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鑫盛餐廳,龍明珠和方伶俐在這裡宴請舊同事。
按照龍明珠的本意,是不打算辦這個聚餐的,兩人安安靜靜離開新輝盛,去關村社區工作站上班就好了,可方伶俐就是堅持要辦,還要廣請賓客,甚至連樑建設和鍾燕芳這兩人也要請。
劉益之猜到了方伶俐的心思。按照她的性子,臨走前不狠狠甩幾個耳光給那些衰人,她前些日子受的委屈就沒有辦法宣泄,所以說服了龍明珠,支持方伶俐的舉動。
兩張餐桌上已經圍坐着十幾位,都是方伶俐和龍明珠的同事,大部分都是五樓防塵車間的。鍾燕芳坐在其中,正跟旁邊的幾位在嘀嘀咕咕,劉益之站得近,耳朵又尖,都聽到了。
“真是嘚瑟什麼?不就是去村裡當個宣傳幹事嗎?拿的錢說不定還沒有我多。”鍾燕芳的話還是那樣尖酸刻薄。
“南鵬市的村裡,跟我們老家村裡完全不同的。這裡的村,只怕比我們鎮上還要有錢。關村,聽說在益景區,那可是市中心。”
“村委會還是工作站?”
“都一樣,叫法不同。龍明珠和方伶俐算是熬出頭了,跳出這個苦海,不用再像我們一樣,沒日沒夜地做事,還掙不到多少錢。”
“說的是,只要出去了,總比待在廠裡受欺負要強。”這位的立場偏向方伶俐。被老色鬼騷擾欺負,很多人真的看不慣。
“確實,留在廠裡幹什麼,繼續受那個老色鬼的欺負。不過阿燕你不用擔心,你肯定是不會被那個老色鬼騷擾的。”這位脾氣不好,直接出口懟鍾燕芳。前段時間流言四起,還是有明事理的人看在眼裡。
鍾燕芳那受得了這個氣,正要反駁幾句,看到餐廳大門走進來一人,立即閉上嘴了。
歐陽長瑞,設備部的副經理,新輝盛廠中職位最高的大陸人,對於鍾燕芳這種普通女工而言,簡直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怎麼來了?因爲方伶俐得罪生產部經理的事情,生產部很多人都不願意來,包括往日裡跟方伶俐、龍明珠“親如姐妹”的那些拉長文員們。想不到設備部的二把手卻來了,可龍明珠調到設備部纔不到一個月。應該是看在劉益之的面子上吧,想不到兩人的關係如此密切。
劉益之連忙迎了上去,握完手寒噓幾句,歐陽長瑞就把劉益之引到了一旁偏僻的地方。
“錄音已經交給娜羅琳了,她是個堅定的女權分子,聽完我的翻譯,怒不可遏,說這是可恥的職場性-騷擾,是對女性最大的侮辱。她讓我轉達對方伶俐的歉意和問候,她會去向總部申訴,懲處那個老色鬼,給方伶俐一個交待。”
“那請歐陽替方伶俐謝謝娜羅琳的好意。”劉益之看了一眼方伶俐,順口答道,他和歐陽都知道,女鬼佬的話只不過是客套話,“娜羅琳有能力搞那個老色鬼嗎?”
“娜羅琳是總部財務總監的侄女。”
“那就夠了。”劉益之不由笑了,老色鬼在新輝盛廠高高在上,可在總部那些鬼佬眼裡,就是螻蟻一樣的打工仔。
“謝謝歐陽,沒有你,方伶俐這口惡氣還真沒有辦法出。”
“劉老弟,你客氣了。也好,離開新輝盛這個是非地,社區工作站的這份職位,不好找啊。”歐陽長瑞不是鍾燕芳那種眼皮子低的人,他知道社區工作站跟村委會沒有什麼區別,也深知在南鵬市,村委會就是當地的地頭蛇,牽涉的方方面面絕不簡單。正因爲知道這些,歐陽長瑞纔會出席今天的宴請。
“機緣巧合,這或許是老天給方伶俐的補償吧。”
“也是,”聽到這裡,歐陽長瑞也笑了,又說了幾句,他跟劉益之都入了席。
“阿珠,你們在關村工作站做什麼工作?”
“就是登記整理居住人員名單,還有流動人口的計劃-生育信息,把這些信息輸入到電腦裡去。”
“聽上去很輕鬆啊,包吃包住嗎?”
