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村的主任助理,治保會副主任,關村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劉益之,這位我們關朗街道辦的葉鳴宣葉主任。”黃惠民介紹道。
劉益之連忙上來,伸出雙手,恭敬地說道:“葉主任,您好!”
“你好,劉助理,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葉鳴宣一邊跟劉益之握手,一邊和氣地說道。他四十多歲,又高又瘦,真的長得像竹竿。
“葉主任,你先忙,我們先去就座了。”
看到其他村裡的人都圍過來了,尤其是上水村的簡大頭,舔着一張肥臉走了過來,黃惠民打了聲招呼就拉着劉益之,走到貼着關村紙條的位子上坐好。
“葉竹竿跟我關係硬扎着呢,我跟他從小學一直同到高中,又一起當兵。只是我退伍了,他被提幹,在部隊裡幹了幾年後才轉業回來。有空你陪我多跟他喝幾次酒,關係就熟了。明珠的事你放心,他拍着胸脯答應了,前幾天還特意跑到區裡,找領導彙報了,看着領導給組委會打電話了。這事穩妥了。”
“那就好,支書,還有兩天就是市裡選撥會,吳老師給了我們二十張票。我想着,村裡去十個人,街道和區裡也都拉幾個人去,一部分當觀衆壯威,一部分藉着給文化館幫忙的理由,臺前臺後都看好。區裡領導是給組委會的領導打電話了,可難保底下那些小鬼們不動手腳。”
“沒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事關我們關村的榮譽,非同小可。開完會我就跟葉竹竿說,讓他從街道派幾個人,再從區文化口請幾個有經驗的人,我們村裡出錢包吃包車。這也事關街道和區裡的榮譽,明珠選上了,就多了一個名額,對街道和區裡都是好事。”
“好,聽支書你的指揮。”
“嘿嘿。”黃惠民一樂,不再出聲,因爲正式開會了。
葉鳴宣在主席臺上發言:“市裡關於我市所屬各自然村和城中村的政策即將出臺,同時,從六月三十日起,市裡凍結辦理自然村和城中村的房地產權的過戶等手續,等八月一日政策正式公佈,按新政策執行。我街道共有七個城中村,各村委會必須要落實市、區的有關指示…”
聽到這裡,黃惠民忍不住湊過來問道:“老弟,市裡的政策會是怎麼個樣子?”
“老哥,我怎麼知道?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吧。”
“嘿嘿。”黃惠民笑了一下,沒有再追問了。
現在是南鵬市城中村最敏感的時刻,市裡的政策正報送省裡和ZY,聽說已經獲得了批准,就等着七月份公佈,八月一日正式執行。各種小道消息從各路“地下部長”們那裡傳出來,什麼都有,搞得人心惶惶的。尤其是市裡發佈公告說六月三十日起凍結辦理城中村房屋產權過戶等手續,更是讓這種惶恐不安達到了高潮。
“有些城中村的村民,聽風就是雨,又吃不得半點虧。聽人造謠生非,不去分辨真僞,就知道到街道,到區裡去鬧,要求政府按市價回收樓房。你收租掙錢的時候怎麼不給政府分錢呢?連稅都不繳。現在聽說要吃虧了,就吵着要政府負責了!這種人,見利忘義,只知道打着自己的小算盤,還一腦子的漿糊!”
葉鳴宣在臺上說得很不客氣,估計前段時間被那些鬧事的村民們給搞得焦頭爛額,否則不會這麼大的氣。
“朗圍、壩頭、朗下、上水,這四個村鬧得最兇,你們的村委會幹什麼吃去了?你們這些村支書都忙着打麻將去了嗎?基層D組織的戰鬥力在哪裡?”葉鳴宣在主席臺拍着桌子大罵道。
簡大頭等人耷拉着腦袋,坐在座位上垂頭喪氣。
“也有表現非常好的村,關村就聽不到一個村民抱怨,也沒有一個村民跑去街道和區裡。這樣的村委會纔是合格的村委會,這樣的基層D組織纔算是有戰鬥力!”
