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黑一行是九月二十四到京城的,曹因去衙門處理這些日子積壓的公事,並不在府裡。
初瑜這邊,卻早已準備妥當。聽到魏黑回來的消息,忙使喜雲帶着兩個丫鬟過來接了恆生過去。
恆生已經一個多月,看着卻像是近百天的孩子,圓圓的臉蛋,額頭很寬,頭髮烏油油的。葉嬤嬤笑着滿臉開花,這孩子太壯實了,實在招人稀罕。
恆生躺在搖車裡,很是不怕人,看到人便咧着嘴笑。
就連兆佳氏也聽到風聲,巴巴地過來看。雖然對於撫養義子這類的,她心中頗有些不以爲然,但是當着初瑜的面,還是讚了幾句孩子機靈的好話。
兆佳氏自己生育三子一女,自是曉得做兒女是母親的心頭肉。偏生長房人丁單薄,只有曹哥兒一個,天佑又是長孫,代父母承歡祖父祖母身邊也說得過去。
在兆佳氏眼中,這個恆生不過是阿貓阿狗似的,讓曹抱回來,給初瑜解乏的。因爲看了幾眼,她便也失了興致,送了些金銀錁子做表禮後,帶着丫鬟回芍院去。
初瑜雖是王府格格,但是並不懂蒙語。像她這般身份的宗室格格,通常都是在指婚後,若是要遠嫁蒙古的,纔有內務府使專門的精奇嬤嬤過來教導蒙語。在陪嫁的僕人中,也有蒙古男僕與女僕。
初瑜因被指婚曹家,嫁到京中,便省了這步。她想仔細問問孩子狀況,但是那奶媽是蒙古人,不諧漢語的。還是紫晶想起烏恩來,使人叫那小丫頭來同這蒙古奶媽說話,纔算是清楚些。
這孩子是八月十四出生的,出生後這些日子並沒有什麼異常,很是健康的小傢伙。
烏恩雖然進府幾年。但是因其歲數小,這幾年並沒有當差。如今,正好需要人手教這奶孃說漢話,初瑜便同紫晶說了,留烏恩在梧桐苑這邊當差。
紫晶自是無話,烏恩亦是滿心歡喜。因她是曹特意吩咐過的。衆人向來很照顧她。她每每想要回報曹家,同紫晶央求了幾次。因曹說過,她年歲小,不必當差,紫晶也不好妄自做主,便拖延到今日。
說話間,恆生來了一泡童子尿。在衆人的笑聲中,奶媽忙抱起他來拾掇。就聽葉嬤嬤訝然出聲:“老天。小少爺竟頂着三個旋兒!”
衆人皆順着葉嬤嬤所指望了過去,可不是咋地,剛纔恆生躺着還看不見,如今抱在奶孃回來,頭上便露出三個小小的旋
初瑜與紫晶兩個還在稀奇,便聽葉嬤嬤道:“這老話兒說得好,一旋兒好。雙旋兒孬,三旋兒打架不用刀,這位小爺現下看着就壯實,咱們府說不定要出個大將軍。”
初瑜從奶媽手中接過恆生,仔細看了。可不是麼,三個比黃豆粒大不了不少的發旋兒在頭頂上。因他頭髮濃密,若是不留心,還真發現不了。
紫晶也上前看了,笑着點頭道:“真是三個呢!奶奶,奴婢昨兒說什麼來着。恆生少爺能遇到大爺與奶奶,有這般福氣,向來也是不尋常呢。”
正說着話,有喜煙來報,道是莊家兩位姨娘帶着姑娘來了。
初瑜將恆生遞給奶媽,笑着吩咐道:“還不快請兩位進來!”又吩咐旁邊的喜彩道:“早晨五兒還叨咕妞妞妹妹來着,你去二太太那邊,接她回來,就說妞妞來了!”
