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竅,祭出桃花扇,悶頭直向蜀山行。
鳳女見銀霄沒有回來,張口一問,聽蘇慕歌三言兩語解釋罷,皺眉道:“咱們爲何要躲?金甲屍也不過築基後期修爲,而我的精火正好剋制他的陰氣,除之不難。”
“他不是重點,他的主人才是重點。雖然那人看不見銀霄,卻能看到我。”蘇慕歌扶額,“金丹圓滿境的煉屍女邪修,弄死現在的我,無非也就是動動小指頭。”
“太誇張。”
“一點也不誇張。”
相同境界之內,論鬥法能力,雜修不如法修,法修不如劍修,劍修同魔修相互抗衡,而兩者皆不如邪修。魔、獸、人,只是種族不同,故而修的道理不同,魔有魔道,妖有妖道,殊途同歸皆爲正。
而邪修,則是完完全全逆道而行。
“砰!”
眼看即將飛出陰山澗地界,突然撞上一道禁制牆!
蘇慕歌冷不丁被反彈回數丈,在半空打了個旋。
“老大,就是她!”
禁制崩塌之後,走進來四個人。
“小仙子,今兒,賺了不少靈石吧?”爲首那名鷹鉤鼻修士練氣境十層修爲,斜着眼一瞟,“不曉得這陰山澗,是老子的地盤?”
“所以?”
蘇慕歌控住飛行法器,放眼一望,是幾個散修,沒有什麼印象。
鷹鉤鼻抱臂一笑:“你說呢?”
蘇慕歌愣了愣:“搶劫麼?”
“說話別太難聽。”鷹鉤鼻擺擺手,“大家都不容易,但是原則總不能輕易違背。這樣吧,你拿一半出來,我放你過去。”
“搶劫也有原則?”蘇慕歌好笑道,“我沒錢。”
“沒錢?”鷹鉤鼻咂咂嘴,視線在她胸前巡睃,“嘖,要不,同老子雙修也成……”
“行了,別鬧了,想活命的話快點離開此地。”蘇慕歌沉下眼眸,警告,“否則,我只怕你有命搶,沒命享。”
幾個人面面相覷,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小丫頭是在威脅他們?
鷹鉤鼻一捋袖子,亮出自己的法器:“嘿,老子還不曾見過這麼囂張……”
“咔擦——”
鷹鉤鼻還未出招,一條濃黑的鎖鏈呼嘯而過,目標正是蘇慕歌的脖子。
慕歌之所以會撞上禁制而不察,正是由於她的神識全都鎖定在後方,一探知動靜,立刻飛身而起,那條鎖鏈從她和桃花扇之間穿過,鎖住鷹鉤鼻的脖子。
蘇慕歌拍了拍胸口,好險,只差六七寸而已。
“咔擦咔擦——”
鎖鏈越箍越緊,鷹鉤鼻臉色煞白,“救……救命……”
三名手下驚懼萬分,哪裡敢動。各個面如菜色,雙腿顫顫發抖,這鎖鏈散發出的陣陣死氣,他們皆可感受的到!
“煉屍宗,是煉屍宗!”
鎖鏈一端似有一道力量拉扯,耀目黑光一閃,鷹鉤鼻雙腳漸漸離開地面,“嗖”的被扯飛出去,再難覓蹤影。少時,只見一具黑黢黢的腐屍步履蹣跚的走上前來,手中抓着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正是那鷹鉤鼻。
掌心一用力,便捏碎鷹鉤鼻的天靈蓋。從裡面掏出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又像識海,又似腦漿。散發出腥臭的味道。
“不要動,也不要呼吸!”
蘇慕歌喝了一聲之後,遂以靈力封閉住自身五識。
鷹鉤鼻的三名手下,修爲平均不過練氣境五層,何曾遇過這等陣仗,見到煉屍,還是高品階的,還不趕緊逃命?
站着不動,等着被吃掉嗎?!
其中一個大腦袋明顯比較機靈,反應也快,一拍乾坤袋,揉碎一張千裡神行符。
堪堪跑了十幾丈,腳下的山石陡然裂開一條縫隙,聽他“嗷”的慘叫一聲,竟從地下被拖拽至煉屍面前。腐爛的腳掌高高踩下,“嘭”一聲,踩的他腦袋開花。
蘇慕歌神情凜然。
能夠以意念操控外物,這是一具金丹境的屍靈!