黃惠民仰着頭,露着滿口的黃牙,環視四周,笑得那個得意,尤其是迎着簡大頭的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還拋了幾個“媚眼”過去。
表現完後的黃惠民看了一眼旁邊的劉益之,心裡暗自道,聽老婆話沒錯。
當時聽老婆話的黃惠民想把劉益之升任關村村委會委員,還是被拒絕了,只接受了村主任助理兼治保會副主任職務。關村股份公司那裡是企業,劉益之沒有太多顧忌,接受了董事兼副總經理的職位。
劉益之也迅速進入狗頭軍師的角色,別的不說,光是穩定村民們情緒就出了大力。有二十多個傢伙趁機要出手房屋套現,但是大家都吃不準,誰都不敢貿然接盤。
那些傢伙眼看報價一天比一天低,就是沒人接盤,心裡慌得一比,便僱傭了幾個潑皮天天在村裡鬧,居然要求村裡來接盤,搞得村民們心神不寧,好像明天市裡就要收回這些房屋的產權。
這個時候劉益之出手了,開始接盤。當然了,劉益之也不會真把家底掏出來當接盤俠。他拉着黃惠民,請附近的建行分理處的李主任一起吃個飯,要求以房屋做抵押‘融資’收購那些樓房。
關村股份公司雖然是個空殼子,但房租都是從它的賬戶上走。一百多棟,兩三千套房屋的房租,每月三四百萬的現金流水,妥妥的優質大客戶。要是敢不給面子,分分鐘就換銀行賬戶。
李主任當然知道劉益之話裡話外的意思,而且他是搞金融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這些房屋再不濟,國家也不能白收回去,要給補償的。所以貸款額只要控制在一定額度裡,不會虧的。
對於這點,劉益之也是心知肚明,幾經交鋒,終於跟李主任達成協議,按房屋“市價”的七成貸款。劉益之拿了這些貸款,拼命壓價接盤。收了房屋後繼續抵押,然後拿着貸款又去接盤。一口氣收了十二棟就收手了,人不能太貪了。
而在劉益之的幫助下,黃惠民和黃棟樑也以同樣的手段,分別買下了十一棟和五棟房屋,都趕在六月中旬前辦好了一切手續。這一套玩下來,沒有掏多少真金白銀出來,名下卻多了不少產業,黃惠民和黃棟樑不由目瞪口呆,還是你們城裡人會玩。
黃惠民、劉益之和黃棟樑的接盤,卻極大地穩定了關村村民的人心。雖然房價掉了,但總有人願意買,加上又有股份公司-集體制企業這道護身符,大家也就安心了,加上黃惠民得到劉益之提醒,特意跟一些刺頭村民好好談了幾次,所以整個關村很和諧穩定,不像其它村那樣鬧事生非。
至於那二十幾個傢伙,都是有去處的人,鬧了一番達到目的後把戶口遷走了。這些人早就有了“異心”,這次不走,早晚都要離開關村,正好純潔了關村的羣衆隊伍。
“黃哥,等市裡政策定下來了,房屋產權明確了,可以把大家的房屋股份都放出去,交給各自手裡。”
上面在開大會,老話重彈,劉益之就在下面開小會。
“老弟,什麼意思?”
“老哥,我們把房屋折成股份,只是權宜之策,市裡的政策和產權一旦明確,村民們會有各自的心思,與其等大家有了不滿,還不如我們主動提出來。”
黃惠民一想,是這個道理,一旦市裡政策明確了,或者房屋連地皮被政府收回去,或者房屋發了產權證,正式屬於個人,大傢伙的心都會散了,都知道往自己懷裡扒拉,生怕被別人佔了便宜去。
“聽老弟你的。”
“老哥,更重要的是,房屋只是個小頭,鵲山那裡纔是大頭。”
黃惠民忍不住瞪圓了他那雙小眼睛,“老弟,趕緊直說你的意思。”
“不把房屋股份清退出去,大家都是股份公司的股東,都有自己的想法,鵲山還開發個屁啊?”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
“等政策和產權明確了,我們召開村民大會,對股份公司進行改制。股份公司的房屋股份全部清理出去,只保留村裡物業管理、鵲山那塊地的集體所有權等權益,然後成立一家新公司,以鵲山那塊地的所有權入股,佔固定比例,動員村民掏錢入股,按掏錢的多少分配股份,一起開發鵲山。”
黃惠民琢磨着劉益之這話裡的彎彎繞繞。這麼一搞,關村股份公司又成了空殼公司,除了收一收物業、衛生等公共費用,維護公共衛生和社會治安等職責權利之外,最大的一塊就是代表全體村民集體擁有鵲山這塊地的所有權。
但是這一塊又以入股的形式把所有權轉移到新公司。新公司擁有鵲山的所有權和開發權,股東除了關村股份公司這個集體之外,就跟關村沒有什麼關係了。
這裡面就有玄機了。
有錢的村民有很多,但是誰敢往新公司裡面砸錢?鵲山這塊大垃圾場的前景,除了黃惠民和劉益之兩人,還沒有跟誰說過,其他人能看得出來嗎?能看出來的人那就屬於志同道合的人,都是奔着把鵲山變成聚寶盆去的。不管他有什麼小心思,只要有這個大方向就好了。人家砸錢入股就是來圖利的,不是來做慈善的。聚集這麼一幫志同道合的人來開發鵲山,比召集全體村民要好辦的多。村民有意見?不是關村股份公司還有一部分股份,村民可以以此來分紅嗎?再說了,當初新公司招股都是公開自願的,你不願意入股,那就沒辦法了。總不能不承擔風險,還要享受好處吧。
想明白這些,黃惠民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正聚精會神聽領導講話的劉益之,心裡不由暗自得意,聽老婆的話沒錯,有了這位老弟幫忙,哥們我是要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