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徑崎嶇,空慢慢漂移的雲朵投下一片片陰影,拂過山腳下的一叢叢灌木。 噠噠的馬蹄聲踏在窄小的道,濺起一塊塊泥土,讓本枯黃的草木顯得更加無精打采。
蔣淳斌虛弱無力地伏在馬背,雙臂卻還下意識地緊抱住馬脖子,可隨着一陣起伏,胯下坐騎忽得倒斃在地。
蔣淳斌無力防備,跟着便重重摔在了地,滾了兩圈後,趴在地的他再次吐出了一口鮮血。
跟着他一直縱馬騎行的士兵見狀,連忙翻身下馬,跳到了蔣淳斌身前,低頭看去,倒在地的黑色駿馬已是口吐鮮血,而一支顫巍巍的羽箭還插在它的後面,沒來得及被拔下來。
“蔣副帥!”,士兵把蔣淳斌從地扶了起來,攙着他靠在了一棵樹幹,“你還好吧?”
原來當日他們被元兵圍堵在黃河北岸,又被李喜喜命人斬斷了浮橋,無路可逃之下,只得奮力突圍。
結果近一千人只跑出來十幾個人,而且大部分又都在逃亡的過程陸續死掉了,最後只剩下蔣淳斌和這個士兵。
這個士兵名叫丁德興,武藝gāo qiáng,身材魁梧,而且長得極黑,花雲和胡大海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雖說丁德興臂力過人,一杆長槍也是威勢赫赫,但卻並不爲人所知,甚至蔣淳斌之前都不知道有那麼個人。
細究起來,也只能感嘆個人的際遇問題了。當初丁德興雖然參加了紅巾軍,但並不是在亳州,而且也沒跟着打過幾次仗。
後來由於丁德興武力過人,爲盛鬱所聞知,便調到了自己手下。可點背的是,緊接着便遇到了劉福通誅殺杜遵道之事,盛鬱也跟着被奪了權,於是命途多舛的丁德興再次失去了出頭的機會。 WWW▪ttκǎ n▪¢Ο
這次隨軍出征,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丁德興被分配到了蔣淳斌的先鋒大軍,然後又遭到了元軍圍攻,九死一生。唯一幸運的是,他和蔣淳斌憑藉着自己的功夫逃了出來,而且只受了一點輕傷。
丁德興素來敬仰蔣淳斌的功夫和名聲,因此這一路都極力護持,順利和蔣淳斌逃到了黃河南岸,並且一直對傷重在身的蔣淳斌不離不棄。
“德興,咱們…這是到哪了?”,蔣淳斌半睜開眼睛,舔了舔乾涸的嘴脣,“追兵…都甩開了?”
“前面快到嵩陽地界了,咱們得繞着走…”,丁德興以手遮額,擡眼望了望前方,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於是便嘆口氣道,“追兵應該暫時不會有了,不過咱們還得加緊趕路…”
蔣淳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倚靠在樹幹,根本不想動彈。
此時已近正午,斑駁的樹影灑在地面,炫目的光線竟帶了些七彩的顏色,鳥兒嘰喳,並不濃密的枝葉難以形成一塊較大的陰涼,讓人心更添煩悶。
丁德興此時也是口乾舌燥,只想要原地休息,但性命之憂可不是鬧着玩的事,只好強拉着蔣淳斌站了起來。
此時只剩下了一匹戰馬,丁德興也一陣發愁,累極的馬馱着兩個人,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他還是扶着蔣淳斌了馬。
可誰知在此時,不遠處忽得響起一陣馬蹄聲,丁德興暗叫一聲不好,同時拉着蔣淳斌躲到了背陰處,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動向。
幾騎人馬越來越近,丁德興眯起眼睛,仔細地注意着每一個細節,爾後忽得興奮地輕呼一聲:不是元兵,好像是咱們的人!
不過丁德興倒也沒有急於行動,而是等那幾個人離得近了,確定了他們的身份,這才站起身來,朝他們招了招手,“幾位兄弟,敢問從何處而來?”
剛過來的這幾個人聽到了丁德興的呼喊,結果爲首的那人卻絲毫沒有理會,反而瞪大雙眼,一副無可置信的表情道,“蔣副帥!是你嗎?蔣副帥…”
那人邊喊邊跟着其他人翻身下了馬,湊到近前才發現蔣淳斌已是身受重傷,這纔看向丁德興道,“聽說你們被圍在了黃河北岸…只剩下你和蔣副帥了嗎?”
丁德興點了點頭,卻見蔣淳斌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你是…蕭漢?”
“是我啊!副帥…”,蕭漢激動地握住蔣淳斌的手,“我和兄弟們留守洛陽,結果…唉…被王保保那個王八蛋追着跑了小半個河南,後來聽說了您…便想着能不能碰運氣找到您,果真功夫不負有心人!”
原來當初蕭漢雖是花雲下屬,但由於當初解潁州之圍時,蕭漢攀崖顯了效,而且還死了他的兄弟蕭凌,因此蔣淳斌便向花雲將他討了來。
蕭漢雖然長得瘦弱,但好在行動靈活,因此蔣淳斌便把他升做了校尉,專司哨騎打探之事,此時他們爲了方便,早已把頭的紅巾摘了去,臉也泥水滿布,倒是難爲了蔣淳斌還能將他認出來。
敘了幾句閒話,蔣淳斌他們便準備行路了,誰知這時又有一小隊元兵追了過來,丁德興見狀大駭,因爲他知道以目前的狀況,根本無法抵禦。
蕭漢也知道情況緊急,而且他覺得八成這隊騎兵是方纔自己引過來的,於是便衝丁德興道,“你先護着蔣副帥走,我們幾個留下來抵禦!”
“我留下來吧,你護着蔣副帥走!”,丁德興邊說邊拉過戰馬,“估計這幾個元兵也不是我的對手…”
“那要是接下來再遇着元兵呢?以我們幾個的身手,可護不得蔣副帥…”,蕭漢邊說邊拉過自己的坐騎,“別廢話了,趕緊扶着蔣副帥馬,你們一人一騎,跑得也快…”
“那你呢…”,蔣淳斌平日裡勇猛無敵,此時遇到幾個小小元兵,竟像被逼入了絕境一般,根本奈何不得,心不由得涌起一股悲涼之意。
“副帥放心,我身板小,跟其他兄弟騎一匹馬也可以…”,蕭漢邊說,邊笑着和丁德興一起將蔣淳斌扶了戰馬,“而且我們幾個打探消息慣了,繞路也能把那幾個元兵繞暈!”
蔣淳斌知道此時根本不是爭執的時候,因爲那一隊元兵已經越來越近,於是便和丁德興騎着馬向南邊逃去。
蕭漢和其他幾個人則紛紛拉弓試弦,向另一個方向逃去,他們真的是要以自己來引開那幾個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