這女邪修哪裡冒出來的,竟連同境界的屍靈都給煉出來了!
相較同爲邪修的合歡宗、血煉宗等,十洲三島內煉屍宗弟子數量不多,然而秘境內或是歷練中,蘇慕歌也曾見過不少。但能煉出屍靈來的,她只在外海見過一次。
須知道屍靈和屍甲之間,擁有本質差別,元嬰境煉屍宗大能,也未必可以煉出屍靈來。
餘下兩名打算逃跑的修士再不敢動。
他們學着蘇慕歌的模樣,以靈氣封閉五識。
屍靈拖着沉重的步伐,緩慢行走,看似一步一個深坑,其實都只是幻覺。經過蘇慕歌身邊時,他駐足,似乎在探究什麼。
“我,看到,你了。”口齒不清,卻依稀可辨。
蘇慕歌動也不動。
這廝厲害歸厲害,騙人的技術略差,有待加強。
屍靈卻對自己的詐騙技術十分確定,得不到迴應,唔,沒人,便繼續前行。最後停在兩名修士中間,那兩名修士快要嚇哭了。
其中一個實在憋忍不住,一哆嗦,靈氣外泄出去一絲。
屍靈黑洞洞的眼眶露出一絲精光,擡手去抓他腦袋!
“啊!”
被抓的傻眼,另一個卻大喊出聲。
蘇慕歌不服不行,蠢死的,怎麼救都是枉然。
等等。
她耳朵微微一動,察覺什麼,緊繃的面部線條終於緩和一些。
“嗖——”
劍光破空而出,散出一道道弧形光刃,交織、旋轉,速度快到驚人,足以剜肉斷骨。
屍靈高高擡起的手臂掉在地上。
眼眶中一抹恐慌閃現,屍靈拔步便跑,再不似之前的慢吞吞。
蘇慕歌笑眯眯的舉目:“桑前輩。”
“怪事。”
劍回,桑行之展袖落地,望一眼屍靈離去的方向,遠山眉微不可查的蹙起,“煉屍宗何時出了這麼一位強者,我竟不知。”
“藏龍臥虎之輩多如牛毛,你豈能事事皆知,真當自己是神不成?”
一人多高的胖狐狸高昂着腦袋,由半空落下,跳躍至樹梢,九條長尾飄散着,鋪天蓋地一汪白。蕭卿灼一襲紅衣與之形成鮮亮對比,依舊疏懶的倚在狐狸背上。
打量蘇慕歌一眼:“傷好了?”
“多謝師叔關心,弟子已經無礙。”
“恩,那就好。”
蘇慕歌前行幾步,走到他身後。
突然發覺自己的氣運也未免太好了,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想要加害自己,不過總能讓她在危難之際得遇貴人相助。
這具肉身上輩子該不是拯救過銀河系吧?
慕歌不是在慶幸,反而覺得憂心,氣運太好,並非什麼好事情。
物極必反,氣運亦然。
三個人說話間,那兩名倖存修士快要哭了。
才生出一絲死裡逃生的幸福感,就被另一個事實所打擊。這小丫頭穿的不咋滴,居然有個金丹境的師叔,瞧這師叔的氣派,妥妥頂尖宗門出來的啊!
更別提另一個,修爲高的都看不出了好嗎!
兩人對望一眼,悄悄轉身,溜走,咦,居然很順利的就跑了……
他們在遠處忍不住回望,才發現根本就沒人注意他們,由此可知,那小丫頭並不曾告狀。不知爲何,心裡生出一絲自卑。
這比信手弄死他們,還讓他們覺得自己渺小,覺得自己微不足道。
嗬,修仙界,當真是殘酷至極。
蘇慕歌如果知道他們的想法,必定要喊冤。
從前她的確自大過,但重生之後,再也不會小看任何一個人。況且她也沒有這般高的覺悟,不說睚眥必報吧,有仇總得報了才爽快。不過她眼下沒空,將女邪修的事情告訴兩人之後,她心裡一直在揣測。
那女邪修是來報仇的,她口中的“他”,無論蘇慕歌怎麼想,都能想到蕭卿灼身上去。
“你看着我做什麼?”蕭卿灼回頭望她。
“師叔,那位前輩要找的人,就是您吧?”蘇慕歌還是問了出來。
“我同煉屍宗修士沒有交情。”蕭卿灼果斷搖頭。
“真的?”蘇慕歌不相信,她將詢問的眼神望向桑行之。
“我騙你作甚?說的我像是到處留情的紈絝弟子一般。”蕭卿灼第二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還想不通,你總關心我的私事作甚?”