喜彩應聲去了,喜霞挑了簾子。請憐秋與惜秋兩位進來。
初瑜笑道:“兩位姨娘這幾日歇得如何?江寧離京行程大半月,委實是累人。”
“勞煩奶奶惦念,我們不當什麼,只是先生前兩日有些乏,這幾日便沒耐煩出門。今兒聽說奶奶這邊新來了小爺。我們姊妹兩個便來了!”憐秋笑着回道。
惜秋牽着妞妞地手。讓妞妞上前叫人。妞妞虛歲三歲,正是淘氣得緊。也不怕人。她掰着手指笑着,按照姨母的吩咐,稚聲道:“郡主……郡主嫂子安!”
妞妞是曹府生,曹府長的,曹與初瑜向來只當成自己幼妹般待。
雖說前幾日莊先生帶着家眷方從江寧回來時見過,但是當日因路途勞煩,憐秋她們並沒有在梧桐苑這邊久待。
初瑜忙衝妞妞擺擺手,喚妞妞過去,抱在懷裡,仔細地問了幾句。
說話間,五兒拉着四姐兒的手也回來了,見了妞妞,小姐倆兒兩個只是笑。
這三個小丫頭,一個四歲,兩個三歲,嘀嘀咕咕地,說起孩子話來也是熱鬧。
初瑜坐在炕邊,看着這熱鬧情景,臉上也多了笑意。額駙在京與不在京,到底是兩樣。就算是他在衙門中,府裡這頭也顯得不冷清。
想起昨晚,額駙睡到半夜醒來……初瑜才察覺自己有些腰痠,直了直身子,想着嬤嬤說過的那些滋補的藥,是不是該使人熬了。
曹這邊卻是省心,衙門裡屬官各司其職,不過是有些需要他最後署字畫押地。
唐執玉卻是等曹許久了,上次兩人在塞外弄的那太僕寺馬場的統計,早已使人往馬場那邊尋人覈對過。對馬匹損耗,與天色變化之間的關聯也做了相關統計。這個數據,對於馬場以後預防大範圍馬瘟,應該會有些作用。
同時,在數據後,曹還曾給過建議,那就是當發現天氣異常時,將馬羣適當隔離,預防最容易爆發的幾種馬瘟。
當初寫這個的時候,曹心裡還道好笑,像是他到清朝後,便開始跟瘟疫對上了。憑藉着幾百年後衆所周之的幾個防範辦法,他在這邊也能蒙人一蒙。不管如何,到底也算是利國利民,曹心裡也頗爲自豪。
若不是不諧農事,他也想去研究研究水稻,要是一不小心搗鼓出一個“雜交水稻”之父來。那他也能千古留名。只是偶爾心裡想想罷了,就曹來說,水稻與雜草,在他眼中都是沒咋區別。若是讓他做個農民,就不要再指望地裡的收成。
不過,別地不說。曹還真是想着在小湯山那邊修個農莊。如今,山上桃子有了,再開片菜田,弄個小池塘,往後在城裡住膩歪了,帶着老婆孩子往那邊去,也算是農家樂。
相比之下,他對海淀鎮那塊的花園。倒是興趣不大。雖說與淳郡王府的園子毗鄰而居,初瑜同孃家人見面也方便。但是想起那塊兒接連的王公府邸,曹便有敬而遠之的念頭。
唐執玉將整理好地統計摺子,交給曹。曹雖是主官,但是想要讓馬場那邊按照這邊的規劃行事,那還要經過康熙地批示。
曹將那摺子打開看了,見下面只列着自己的名字。有些稀奇,問道:“唐大人,這本是大人與本官連折,怎麼不見大人署名?”
