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着些不安,更多的是好奇,跟着他走進一間小小的鋪子。
鋪子裡很幽深,一樓種滿了常青藤和各種綠植,陡峭狹窄的木梯層層旋轉着盤向二樓,他牽着她的手上去,在柔軟的絨面沙發上坐下來。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從裡間走出來,戴上單片金絲邊眼睛看了他們一眼,佈滿皺紋的脣角露出一絲優雅的微笑:“這位就是裴先生吧?還有楚先生說的那位漂亮小姐。”他說着,和善地對夏綾點頭致意,視線又移回裴子衡身上,“歡迎你們,兩位想喝點什麼?茶,還是咖啡?”
“茶,”裴子衡說,“給她一杯檸檬水。”
老人轉身離開,不多時就端了兩杯飲料出來,把茶放在裴子衡的手邊,又把檸檬水放在夏綾的手邊。“楚先生說您喜歡吃糖,”老人微笑着對夏綾說,“本來我還準備了一些糖的,不過裴先生說對您牙齒不好,不讓上。”
夏綾哀怨地看了裴子衡一眼。
裴子衡溫聲說:“前幾年吃了那麼多糖,都長蛀牙了,上次帶你去看牙醫哭爹喊孃的,還想吃?再要痛起來,我晚上可不幫你找醫生。”
前幾年他還年輕,又是剛剛收養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東西都堆到她面前,見她喜歡吃糖,就無節制地讓她吃,直到她有一天深夜捂着腮幫子把他搖醒,哭哭啼啼地說牙齒好痛。
他披着睡衣帶她去看牙,折騰了大半宿,後續還****一年的心。
回想起那段往事,他至今仍耿耿於懷。
夏綾委委屈屈地說:“大壞蛋。”聲音很低,沒被他聽到。
頭髮花白的老人在他們沙發對面坐下,隔着一張桌子,攤開一塊托盤。托盤底部鋪着一層厚厚密密的絲絨墊子,上面陳列着一顆顆的鑽石,光華璀璨,萬分奪目,就如同漫天的星辰那般耀眼,讓人迷醉。
“哇……”夏綾小聲驚歎出來。
“喜歡哪個?”裴子衡問,“自己選,給你做戒指。”
“給我做戒指?”夏綾微怔,一顆心漏跳了半拍,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爲什麼要給她做戒指?這個戒指……到底有什麼涵義?
她一雙漂亮的眼眸看着他,一眨不眨。
“看什麼,我的臉上又沒戒指。”他說。
“你,爲什麼,”她吞了吞口水,有些艱難地問,“送我戒指?”
“我喜歡看你戴,”他說,視線在她微微有些低的胸口停留了一瞬,白皙的肌膚上被人搶奪鑽石項鍊時留下的傷痕已經很淡了。“小雨都知道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我給你那麼多零花錢,怎麼你什麼也不買?”
她順着他的視線也想起項鍊的事,有些侷促:“我、我買了很多東西呀。”
“路邊的小發卡,冰淇凌,揹着我偷偷買糖果,上個月和一羣同學去遊樂園玩老虎機,被吃掉好多硬幣……”他有些恨鐵不成鋼,“怎麼小雨都知道買昂貴又保值的東西,你就淨買些亂七八糟的?”
她心虛:“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偷偷買糖果和去遊樂園玩的事,她明明已經很小心沒告訴他的。
他的眼眸裡帶了一絲笑,“你什麼事我不知道?”
她低頭,輕輕咬脣:“這不公平。”
“什麼不公平?”他問。
她看他一眼,鼓足勇氣說:“我什麼事你都知道,可是,你有很多很多的事我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麼?”他問。
“我……”
裴子衡溫文儒雅地看着她:“看在你今天那麼乖的份上,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她一橫心,一咬牙,終於問了出來:“你有沒有給別的女人送過戒指?比如那天我撞見的那個姐姐,還有……”還有藍夢會所的那個女人。她想起夏雨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把跟蹤裴子衡的事泄漏出來,把後半句忍住了。
裴子衡卻問:“還有?”
“還有……”她有些心亂,不敢去看他,把眼睛移向別處,臨時編了個謊言,“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他們都說很多女人願意跟你。”
裴子衡微微一怔,低沉的聲音中帶着笑意:“吃醋了?”
“我沒有!”
“介意我有很多女人?”
“怎麼會!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慌亂地否認,起身想要逃出去。
裴子衡一下子捉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軟細膩,握在他的掌心有些涼,就像一小塊通體潤澤的玉。他慢慢地把她拉回座位,看着她的眼睛:“你吃醋了。”
毋庸置疑的語氣。
她用力去抽自己的手,沒抽開,生氣地說:“你很在意我吃沒吃醋嗎?我有什麼資格吃你的醋?我只是被你領養的而已,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有幾個女人關我什麼事?你幹嘛要送我戒指,送她們去好了!”
他凝視着她,沒說話。
她胸口起伏,就像要把這些天來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地倒出來:“裴子衡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妹妹嗎?那你爲什麼要那樣對我?!女朋友嗎?你又沒有對我告白過!你還在外面有那麼多女人!我們現在不清不楚的到底算什麼?!”
到底算什麼呢?
這是她心裡最不安的一塊,她不知道該把他放到什麼位置了。
他依然沉默,慢慢拉過她的手,把她纖細漂亮的手指在桌上一點點攤開。晶瑩的燈光映着她柔白細膩的肌膚,玉石般好看。他用鑷子夾起幾粒鑽石,在她左手中指上比了比,最後選定了一顆光華燦爛的粉色鑽石。
“就這個吧,”他說,“粉色很襯你。”
她一時噎住,狠狠瞪着他,剛剛那麼多質問他都當作沒聽到麼?!心裡又酸又澀,淚水止不住地往上涌,自從發生了這麼多事後,她似乎越來越愛哭了。
裴子衡把選中的鑽石放到單獨的小托盤裡,對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示意。
“fancyvivid。”老人微笑着,用英文讚歎,“裴先生真有眼光,您選中的這枚,就算在粉鑽中也是相當罕見的,typeiia。不瞞您說,整個巴黎都只剩這最後一顆了,堪稱稀世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