蘇慕歌嘆氣:“師叔啊,弟子不是關心您的私事……”
“她是關心你的安危。”
話說半茬,被桑行之截斷,“青木,你得好生想一想,這名邪修不好對付,如果當真是衝你來的,你絕非她的對手。”
蕭卿灼肅了肅容,微微闔上雙眸,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膝蓋。
一下、兩下、三下……“我確實記不得招惹過煉屍宗修士,更休提會和煉屍宗女修有過什麼瓜葛。慕歌,你前行帶路,趁着你桑伯父在,咱們過去瞧瞧。”
他一句“桑伯父”,將蘇慕歌說的一愣。
她知道蕭卿灼和桑行之是祭過心魔的兄弟,有此一說,是有意拉近她和桑行之之間的關係,是在給她尋靠山,尋庇護。
而桑行之,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背有大樹好乘涼,有蓬萊仙尊這座仰之彌高的靠山,對於現在的蘇慕歌而言,是件做夢都會笑醒的事情。可是當下,她心頭卻陡然生出一絲絲荒涼。
“弟子遵命。”
斂了斂情緒,蘇慕歌祭出飛行法器,前行帶路。
才行了一半路程,便瞧見一個黑漆漆的毛線團子在半空滾動,這氣息很熟悉,蘇慕歌瞪大雙眼:“銀霄,你怎麼弄成這幅模樣?”
“我他媽……”
銀霄一身屍油,就像從墨池子裡跳出來的,張嘴便罵。擡眼看見桑行之跟在後面,吞了口唾沫,“你們不必過去了,人已經走了。”
“你怎麼知道?”
“我正打算咬碎那骷髏頭,結果它突然消失了,你說呢?”
無人懷疑銀霄的判斷能力,幾人折返。
“嘭!”
一副重棺重重砸在地上,棺材蓋從當中一分爲二,漸漸向兩側展開。骷髏和腐屍從地下鑽出,爬進了棺材內,彷彿消失在黑暗的虛空之中。
女修重新背上棺材,兩道劍眉高高擰起。
雙眸冷寒幽深,望向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方纔回神。
她微微側目,望向身後的裴翊,冷冷道,“小子,我很好奇,我在枯木崖底等了五百年,除卻腐爛的屍體之外,從未見過活人,你是如何尋到我的?”
“碰巧。”
“那你如何知道解開九宮寂滅陣的方法?”
“碰巧。”
“又是碰巧?”女修突然笑了,而且那張臉笑比不笑更可怖,“那麼,你懂得《天邪煉屍譜》上的煉屍法訣,也是碰巧了?”
裴翊回的不冷不熱:“對,碰巧。”
他不曾說謊,當年得此機緣,的確是碰巧。
一道煞氣快如閃電,扼住他的脖頸,女修雙目冷凝,喝道:“你欺我是傻子不成?!《天邪譜》是我在枯木崖底殺了那邪瘋子纔拿到手的,之後五百年,都不曾離開過枯木崖,你是從哪看到的?!”
“前輩,你以爲天下間,只有一本《天邪譜》?”
裴翊的靈竅不偏不倚的被她扼住,只要對方動動手指,他的脖子就會斷掉。臉色鐵青,卻也沒有生氣,畢竟這瘋子是他上一世的師父,曾助他斷了崑崙道統。“《天邪譜》第十九章,血入軀,靈入甕,招魂……”
他一字不落的背出來,女修的臉色終於漸漸鬆動。
她鬆開手,一掌將他打飛出去。
半響才沉沉道:“不管你有什麼陰謀,我都謝謝你。”
“客氣。”
裴翊吐出一口血,擦拭乾淨嘴角,趔趄着起身。當年在枯木崖底遇到她時,她已是元嬰境中期修爲,而今之所以提前放她出來,借她的手除掉他想除掉的人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令她此生,不再像上一世一樣留下不能手刃仇人的遺憾。
“那個小姑娘是誰?”
