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總,請說說情況吧。”白飛天是星寶市飛天諮詢有限公司的老總,三十歲左右的女強人。據說留過洋,讀過MBA,在花旗國投行做過幾年。後來回到家鄉,星寶市開了一家企業諮詢公司,專門負責企業收購、兼併和上市等諮詢業務。
“好的劉董,我們飛天公司接受了對易臨市第一電機廠的收購代理後,第一時間代表P&A United(HK)公司向易臨市發起收購要約。當時易臨市政府是非常配合的。我們請滬江大成會計事務所和南鵬永利會計事務所開始審計和評估易臨市第一電機廠資產時,他們也是配合的。但是在第二週,有一些職工出來鬧事,說易臨市第一電機廠賣給外資,是賤賣國有資產,甚至連喪權辱國的話都說出來了。”
白飛天的發言很有條理,她敘述着這三週來發生的事情,劉益之安靜地聽着。方伶俐坐在旁邊,臉色有些難看。這次是她第一次主持的收購行動,卻出了大簍子,確實心情不大好。而且中間發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讓她又氣又苦。
在座的除了白飛天帶來的兩位飛天諮詢公司的工作人員,還有三位南鵬市恆基偉創公司的工作人員,他們有豐富的收購和兼併經驗。不過這次收購前期以飛天公司爲主,他們只是提供法律和財務方面的輔助工作,後期纔會轉爲主導,負責對收購後的易臨市第一電機廠進行整改。所以他們現在只是列席旁聽。
“風波越鬧越大,有幾十位職工到市政府請願,堅決反對這次收購,易臨市政府的態度也變得曖昧起來。我們的收購工作嚴重受阻,所以必須請劉董作出決定,我們纔好進入下一步的工作。”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劉益之。劉益之卻轉向方伶俐,輕聲地問道:“你看出什麼來?”
“有人在搞鬼。我們收購意向說得很清楚,會引入和國的電機技術和生產管理,市場也會面向國內外。對於易臨市第一電機廠和易臨市來說,應該是件好事。易臨市第一電機廠現在負債兩千七百萬,有職工一千二百人,退休職工就有五百七十人,而銷售額和利潤,2002年上半年纔不到二百九十萬和負一百七十萬。我們收購後,易臨市第一電機廠可以轉型重獲新生,職工也有正常的工資和獎金拿,易臨市則可以甩掉包袱。這明明是多方有利的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也想不通。”方伶俐苦惱道。
“因爲有的人看中了電機廠的一樣好東西。”劉益之笑着答道,“白總,你這邊應該查出來幕後指使者了嗎?”
“查到了。”白飛天在四江省還是有一定能力的,所以劉益之幾經挑選才選中她的公司。
“是易臨市一家叫龍漢的房地產公司,老闆叫王德貴。這人有些背景,爺爺曾是易臨市副書-記,現在已經離休。伯父是易臨市郊北區區-長,叔叔是易臨市CZ區建設局副局-長。王德貴在易臨市有些實力,而且做事的手段有些不入流。”
聽到這裡,劉益之轉頭看了一眼方伶俐。何止是不入流,而是太下流了,這個王德貴啊,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
“難怪這麼有能耐,世家啊。”劉益之笑着說道,他思量了一會,說道,“我叫了些飲料和小吃,諸位先休息一下。我和方總私下談談。”
剛在會客室裡坐下,方伶俐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這王德貴什麼意思?他攪黃我們幹什麼?他一個房地產公司,難道還想進軍電機產業?”
“做房地產的自然還是要修房子了。易臨市第一電機廠是老廠,廠區就在市中心,旁邊就是風景秀美的蓮河,位置之好,整個易臨市區都不多。”
“王德貴想吃下這塊地?那他直接出來跟我們競購電機廠好了。”
“怎麼可能競購?那得花多少冤枉錢。說不定這位王總已經跟電機廠的領導談好了,徹底擺爛這家廠子,等破產了白撿這塊好地皮。誰知道我們橫插一槓,這是擋人財路啊。”
“擋人財路了,難怪你特意要求到星寶市來開會,不願在易臨市,就是怕這些傢伙動手腳。”方伶俐坐在沙發裡,微微眯着眼睛道,“這些傢伙可真是黑心啊,那麼好一塊地皮,想等着電機廠破產白撿。市政府那些傢伙就看不出來嗎?”
“有可能看出來了,又可能真的沒看出來。不過就算看出來了,某些人還是不願意當出頭鳥。”
“那怎麼辦?難道就算了?”
“富川電子那邊我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五百七十萬鷹元,廠房、設備、技術專利和人員一併打包,下個月我就去和國正式簽約。有了富川電機這個核心,我在華夏哪裡都可以開電機廠。在南鵬,在清港,從無到有,完全可以按照我的意願建設。我還堅持收購易臨市電機一廠,就是希望以它爲契機,整合國內的部分電機產業,把它帶到一個新的臺階。人啊,總得有點追求和夢想不是。”
“你是當家的,你做主就好了。”
“好,待會我們跟白總好好談談。這事還得她幫忙出面。”
回到會議室,劉益之正色宣佈:“收購易臨市電機一廠出現意想不到的阻礙,爲了慎重起見,我們暫停收購計劃,等待新的決策。但是我們跟飛天公司和恆基偉創的合約還是繼續執行,我們可能會選擇新的收購目標。”
交待完後,劉益之對白飛天客氣道:“白總,不知方不方便?我和方總想就重新選擇收購目標的事情,跟你做個溝通?”