“村裡有食堂,吃中午和晚上兩頓,比新輝盛的食堂要便宜實惠。”
那是當然,新輝盛食堂要掙錢,關村村委會的食堂就是一福利,村裡給補貼的,兩者當然相差很遠。
“村裡有宿舍給我們住,就在工作站五樓,我和伶俐一人一間,不用給錢的。”
城中村別的不多,就是房子多。
龍明珠有答必應,臉上洋溢着笑容。她對工作站這份工非常滿意,收發文件,整理材料,輕鬆地不要不要。村委會和工作站的人都知道她和方伶俐是簡阿嬤的契女,多少要給幾分面子,加上靚女有優待,所以村委會和工作站上下對兩人都很客氣。關鍵是工作站帶有些許機關單位的氣氛,讓龍明珠覺得非常地熟悉和自在。
接着是每天上班的時間段,有什麼福利待遇。一番問話之下,衆人大致明白了,龍明珠和方伶俐兩人的這份工作,比她們想象中的還要好。不僅輕鬆,掙得也不比她們少,臉上不由浮出羨慕的神情。相對她們的忍氣吞聲、終日勞碌,龍明珠和方伶俐坐着就把錢掙了,這是最讓她們羨慕的地方。
“阿珠,你這工作是誰介紹的?”終於有人問出這個問題了。
“哦,是劉益之託人介紹的。”
看到這些“姐妹們”對視一眼,猶豫着要開口說話,龍明珠淡定地搶先開口:“幾位姐姐,吃菜,大家請吃菜,再不吃就涼了。”
經過這麼一番打岔,這些人把到嘴邊的話都嚥了回去,不過都記住了劉益之這個名字,不久後,在新輝盛廠流傳着劉益之這個有本事的人的傳說。有知情者把陳年舊事翻了出來,終於有人笑話何彤彤沒有眼力,要不然去村委會上班的就不是龍明珠和方伶俐,而是她了。這把何彤彤氣得半死。氣憤之餘,再對比身邊的趙貴榮,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越看越覺得比不上劉益之,心裡冷了七分,兩人的關係也隨之淡了六分。
一直到飯宴結束,樑建設終究沒有來,讓方伶俐心裡留下了這麼一丟丟遺憾。
在回去的路上,劉益之把從歐陽長瑞那裡聽來的消息簡單說了一遍。
“你是說那個色鬼要倒黴?”方伶俐驚喜地問道。
“沒錯,應該就在近期。”
“我聽說那個老色鬼後臺很硬,那些鬼佬會爲了伶俐姐的事收拾那個老色鬼?”龍明珠遲疑地問道。在她想來,鬼佬也逃不離一個官官相護,而且方伶俐這種事聽上去很氣憤,但在現實中真算不了什麼,更何況還只是一段威脅的錄音,沒有成爲事實。
“有兩件事你們可能沒有想到。首先,伶俐這事涉及到侮辱女性,屬於女權問題。在歐洲,女權問題是大事,影響非常大。其次,新輝盛廠隸屬的總公司是一家歐洲上市公司,一旦傳出女權問題,對股價會產生不利影響。現在正是歐洲上市公司年中財務報告公示期,新輝盛總公司上半年的財務報告低於預期,股價正在波動,這個時候,總公司高層絕不允許任何不利消息出現。在股價面前,就是總經理的親戚也沒有情面講,何況那個老色鬼。在我們眼裡,老色鬼在新輝盛是最高層的人物,但是在鬼佬眼裡,估計就跟你我差不多。”
“那照這麼說,那個老色鬼死定了。”龍明珠早就習慣了劉益之的彎彎繞繞。
“絕對死定了。歐陽把證據交到了一個女權主義者手上,爲了讓女權主義者滿意,不亂說話,保住股價,總部那些鬼佬肯定是往死里弄那個老色鬼。至於能折騰到什麼地步,我暫時想不到,只能說,鬼佬的心黑起來,絕對也是一黑到底。”
“那就好,終於能出一口惡氣了,姐,我們就等着看那個老色鬼倒黴。”
“等那個老色鬼倒黴,我再請舊同事吃飯,必須擺三桌,不,五桌,所有認識的人我都請來。”方伶俐眯着眼睛,咬着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