“是一個蕭師叔,現如今很是在乎之人。”
這廂折返回城,城門前,收法器的收法器,收狐狸的收狐狸。
蕭卿灼腳一挨着地就有些趔趄。
蘇慕歌趕緊上前扶住。
時辰已是月上中天,依舊不少人排隊入城。
明日是論劍大會最後一天,無論築基組還是練氣組,全都只剩下最後三場比試。各家元嬰大能們自然要去露個面,出來做個總結。
往年壓軸的不是金光道君,就是蜀山劍老,今次蓬萊仙尊駕臨,衆修士猜測必定是他無疑。論劍論劍,這位劍道中的泰山北斗既然來了,總得站出來論幾句,不然大老遠幹嘛來了?
不少修士都是衝着這一點去的,希望可以有所頓悟。
“青木,明日一早我便要返回蓬萊。你預備何時離開?”
“同你一起吧。”蕭卿灼微微一笑,轉頭道,“慕歌,你是先回崑崙,或者繼續在長洲待着,等待融天洞開啓?”
蘇慕歌思忖片刻,回道:“快則一兩個月,慢不過小半年,反正也不久,弟子便在長洲先待着吧。”
融天洞據說是個遠古大派的遺址,就在蜀山西北,每隔五十年開啓一次,沒有名額限制,誰都可以入內。
秘境內確實有些好東西,不過和付出的代價不成正比。
遭遇的敵人不只是惡劣環境,還有其他門派修士,以及大量不折手段的邪修。根據十洲三島內的規矩,在裡面殺人爭奪機緣,是不被追究的。不過私下宗門和家族追究不追究,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通常情況下,各門派精英弟子同家族弟子,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危險的,都是類似蘇慕歌這種沒背景的。
然而再怎麼危險,還是會有一大波修士正在靠近,風險越多收益越高,萬一撿漏一個天大機緣,說不定就能逆轉人生。
蘇慕歌就知道融天洞內藏有一寶。
在融天洞一處湖泊地下,沉睡着的一隻仙獸火麒麟。
它渾身都是天地靈材,角、眼、爪、骨皆爲無價之寶。並且生有兩顆內丹,一顆叫做化骨丹,一顆叫做洗髓丹。服用過化骨丹,全身骨頭將會一寸寸碎裂。待熬過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服用洗髓丹,再次忍受九九八十一天的塑骨之痛,自己的肉身,將淬鍊成爲無垢純靈體。
那是比純陽、純陰之體更強悍的肉身。
現在回想起來,蘇慕歌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先是程靈璧被樑蓁蓁打傷,離開崑崙,再是程天養死在融天洞,她被逼着,一步步走到一個難以回頭的境地。
算算日子,應該是在下一個五十年,秘境發生異變之後,火麒麟纔會甦醒。不過見識了程靈犀現如今的能耐,她不敢保證,痕不會在此次秘境開啓,就想辦法導致秘境異變,宰了火麒麟。
她必須去。
不是要搶,而是要毀。
化骨丹和洗髓丹,她這輩子斷不會再碰,但也不能教程靈犀拿到,萬一那具肉身再被奪舍,擁有無垢純靈體的痕,更難對付。
不過蘇慕歌同時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
當年若不是一連串的變故,她被仇恨支撐着,根本不可能熬過塑骨之痛。以程靈犀現如今的心態,痕那般謹慎之人,估計不會輕易冒險。
“桑道友,爲何着急要走?”
桑行之替三人交了入城費,正打算走,突然從後方傳來一陣爽朗笑聲,“老朽萬里迢迢而來,正是等待明日在蜀山同你論一論道。”
城門內外衆修士紛紛回頭。
只見一艘飛船正緩緩向他們駛來。飛船並不算大,但氣派非凡,船身注入靈氣的凹槽內,鑲嵌的盡是上品靈石。尤其是船頭,那裡懸掛着宗門徽記,乃是由整塊磨盤大的極品靈石雕刻而成。
炫富炫的可真直接。
不過確實有錢。
飛船在靠近城門十丈之外漸漸止了,由艙內走出一名耄耋老翁,臉上爬滿褶子,精神卻很矍鑠。居高臨下睥睨着衆人。
“元嬰……是元嬰大能!”
一衆修士雖不知他身份,但在這個以實力爲尊的修仙界,修爲代表一切。紛紛垂首請安,以示恭敬。
桑行之皺了皺眉。
蕭卿灼問:“行之,你認識他?”