唐執玉躬身道:“回大人話,這原本就是大人的提議,卑職不過稍盡綿薄之力,不敢居功。”
曹笑着搖搖頭,說道:“唐大人此話謬矣!本官只是動動嘴皮子,其中大部分的差事,還是唐大人這邊勞乏。一碼是一碼。唐大人不敢居功,本官亦不敢貪功。”說着,伸手從筆架上取了毛筆,沾了墨汁後,在摺子後又加上唐執玉地名字。
唐執玉想要再勸阻,卻已是來不及,忙道:“承蒙大人擡舉,卑職實是羞愧。”
因他是儒家子弟,講究上下尊卑,原本就對曹這位長官很客氣。在塞外共事這許久後。唐執玉對曹也頗爲心儀。
再想起前年曹在京城防疫之事,唐執玉對其已經是大爲改觀。雖然他這般年輕,躍居高位,確實有裙帶關係的嫌疑,借了淳王府那面的光。但是已經比那些一門心思想着巴結萬歲爺的滿洲大員強上太多。
雖然曹素日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但卻並不是尸位素餐之人。在其位謀其政,曹也算是能吏。曹在衙門這邊待到中午。將需要他處理的文書都處理了,便撂下筆整了整衣冠起身。
眼看就要進十月,十月初一是十三阿哥地壽辰。十三阿哥府上,也沒什麼可缺的。就算他愛茶,如今曹手上也沒有新茶園出來,便想着往琉璃廠去,淘換套好地茶具來做壽禮。
因這是早晨出門前便規劃好的,所以曹叫初瑜包了套家常衣服帶來。去逛街淘換東西,總不好穿着這身官皮。喜歡往琉璃廠逛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什麼王爺、貝勒、國公之流的,街頭走到結尾,總能遇到三兩個。
穿着官服,沒得讓人笑話,倒是不自在。因此,曹換下官服,出了衙門,小滿已經牽了馬過來。
因今兒不出城,曹便只帶了張義、趙同兩個,給任家兄弟放了幾日假,叫人待他們逛逛京城。
主僕四人,陸續上馬,曹便聽有人道:“曹大人,且慢性一步!”
卻是太僕寺少卿伊都立的聲音,他亦是穿着常衣,騎着馬,帶着兩個長隨過來。
伊都立家住在城北,曹住在城西,這並不順路。曹心裡還有些疑惑,就聽伊都立低聲道:“瞧着孚若這裝扮,是有飯局,還是要聽戲去?”
這兩年京裡迷崑曲兒的多,各部官員從衙門出來後,去戲園子要壺茶,消遣到天黑地大有人在。
曹卻是不怎麼喜歡聽那個,雖是自幼在南面長大,但是對於南音,他還是有些聽不慣。雖然這幾年陪着十六阿哥、曹頌他們去過幾遭,但是隻是看着民生百態罷了,對臺上之人反而沒什麼興致。
崑曲曲調雖然悠揚,但是架不住,他聽不懂啊,也沒耐心細細去琢磨唱詞。
因此,聽到伊都立這般問,曹笑着擺擺手道:“哪裡是去聽那個,是要往琉璃廠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尋個好茶具。再有幾日是十三爺壽辰,尋個好東西,讓他樂呵樂呵也好。小阿哥百日我都沒趕上,這次可不好再怠慢。”
伊都立向來同十三阿哥交好,聽了曹地話,仔細看了他一眼,笑道:“如今的人,哪個不是趨炎附勢?你卻是實誠,這些年待十三爺始終親近。”
因伊都立是十三阿哥的連襟,兩家往來走動也是親近。因此,曹便道:“這都是應當的,十三爺待人仗義,心底仁善,日後定有後福。別說是我,就是大人,不也是因此心儀,同十三爺往來相交麼?”
伊都立笑道:“孚若啊,孚若,半年沒見你,你倒是會說起來。既是這般,今兒我與你同去,藉藉孚若的好運氣,看是不是也能淘換個體面地物什做壽禮。”
兩人勒馬並行,悠哉自在地往前門去。
見曹面容黑瘦,再也沒有原來世家公子地白嫩樣,伊都立少不得又問問緣故。到底是跑了什麼差事,看着倒是吃了不少苦頭。
曹便按照康熙吩咐的說了,伊都立家是滿洲貴勳,祖輩、父輩早年也曾征戰漠北,因此對阿拉善也聽說過。問了幾句蒙古風俗人情,說話之間,已經來到前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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