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景電子在順達廠的大半年水磨功夫也不是白做的,劉益之手裡捏着一份名單,從採購員到採購副理,從測試工程師到主管工程師,有十六個人之多,都是用得上的人物。另外還有一份順達廠的組織結構圖,這個是劉益之自己做出來的。
劉益之在去德山鎮的大巴上,翻閱着張廣奇發給他的完整跟進報告,再結合腦子裡的記下的那些信息,把這十六個人放在順達廠的組織結構圖中間,然後在每一個人物名字後面備註着他掌握的信息。兩個小時後,大巴到達德山鎮時,劉益之已經圈出了幾個合適的關鍵人物,備註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劉益之找了一家離順達廠近的商務酒店,辦理好手續,收拾了一下,就開始打電話約人。
中午,在附近的一家香菜館,兩位穿着順達工服的人走了進來。
“魏工,熊工,你們好!我是川景電子的劉益之。”
這兩位一個是採購,一個是電子工程師,對川景電子比較友善,而且他們之間有親戚關係,所以劉益之乾脆把他們一起請了出來。
交換名片後,三人坐了下來,採購魏工像是不經意地問道:“怎麼王經理不來了?派劉工你來了?”
“我就是來走個過場的,總得給原廠交報告,同事們不肯來,就把我這個新人派來了。”
魏工和熊工都笑了,兩人臉上的戒備也明顯鬆懈下來了。
“魏工,熊工,聽口音你們是湘南松江人?”
“是啊,你聽出來了?”
“我是遷陽的,就在你們松江隔壁。”
“啊,老鄉,正宗的老鄉啊。”熊工笑呵呵地說道。
閒聊了幾句,劉益之開始慢慢引導話題,“你們廠的案子我剛跟進,不熟悉,還要請你們兩位多多指教下。”
“指教談不上,能幫的我們都會幫忙,只是老卡在那裡,我們也沒有辦法。”魏工搖着頭說道。
“我聽說你們拒絕採購FJT的原因是你們寶島總部實驗室測試不過關?”
“屁話,那是糊弄你們的。”熊工吃了一口菜,很不屑地說道。
“糊弄我們的?熊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熊工看了一眼魏工,又夾了一口菜說道:“FJT那五款元器件,你們前後送了一百多片樣片,全都在我的手裡,我們在廠裡測試過十幾回,寫了十幾份測試報告,根本沒有往寶島總部實驗室寄過樣片。”
劉益之吃驚地說道:“這,這也太扯了吧。好歹給我們測一下啊,就算讓我們死,也要讓我們死得明明白白。”
魏工和熊工都笑而不語,不願在這個話題再繼續談下去。
劉益之轉問道:“熊工,那你們在工廠測試的結果如何?”
“還能怎麼樣?你們是整個產品的正選元器件,相當於正房,歐美的那個品牌都是按照你們FJT的參數去選的,你說會測得怎麼樣?”
“那我知道了,你說我們怎麼這麼倒黴,遇上了這種破事。”
“可不是嗎,你們倒黴。這破事,水太深,不說了。”
“不說了,來,魏工,熊工,吃菜,不談這些狗屁倒竈的事了。”
回到酒店,劉益之整理了一下,開始做起筆記。看着密密麻麻的記錄,劉益之想了一會,打電話約晚上的人。
餘作文,順達廠的採購副理,是一般寶島企業裡大陸人能坐到的最高職位。他是川西人,跟張廣奇關係不錯,劉益之報了張廣奇的名頭,他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一起吃晚飯。
劉益之選了一家遠一點,但高檔一些的餐館,提前二十分鐘在那裡等着。
這裡交通不方便,劉益之走了二十幾分鍾纔到地方。坐下來就提醒自己,回去後趕緊去駕校報名,現在考駕照要容易些,抓緊時間弄一個,有機會就搞部車,二手的也行,跑業務沒車真的太累了。
劉益之一邊喝着茶,一邊想着事情。
六點半不到,餘作文就到了。
“餘經理,我這次過來就是來跑個過場。”劉益之開門見山道。
“你們張總應該也跑煩了。”餘作文笑着說道。
閒聊了幾句,等到兩人最初的陌生感去掉後,劉益之開始轉移話題。
“餘經理,我一直想不通,我們FJT產品比IFN要便宜5%,而且還有降價空間,你們怎麼就是不願意採購我們的FJT呢?”
“我們也奇怪。我們採購部都是有任務的,每年要給產品做成本壓縮。FJT比IFN便宜,我們也是知道的,打了幾份報告上去,我們採購部的孫經理就是不批。他不簽字,這報告就遞不上了,我們也沒辦法了。”
“你們採購部的孫經理,就是那位寶島人?”
“是的,是寶島人,我們協理楊光源的心腹。”
劉益之記住了楊光源這個名字。
“你們這位孫經理,我們王總、張總,甚至我們老闆都來拜過碼頭,就是不肯鬆口,我們大佬們都說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難搞的客戶。”
餘作文笑了,順口提了一句。“老孫還算好了,楊光源更難搞。”
又是楊光源。
“餘經理,你們這裡有沒有跟我們一樣遭遇的供應商?”
“你問這個幹什麼?”
“尋求心理安慰。要是隻有我們一家這麼倒黴,那就太憋屈了。要是不止我們一家,那心裡就好受了。”
“哈哈,小劉,你這話,哈哈,太搞笑了。”餘作文大笑道,差點被嗆到,劉益之連忙把熱茶遞了過去。
“小劉,你不用那麼難受,你們有同伴。”餘作文平順氣息後說道,“KKT的代理商,在我們這裡磨了大半年,南鵬的老總,華夏區的老總,總部的南港大佬,甚至原廠的亞太區大佬,一個但馬人都來拜過碼頭,還是搞不定,一點面子都不給。聽說原廠的人把那家代理罵死了,比你們慘多了。”
“我們也好慘,我們也把原廠的經理和總監都請來過,還是沒用,也被原廠罵死了。”說到這裡,劉益之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信息,不動聲色地問道,“餘經理,那有沒有類似我們這種,後來又搞定的。”
“有,GHT的代理商,也是磨了半年,代理商的老總到原廠的華夏區老大,亞太區老大,都搞不定,一直說有技術問題。最後原廠沒辦法了,從GHT花旗國研發中心叫了一位技術經理過來,現場講解了一番,結果就搞定了。”
“爲什麼?什麼原因嗎?”
“什麼原因?我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
“真是奇怪了,我們也請了原廠的技術經理過來,他是寶島人,可是這一行的專家,你們還是不認。”
“所以我說奇了怪。”
劉益之把楊光源列爲重點,接下來兩天,他又約了四個人吃飯,交流了一番,從他們嘴裡,劉益之獲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期間,他直接進了一趟順達廠,遠遠地見了楊光源一面,認識了這個人。在下班時間劉益之開始跟蹤楊光源,仔細地觀察了他的穿着打扮等生活習性,近距離傾聽他的談吐和說話風格。
到了週六,劉益之覺得差不多了,給張廣奇打了一個電話,約他下週一在公司碰面。然後啓程回南鵬。
一路上無話,不過在進二線關時需要檢查證件。劉益之早幾天就在關口外圍買了一張邊境證,順利地進關了。
真是頭痛,公司要等轉正了才能辦理暫住證,有了暫住證才能方便地出入二線關,纔不用擔心去修鐵路。沒辦法,堅持下吧,現在可比前幾年要鬆多了,要是九十年代,自己這個銷售還得化身敵後武工隊,跟關外的各路聯防隊鬥智鬥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