“外海來的吧。”除卻十洲三島,其他修真界一概被稱爲外海,桑行之搖搖頭,“有點印象,不過想不起來了。”
“哦。”蕭卿灼遂不再問,“走吧。”
桑行之轉身繼續開道,蕭卿灼行動不便,一深一淺的前行。
飛船上的大能擺譜擺了大半天,眼下這是完全被忽視的節奏啊!白鬍子抖了三抖,他僞笑道:“桑道友,你忘記我錦衣宗不成?”
桑行之頓住腳步,轉身。
蕭卿灼問:“行之,你知道錦衣宗?”
“北海極北大約七萬三千五百萬裡處,有一個名叫鴻天境的修仙界,對了,還是個比較高等的修仙界,那裡有個第一宗門,叫做錦衣宗。”桑行之想了想,道,“有點印象了,不過還是想不起來此人。”
“哦。”蕭卿灼微微頷首,“走吧。”
桑行之再度轉身。
蘇慕歌憋笑憋的快要內傷,越發覺得,這兩個老傢伙年輕的時候,湊在一起一定氣死過不少人。
錦衣宗宗主天鈞老祖氣的臉色鐵青,大喊一聲:“桑行之!”
這一聲,足足用了三層元嬰境威壓。
幾乎一瞬間,蘇慕歌的雙耳便流出鮮血。
桑行之袖劍呼嘯而出,刷刷兩筆,便在衆人頭頂劃出一副太極結界。
衆修士目眩神蕩之下,各個呆如木雞,終於認識到,飛船上元嬰修士算什麼,他們身畔站着的,竟是蓬萊仙尊桑行之!
桑行之不悅道:“我雖上了年紀,耳朵還是好使的,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
天鈞老祖:“我……”
“你一直喊我,究竟想說什麼?”
“咳咳。”天鈞老祖這纔回神,“明日蜀山論道,老朽希望你也能參加,三百年前一別之後,老朽甚爲想念。”
“三百年前你說不過我,再給你八百年,還是一樣。”
“那時我……”天鈞老祖真不願意回想,當年在自己的繼任大典上論道,他被一個外來修士反駁的顏面掃地。爾後整整尋了三百年,才終於尋出這個煞星,“咳咳,此番老朽請了一位高人……”
“高人?”桑行之頓了頓,“我沒興趣。”
“怕了不成?”
天鈞老祖哼了一聲,視線卻掃在下方衆修士身上。大能在場,衆小修士誰都不敢擡頭,卻都在心裡估算,桑行之會不會應戰。以桑行之那古怪的脾氣,越是激將法,越是不管用。
沒想到桑行之卻說:“我應下了。”
因爲他已經猜出那高人是誰,的確很有吸引力。
天鈞老祖捋了捋長鬚,一連提醒了幾次,才滿面春風的回到艙內。
飛船不能進城,他們折返。
一進艙,看到紫琰坐在窗邊,雙眼微微眯着,嘴角挑起,噙着一絲算計的笑意。而他面前的鳥籠子裡,一隻長腳怪魚被一條紅繩綁住嘴巴,腹鰭扒着籠子,泡泡眼溼噠噠的。
天鈞老祖被那抹算計嚇的不寒而慄,輯首道:“仙主,那位白髮修士,就是蓬萊仙尊桑行之。他閱歷豐富至極……”
“知道了。”
紫琰不耐煩的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施施然起身,拎起鳥籠子大步回房。
天鈞老祖抹了把汗,給兩名侍奉的金丹修士傳音:“好生看顧着,最後一晚了,去哪都得跟着,別再鬧出什麼亂子,這位大神仙,不靠譜啊!”
兩名金丹修士一左一右的守在房門兩邊,真想抱在一起痛哭一場。
卻不知道,房間早沒人了。
水曜在鳥籠子裡脹成球狀,帶着紫琰落地。
回城之後,桑行之和蕭卿灼說去哪裡喝酒,轉頭不見了蹤影。
蘇慕歌被扔在大街上,無奈也沒辦法,便跑去之前的書攤,在攤主目瞪口呆中,先結算了之前兩百六十本的價錢,共計五千二百塊靈石。
而後跑去夜間坊市,擺了個攤位,以低於市場的價錢處理丹藥、符籙和法器,隨手將剩下的書簡全部送出。
一天的時間,加上倒賣所得利潤,賺了將近七千塊靈石。
不算多,但都是白賺的。
對於成果極爲滿意,蘇慕歌喜滋滋的打算收攤。
攤位上突然多出一個鳥籠子!
