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
烈陽懸空,上行風暴肆虐,狂沙似箭刮骨而過。
飛行速度漸漸緩慢下來,最後根本寸步難行,橫豎天音塔近在眼前,崑崙衆弟子便收回飛行法器,開始徒步行走。
只可惜明明瞧着塔尖那麼近,走起來卻有越來越遠的感覺。
“這究竟是什麼鬼天氣?”
好不容易設下的防護罩,沒多久便被突然襲來的龍捲風破掉,秦崢覺得口中又幹又澀,一張嘴就有沙子吐出,“不等走到地方,便要被沙子埋掉了吧?”
蘇慕歌無語:“咱們本就是前來歷練的。”
上次被她臭罵的火氣還未曾消減,一對兒鳳眸微微吊着,秦崢輕蔑的斜她一眼:“喲,所謂歷練,就是吃沙子自虐嗎?”
蘇慕歌:“……”
秦崢自小養尊處優,又不比修仙界世家子弟自幼修煉體魄。這廝皮膚生的瓷白細膩,被蠻荒的暴陽一曬,狂沙一襲,臉上隱隱可見紅斑,確實怪瘮人的。
沉吟片刻,蘇慕歌施了一個清心飛雨訣,屈指一彈:“只因處在海陸相沖的強大氣旋上,當年又是一處古戰場,煞氣太重。你且忍忍吧,再前行五百丈左右,便會好很多。”
清心飛雨訣一出,顆顆小水珠環繞在秦崢周圍。
清涼之感撲面而來,秦崢眼眸驟然一亮,愜意的支起手扇了扇風:“看在慕歌如此體貼的份兒,之前你忤逆犯上一事,本太子寬宥你了!”
蘇慕歌忍俊不禁,不由打趣:“那便多謝太子殿下。”
“呸!”
程天養恰好瞥了過來,伸手摸摸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忍不住朝他們二人所在的方位吐了口唾沫,恨恨道,“賤男就是矯情!”
程靈犀也默默轉過頭來,對程天養道:“你需要麼,我也會。”
程天養連連擺手:“這點兒小風沙算得了啥!”
爾後他一愣。
自己從前可比秦崢還要矯情吧
爲何覺得現在體魄比從前似乎好了許多?
這廂淮離聽見蘇慕歌同秦崢的對話,湊上來問:“蘇師妹,你曾來過蠻荒?”
蘇慕歌搖頭:“臨行前,去過一趟典籍殿,查找了一些資料相關。”
任文軒也放緩步子,讚賞道:“難、難得你天分之外,還、還如此好學。”
“那是自然,我家慕歌品貌兼備,乃我大秦第一才女。”倨傲的揚了揚眉,秦崢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七歲便在殿上,將存心找茬的楚國來使駁的啞口無言。”
“看的出來。”淮離眯着眼呵呵一笑。
“休聽他誇張。”蘇慕歌訕訕道。
“慕歌,你何必妄自菲薄?”秦崢瞥她一眼,不悅道,“知道小時候我爲何總不愛理睬你,正是因爲你實在刻苦的過於木訥,父王和太傅時常拿你爲例來要求我,還好我天分比你更強,若不然,豈不被你比了下去?”
“你能不要變着法的自誇麼?”蘇慕歌搖搖頭,快走一步。
真心不想同秦崢靠的太近,許多次,她都想告訴秦崢,現如今這具身體裡的,再也不是他曾經的竹馬青梅。但事關自身安危,實在無法開口。
“什麼東西咬我!”
疲累中,突有弟子大喊一聲!
衆弟子如受當頭棒喝,立刻全神戒備,祭劍的祭劍,祭法寶的祭法寶,肩並肩的靠在一起,圍城一個圓弧形狀,將六名陣法師護在當中。
不遠處的沙丘內,只見流沙滾滾,不斷向內凹陷!
似有異物在下穿行,直奔他們而來!
“是何妖孽,速速現身!”
步飛航飛身而起,長劍一揮,便有一道銀色寒光激射而出,迅如閃電,不偏不倚的擊中那團涌動的沙丘!
“轟轟轟!”
接連幾聲沉悶巨響,衆人耳際不斷轟鳴,只見一條數十丈長的百足蜈蚣從沙堆中鑽了出來!不待衆人反應過來,它又一頭紮下沙丘之內。
又是“轟”的一聲,便揚沙數丈,拍的衆人滿頭滿臉。
沙丘迅速向西滾動。
“找死!”
步飛航驅劍便追,一瞬沒了蹤影。
“小心東面!”
步飛航前腳才追着百足蜈蚣精向西飛去,後腳竟又從東面沙丘之下,鑽出一條較之前更長更大的千足蜈蚣精!