“劉董,沒問題的。”
會議室只剩下劉益之、方伶俐和白飛天三人。
白飛天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她穿着一身職業套裝,化了淡妝,容貌跟最近某位因爲一部古裝劇很火的女星有幾分相似。劉益之遞過去一杯熱茶,客氣地問道:“白總,對於易臨市電機廠收購事宜,你有什麼建議?”
“劉董還是不死心啊。王德貴是易臨市的地頭蛇,關係錯綜複雜,我們要是強行收購易臨市第一電機廠,怕有很多麻煩事情。”
“王德貴是易臨的地頭蛇,白總就是四江省的地頭蛇。”
“劉董繆讚了,我只是有一點人脈關係而已。”
“白總太謙虛了,而且還有顧慮啊。我直說了吧,我只對易臨市第一電機廠有經驗的職工、技術積累、行業影響力、市場渠道和品牌這些東西感興趣,地皮和廠房,我都不感興趣。拿到我想要的,易臨市在郊區給我一個地皮,我可以重新修建一個新廠。”
聽劉益之說完,白飛天不由眼睛一亮,“劉董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知我能幫上什麼忙?”
“很簡單,請幫忙介紹幾個朋友。我知道,現在內地想做生意的朋友,很多都缺錢。王德貴就是因爲缺錢,所以才這麼一副難看的吃相。我可以出錢參與到電機廠老廠房的開發中,一切按正規流程來,不留話柄。到時給我點股份就好了,而且我不參與經營,每年拿拿分紅就行。我那麼多生意,怎麼可能到處去盯着。”
“劉董真的很有誠意啊。”
“那是,我也是四江人,也希望爲故鄉出份力。以後我在四江的生意會越來越多,自然希望朋友多,敵人少了。”
“那劉董還有什麼要求?”
“其它沒有什麼要求了,只是王德貴這個人以及他背後的人,對我,以及我們在易臨的生意都是威脅。再說了,我這個人心眼很小的,能立即報的仇,馬上就報了,絕不等以後;暫時不能報的仇,纔會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劉董,我懂了,還請等我幾天。”
“沒問題,不過還請儘快,我在京城以及和國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好的。”
劉益之不知請誰介紹的,居然聯繫上了華中工業大學、四江大學的幾位教授,帶着方伶俐一一登門拜訪。
“李老,您好!”
李百齡是兩人拜訪的最後一位,也是最德高望重的教授,是四江幾所知名大學中爲數不多的工程院士。
“小劉董,小方總,很高興見到你們撒。”李教授已經七十多歲,滿頭銀髮,精神矍鑠,一口川普口音,“我聽小董說,你們打算跟華中工業大學和四江大學成立一家電機研究所。”
他口中的小董是華中工業大學副校長和工程學院院長。
“是的,李老。”
“哦,華中工業大學和四江大學在電機方面都不出色,你啷個想着成立電機研究所的?”
“李老,我讀書的時候老師告訴我,電機不簡單的是磁電轉換,還牽涉到材料學、力學和半導體產業。華中工業大學在材料工程學有權威性,四江大學的電機拖動專業也算是領尖專業,而我的優勢在半導體。在星寶市不遠的易臨市,則是我國的電機基地之一,我已經在着手收購易臨市第一電機廠,還有和國的一家電機公司。幾管齊下,屆時產學研一體化就很容易發展起來了。”
“你這個思路對頭哦。學校的老師,只知道埋頭搞科研,卻不知道啷個把科研轉化爲生產力,就是需要你這樣既懂技術,又懂市場的人來幫我們。小劉董,你是哪所大學畢業的撒?”
“我是四江電子工業學校,一所工科中專畢業的。”
看着難爲情的劉益之,李百齡哈哈大笑,“有啷個不好意思的,1942年,我中學畢業,不僅考不上西南聯大,連家鄉的大學也考不起,只考上了隔壁的江州兵工技術學校,到現在我還不是成了院士。小劉董,我們倆的學歷一樣,所以你要紮起,把事情做巴實了,做出實實在在的成績來,哪個瓜娃子敢說你學歷不高,我老漢第一個去打捶他。”
開了幾句玩笑,李百齡教授繼續說道:“我國電機控制技術比較高的院校是黑江工業大學,我有幾個學生在那裡當教授,我給他們寫封信,讓他們幫忙推薦幾位不錯的學生過來,充實好研究所的門面,免得被人家看低去了。”
“那就真的太感謝李老您了。”
“不要客氣,我就是喜歡跟你們這種瓜不兮兮的有錢人打交道。哈哈,你們有錢人,賺到錢了,只想着賺更多的錢。像你這種往科研和院校投資的有錢人,可不就是瓜不兮兮的嘛。”
“李老,我也想着賺更多的錢,只是用的方法跟其他人可能不一樣。”劉益之解釋道。
“這就對了。投錢給科研和院校,必須要能賺到錢,而且還要賺到大錢,否則的話,啷個願意往裡面投錢了。小劉董,希望你能在華中工業大學和四江大學開個好頭。”李百齡老教授語重心長地說道。
“李老,你放心。”劉益之誠懇地說道,突然靈機一動,“李老,我想聘請您爲電機研究所的顧問,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請您時刻監督我們,把全部心思放在做實事上。”
李百齡沉默一會,最後欣然答應下來,不過堅持顧問費每年一百元。劉益之過意不去,有這尊大神做顧問,電機研究所的逼格可以說是上了幾層樓,想了想,決定以李老的名義成立一個獎學金。
第三天傍晚,白飛天帶來了兩位朋友,跟劉益之、方伶俐在新天酒店裡會面。大家談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