蘇慕歌一瞧,水曜嘴巴被綁住,正伸着手,朝向自己求抱。
她正想說秦崢你也太狠了,留下它給你練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怎麼能虐待小動物?!
結果一擡頭,卻瞧見紫琰一張亦人亦妖的臉,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氣:“抱歉,今天的東西已經售完了。”
“哦?”紫琰曲着食指,勾住鳥籠子,躬身進了攤位後面,大咧咧的一坐,“仙子,咱們是不是哪裡見過。而且,還有些舊賬……不曾清算?”
“是嗎?”
蘇慕歌岔開話題,盯着他手中的鳥籠子。這籠子一看便知是由特殊材料製成,她若是貿貿然搶走逃跑,不知道能不能將籠子打開。
她瞥一眼水曜,暗罵一聲活該,誰讓你拿人家當爹,人家可不把你當兒子!
水曜可憐巴巴的拱着小腹鰭:道歉,求饒,救命……
“上一次,其實……”
蘇慕歌豁出去了,不就是打暈他一次麼,大不了被他打暈一次。正準備說話,卻發覺坊市一頭有幾道神識在盤算自己。
她一愣。
也放出神識出去,爲首的是名築基修士,正在囑咐幾名練氣修士,不知道圖謀些什麼。那名築基修士越看越眼熟,纔想起之前在碼頭前來迎接過羽非寒。
是長洲羽家的人。
蘇慕歌眉梢顫了顫,得趕緊走。
她向後一退就想跑,只聽“咔擦”一聲,手腕突然被一條紅繩子套住,同水曜嘴巴上的一模一樣,只是足足粗了三圈。
“你幹什麼?!”蘇慕歌真是頭疼。
“你以爲你扮成女人,我便認不出你這奸商歹人!別以爲我沒法力,就奈何不得你們了!”紫琰一指勾着鳥籠子,一手扯住捆仙索,勾着脣冷冷一笑,“說,上一次在崑崙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蘇慕歌一個頭兩個大,哪兒有空管他說什麼:“快走吧!我怎麼一碰上你就倒黴,你該不會是仙界的瘟神吧?”
紫琰張了張嘴,話未出口,便被蘇慕歌拽着手腕飛奔起來。
“站住!”
城內不能飛,低階法器法寶符籙全都不能使用,後面幾名練氣境修士只能撒丫子追。
紫琰開始還迷瞪,這會兒皺眉道:“他們幹嗎追我?”
“他們追的是我好嗎,不想被拖累的話,麻溜的把繩子解開啊!”蘇慕歌掙了半天根本沒用,斷定這繩子必定屬於仙器。她本想依靠銀霄的力量暫時隱身,但被繩子縛住之後,靈氣全被束縛,根本無法在體內運行。
“我早知道,你不是什麼好貨色。”
紫琰一面冷笑着,一面反拽住她,朝一條巷子內一躲。
“天幕!”
兩人頭對頭蹲在地上,聽他喝了一聲,便有一塊湛藍色的方布從乾坤袋內飛出,在兩人頭上一遮,瞬間氣息全無。
那幾名修士追過來,查探了半天,納悶離去。
兩人在幕布底下大眼瞪小眼。
“紫道友,你似乎變厲害了。”蘇慕歌讚歎。
“上次因爲……”紫琰真沒臉繼續說下去,因爲太久不用法器,上次初初下凡,完全想不起來使用。而且有很多仙器,在凡間根本無法使用,就算能夠使用的,力量也大打折扣。
他拿那兩名金丹修士實驗很久,才試出幾樣勉強能用的。
蘇慕歌提議:“他們走遠了,道友可否將此布撤掉?”
黑黢黢的,壓抑,且悶。
紫琰也覺得突然悶燥起來,他喊了一聲:“收!”
半響,沒有絲毫動靜。
他又喊一聲:“天幕,收!”
還是沒有反應。
他一個挺腰站起身,腦袋卻撞上了一樣硬物,疼的再次蹲下:“奸商,怎麼回事,這裡似乎不是我的天幕空間了?”
蘇慕歌也覺得納悶,她個子矮,小心翼翼的起身。
死寂一般的黑暗中左右摸索,四周盡是硬邦邦的:“像是一個箱子?”
話音一落,箱子突然傾斜翻轉!
煉屍女修將厚重的棺材背上後背,伸出套着皮質手套的右手,摸了摸棺材板,殺意在眸中一閃而過,嘴角卻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不舒服木有更,今天一大章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