舒了口氣道,“果真……是下雪了……”
風雪交加,沈芷媛身披的白狐裘似乎擋不住那種寒冷,於是益顯柔弱的她在茫茫黑夜漸漸化成了一點,讓人再也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