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叫“馬日”市面的店鋪,在休過年假後,都在這一日開始掛幌營業。
按照京城風俗,這一日也走出嫁的姑奶奶回門探親的日子。
初瑜前一日就使人回淳王府打聽過,曉得五格格這日歸省,她就留在婆家。招待歸省的姑奶奶。
畢竟她是當家太太,府裡也離不開她。既然今年有妹妹回去,孃家也不至於冷清,她就不必非這一日歸省。
曹家三兄弟,早早地用罷早飯。出門接姑奶奶們。曹頤去了平郡王府,曹頌去了孫府,曹廂則是去了國公府。
三家離曹府都不遠,巳初(上午九點)。姊妹三人的馬車就相繼到了。
兆佳氏帶着兩個媳婦,都在蘭院候着。她也曉得,她要是不來,曹頤也不會回東府。再說,她還想奉承曹佳氏,便巴巴的來了。曹佳氏是郡王福晉,在宗室女眷中向來好人緣,往後四姐與五兒選秀時,還的她幫忙料理。
因爲今年曹穎姊妹三個都回來。靜惠與素芯便都留在婆家,沒有回孃家走親戚。
今日說起來,也算雙喜臨門。
曹頌回來了不說,訥爾蘇也有消息回來,他已於臘月二十五交了西北軍的印信返京,約莫過了在正月中下旬就能抵京。
訥爾蘇一去五、六年,曹佳氏一個女人,拉扯着幾個兒子,委實不容易。總算是熬出頭來,衆人都爲她歡喜。
兆佳氏看着雍容華貴的曹佳氏,再看看端坐淺笑的曹頤,只能心中抱怨幾句,都是老太君亂指鴛鴦譜。才使得曹穎嫁錯郎。
孫家從孫文成起,都是孤拐性子。換做其他人家,只看曹家這幾個兄弟姐妹的權勢,就不會錯待曹穎。
曹穎卻是看開了,對於兩個妹妹過的比自己好,生不出嫉妒來,只有感激的。
在她看來,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等兒子大了,進了學,娶個賢惠兒媳婦;女兒讓幾個舅舅留意,尋個老實的人家。
至於結髮之夫孫瑟,只要不來煩她,她就念阿彌陀佛。曹家三姐妹,除了嫁入宗室的不說。即便是曹穎,因夫妻別居時分了莊子,有所收益,日子過得也算尚可。
她們回孃家,這禮都是早就預備好的,並不從街面上來買。這尋常百姓人家的婦女走孃家,多是從餑餑鋪子買幾包餑餑,再從果子局買上些乾鮮果品,就算全了禮數。
於是,這一日,稻香村的生意。就甚是火爆。
尤其是前門總店,因位置好。過往行人多,這買餑餑的人,直排到街尾。
還好,稻香村開了好幾年,掌櫃的早有經驗,初四起就有夥計加班。開了爐,將硬麪餑餑提前烤製出來不少。
這邊,前街的趙二碰上了鄰居陳春。兩人吆喝着打了招呼。
“二哥買果子,這是嫂子回孃家?”陳春問道。
趙二笑眯眯應了,道:“大春,你小子怎麼也來買餑餑了,嬸子不說你?”
陳春撓了撓後腦勺,訕笑着道:“是我娘讓我來的。說是要帶我回豐臺姥姥家。”
“上回聽你妓子說,嬸子想要從從孃家給你說媳婦,看來是真的了。”見他紅臉,趙二打趣道。
兩人正說着話,旁邊的綢緞莊中。一陣喧囂。
兩人齊住聲,都往那邊望去。
卻是看熱鬧的多,將綢緞莊門口圍個正着,讓人看不真切。
兩人想要看熱鬧,又顧及着隊伍。只能巴巴地伸長了脖子。
就聽有人高聲道:“放開我。我不是騙子!”