修士中有一半以上皆是新入門弟子,大多數從未見過體型如此巨大的妖獸,各個面如菜色,不知所措的杵在當場。
“哎呀,真真兒了不得,這小臭蟲竟還知道調虎離山?!”
興奮的光芒在眸中熠熠生輝,秦崢像打了雞血一樣,提着含光就要衝上去。卻被蘇慕歌拽的結結實實,不由納悶:“你拉住我做什麼?”
蘇慕歌肅容道:“有築基境的師兄在,你激動什麼?”
秦崢張了張嘴,悻悻退了回來。
“劍陣!”
裴翊揚起手中驚鴻劍,指尖一抹,一滴鮮血似火,“起!”
其他築基境劍修也紛紛效仿。
不消片刻,一個天火九龍陣便順利結成,將衆人牢牢護在當中。
那千足蜈蚣爬到陣前時果斷停下,尾巴橫甩過去,開始猛烈撞擊劍陣,一下比一下強烈。控陣的築基境修士,除卻裴翊之外紛紛吐血。
蘇慕歌不動聲色,默默圍觀,心下不免奇怪,這千足蜈蚣不過築基境的修爲,按照道理來說,不該生有這種體型。
“銀霄,你怎麼看?”
“變異了唄。”
銀霄早就默默圍觀許久,“看來這附近,必有什麼天地靈寶,這兩隻蜈蚣精長久得其供養,形體得以變異,力量也有所增強,但靈竅的激活速度跟不上,依舊懵蠢。”
一聽見天地靈寶,蘇慕歌眸中亮光一閃而過:“對七曜可有用處?”
銀霄抽抽嘴角:“區區大半年光景,解封了日曜和水曜,已經很逆天了行麼?你以爲機緣是上街買大蒜,隨你挑隨你選的?”
蘇慕歌摸摸鼻子:“我只是略微好奇,蠻荒環境惡劣,此地距離天音塔不過千丈,究竟會有什麼靈寶?”
“不清楚,但應該不是你的機緣。出門前我不是已經占卜過了麼,你此行有驚無險,卻也沒有什麼氣運。”
“唔……”
蘇慕歌頓時興趣全無。
銀霄的占卜一向很準,可惜一年才能使用一次。
“嘖,也不知那寶物最終花落誰手。”銀霄呲呲牙。
“只要不是程靈璧的,誰都無所謂。”蘇慕歌挑挑眉。
就在她同銀霄聊天的時間,千足蜈蚣尾巴上的黑鉤,已在天火九龍陣上撕裂開一道口子,巨大的蜈蚣尾端從天而降,恰好落在蘇慕歌和秦崢腦袋上。
“小心啊蘇師妹!”淮離領銜,幾道南崑崙修士的聲音紛沓響起。
“莫要驚慌!”
含光直指蒼穹,秦崢神色凜冽,築起劍罩,將他和蘇慕歌罩住,“區區一隻臭蟲罷了,便讓它嚐嚐我含光劍的厲害!”
“不要打,咱們躲!”
“怎麼,你信不過我?”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靈力還是用在天音塔內比較好。”
蘇慕歌一面說話,一面扯住秦崢的手臂,一個左閃,再一個前翻,猛地衝刺幾步,便恰好逃出了蜈蚣尾部的攻擊範圍。
淮離他們紛紛鬆了口氣。
蘇慕歌從地上爬起來,拍着胸脯不斷喘氣:“哎喲喲,好險!”
“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北崑崙一名築基圓滿境界的修士見狀,冷笑道,“如此膽大妄爲,僥倖一次,僥倖兩次,還能僥倖三次不成?裴師弟,我看你們有些言過其實呀,就她這種品性,也能幾次三番將咱們北崑崙精英堂壓的擡不起頭?”
裴翊沒有吭聲,他在心頭又估量蘇慕歌幾分。
這小丫頭有些本事,身懷逆天靈獸,他都是清楚的。從聚窟回來的路上,裴翊讓她和秦崢上船的時候,只是覺得從這小丫頭身上,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但他當時才從溯世鏡中重生不過兩三日,情緒複雜,自顧不暇。
爾後,蘇慕歌拜師南崑崙,便同他再也沒有任何接觸,更沒有怎麼在意過。但自她以一人之力結成劍陣,打傷藥魔之後,裴翊不得不多看她一眼。
因爲……
膽敢將他義父重創,無論何方神聖,都必須付出代價!
這廂任文軒豎了豎大拇指:“蘇、蘇師妹果然厲、厲害!”
他是陣法師,自然瞧得出來,方纔蘇慕歌那幾步看似莽撞,看似命懸一線,實則以六爻計算的精準無誤,哪裡是什麼僥倖。
蘇慕歌樂呵呵地道:“僥倖,僥倖。”
“哐當!”
一聲巨響振聾發聵,嗡鳴中聽見有人大喊,“大家快散開,劍陣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