“一車上好綢緞,四百多兩銀子,不是騙子是什麼?”有人冷言道。
這被夥計們推搡着,行動不能自主的,正是狼狽不堪的孫接。
今天是年後第一日掛幌,就遇到這樣的事兒,掌櫃的直覺得晦氣。加上看着孫瑟的打扮,富不富、貴不貴的。他就越發認定自己上當。
孫孫直呼冤枉,七祿也在旁討饒不已。
原來,今兒一早,花氏便對孫瑟要上街買些綢緞,說是要讓老鄉帶回徽州她孃家處。她有嫁妝田。還有兩處鋪子。都由孃家兄弟管着。就算要收回,也要先安撫一二。
孫孫聽了,自然樂意相陪,他還想着怎麼攛掇花氏將細軟都換成銀子。
到了綢緞鋪,花氏就撿那些貴的綢緞。每樣都來上幾匹,挑了足有上百匹。因她出手闊綽,又說是送禮使,掌櫃的只有歡喜的,也沒疑什麼。
等到結賬時,花氏打開隨身帶來的小匣子,卻是苦了臉。
匣子裡,都是金玉寶石,極爲華貴的珠寶首飾。原來是她拿錯了匣子,將裝金子的匣子落在客棧中。
她問孫瑟要了二十兩銀子,交到櫃檯上爲定金。孫瑟痛快地付了。他還等着花氏將金子都取出來,兌成銀子給他使喚。
而後,花氏又說那歸鄉的人家時間緊,打發婆子去送綢緞,自己則帶着丫鬟回客棧取金子。
四百多兩銀子的禍,才付了二十兩定金,掌一削心麼放心讓花氏專。不僅打發夥計跟車,懷使了個伶俐化氏一道回客棧。
這些不過是習慣,他到是不相信,真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到九阿哥的鋪子裡詐騙。
沒想到,等了大半個時辰,不見花氏回來,只有兩個夥計愁眉苦臉地回來。
掌櫃的混跡市井,雖說沒碰到過此事,但是也聽說過,真是氣得直瞪眼。
孫孫還不信,這花氏在他身上已經花費了近百兩銀子,怎麼會貪圖幾匹布,就將他這個未來的官老爺扔了。
可是,等掌櫃的再次使人去客棧問過,確定花氏主僕三人了無蹤跡。孫孫不信也得信了。
見掌櫃的與夥計們凶神惡煞一般,孫孫再也硬氣不起來,忙說出自己的身份,杭州織造府的大公子。
這掌櫃的是皇子府家奴,哪裡會將個五品外官放在眼中。
只是,有人敢老虎頭上拔毛。這如何處置,他還不好自己做主便叫人將孫結捆了,他自己個兒則打算親自去請九阿哥示下。
孫接本不是膽大之人,見他們真敢動手,已經是熊了,嘴裡就將曹府與平郡王府都說出來。
掌櫃的還沒走,聽到這一句。使人將孫練拉到內堂,仔細問了兩句。這纔出的門。
這會兒功夫,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只是三三兩兩的,仍是議論這事兒,多是佩服這騙子膽大。
這天子腳下,青天白日的,就能騙走一車綢緞。
跟前的買賣人家,曉得綢緞莊底細的,則是笑那騙子愚蠢,騙到誰頭上不好,竟騙到九阿哥頭上,這不是作死是什麼。
那騙子不止愚蠢,神經還不大好。說自己是王府、伯府的親戚,也不撒泡鳥瞧瞧他那德行,,
烏具子府,客廳。
今日女兒三格格與女婿過門,九阿哥心情大好,使人置了酒席,正與女婿永福吃酒。
一代權相,明珠府邸。嫡系子孫調零。
接敘臨終,將侄子們託付給九阿哥。九阿哥不負所托,三年功夫。就從納蘭家刮落了數十兩銀子的外財。
九阿哥到是理直氣壯,女婿還這家財他這個做岳父的不把着,誰把着?
至於還不還,就無需那麼外道。
自打樓敘故去,他對永福與其胞兄永壽,也算是照拂有加。
沒想到,這個時候,門下奴才求見。
九阿哥曉得,這些掌鋪面的奴才。要是沒有緊要事兒,是不敢隨意擾他的,便直接使人帶那掌櫃的到廳上說話。
掌櫃的見擾了九阿哥吃飯,心中惶恐,跪在地上,將孫猛過鋪子騙綢緞之事說了。
九阿哥聽說有人到自家鋪子鬧事。面色就沉了下來;待聽說是一車綢緞,三百餘量銀子,他眉頭皺成了字。
俗話說的好,人情送匹馬,買賣不饒針。
即便是綢緞莊,利潤頗豐,這三百多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九阿哥是買賣人的心性,吃喝享樂上大方。生意上卻是半點不肯吃虧的。
不過,待聽說那進鋪子騙布之人自稱“孫報只,與平郡王府與曹侍郎府有姻親,九阿哥挑了挑眉。反而笑了。
“原來是他,沒想到孫文成倒生了個活寶!”九阿哥笑着說道:“既是敢到爺的地盤撒野,不能慣着他。拿着爺的帖子,扭送到順天府去。”
掌櫃的見狀,心裡稱奇。
他還以爲主子會大怒,沒想到主子不怒反笑。
永福在旁聽着,卻是覺得這“孫報,的名字耳熟,開口問道:“岳父。這孫練莫不是曹家的大姑爺。杭州孫織造的長子?”
九阿哥點點頭,道:“正是此人,你也認的?”
“我不認得,只是大哥同曹家二爺往來交好,這孫辦之妻正是曹家二爺胞姊,岳父”這最好還是別驚動衙門把”他帶着幾分遲疑。說道。
九阿哥冷哼了一聲,道:“曹家算什麼東西,爺爲何要給他們留面子?平素他們不招惹爺,爺懶得同他們計較;如今既惹到爺頭上,也別當爺是吃素的!”
自打八阿哥病故後,蘇州李家就開始走他的門路。沒想到,這新皇一登基,他這個九貝子還沒失勢,李家的年禮孝敬就比照往年少了一半。九阿哥心裡正窩着火,碰到與曹、李兩家有關係的孫孫撞到他手中。如何跟輕易罷休。
收拾了孫樓,不僅能震懾李家。也給曹顆打兩個巴掌,讓他曉得之前不是避其鋒芒,是懶得搭理他,
曹顆是中午就得了消息,不是九阿哥使人來傳話的。而是魏黑回來所說。他已經將花氏等人送出京城。將各種痕跡抹去。
關於孫弦被九阿哥府家奴扭動到順天府衙門,曹頤也得了眼報。
他曉得,這回孫瑟定要吃些苦頭。九阿哥沒有將孫瑟送步軍都統衙門,而是送順天府衙門,就是因爲順天府衙門更好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