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胡記酒樓。二樓丙字號雅間。
賈瑋神情輕鬆地候在裡頭,下面樓堂喧鬧的氣氛隱隱傳了上來。
五月即將過去,經過這一個來月的時間,他相信張仲等人已然身心俱疲,無心同他爭競,從葉明誠帶回來的消息來看,也確實如此。
葉明誠登門傳話,他們有的只是驚訝、不解,卻沒有任何的憤然和怨懟,甚至沒有任何冷淡的意味,足以說明一切。
“二爺,人來了。”
正想着,門外的周雲向內通傳。
果然聽到外頭廊上一陣聲響,賈瑋掉過頭來,視線中,葉明誠帶着幾個人已出現在雅間的門口。
“諸位請進。”
葉明誠笑着請這幾人進來。
賈瑋知道這幾人便是張仲等人,便也含笑起身。
葉明誠隨即爲雙方做了介紹。
“諸位光臨,有失遠迎……在下失禮了。”聽罷葉明誠的介紹,賈瑋對張仲等人拱拱手道。
“賈社長千萬別這麼說,葉主事親自在酒樓外候着我們到來,我們已是惶恐。”張仲等人連忙陪笑道。
說起來,他們曾在暗地裡見過賈瑋一面,便是在今年的元夕燈會上,不過當時賈瑋坐在綵棚內,看得不甚分明,此刻站在面前,清俊都雅,風度翩然,同世家子弟、京城名士的身份相得益彰,令他們陡然感覺又矮了一截。
很快,寒暄幾句,大家坐下,葉明誠也在席上坐了。
酒過三巡,賈瑋將酒盞往桌上一放,說到正題,“諸位,今夜請你們過來,是要商量個事兒,對你們而言,這是個機會……”
他一開口說話,張仲等人便也放下酒盞,肅然聆聽。
雖說先前葉明誠曾兩次提到“機會”一詞,但眼下這個詞真正從賈瑋口中出來,他們還是精神一振。
其中陳爲、王進、魯興三人更不用說。
早在當時報備受阻,他們不願繼續籌辦新式報社,便傾向於同賈瑋做交易,將訂製的銅活字轉賣給賈瑋,儘可能地減少損失。
如今報社經營維艱,賈瑋主動找他們交易,他們沒有理由不樂意。
當然,報社的境況,是拜對方所賜,不過事情已是如此,糾結於此,於事無補。
他們經商多年,在商言商,講求的是務實,並不會意氣用事。
見張仲等人目光皆望過來,賈瑋續道,“說到這個機會,想必諸位也明白,機會並非白給……”說到這裡,張仲等人都帶着幾分默契,微笑起來,賈瑋也露出笑容,稍稍停頓,隨後說道,“……在下直說了罷,請諸位將你們的股份悉數轉讓於我,我便給諸位一個機會。”
“賈社長,此話當真?”
話音未落,陳爲當先接口問道。
渾忘了此舉有些失態了。
“自然是真的。怎麼,陳主事信不過在下?”
在適才的閒敘中,得知陳爲、魯興、錢東明、王進四人既是報社的股東,也各自擔任着報社各部門的主事,賈瑋此時便用主事稱之。
“不敢,不敢,賈社長如此人物,在下如何信不過?”陳爲語氣中帶着奉承,此時心裡激動得很。賈瑋居然要收購他們的股份,在上京日報社這等境況下,他們正是求之不得。
如此,他們這幾個,只是損失了幾個月的時間和籌辦新式報社的心力,本金卻都還在。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只要能收購他們的股份,所謂的機會,倒在其次了。
同他一樣,張仲、魯興、錢東明、王進四人聞言,也都是一陣激動。
不過,就在其他人沉浸在其中之時,張仲卻是很快轉念想到了一點。
這個股份轉讓,賈瑋是否打算原價購入?
很有可能,對方便是想趁着上京日報當前的境況,低價收購他們的股份。
如此想着,張仲微笑對賈瑋道,“不知賈社長打算怎麼收購我們的股份?”
“這正是在下接下來要說的……談不上收購,只是以股份換股份。”
“以股份換股份?”賈瑋的回答出乎意料,張仲一怔之下,脫口說道。
“恩。你們或許知道,在下除了晨報的生意,還有酒樓的生意。”賈瑋說着,望了望張仲等人,見他們皆微微點頭,接着說道,“今年下半年,在下會在杏花樓之外,再開一家酒樓,你們轉讓上京日報的股份,便可在此酒樓佔有一定的股份,諸位以爲如何?”
此言一出,席上一陣沉默。
片刻後,張仲開口道,“原來賈社長是想一文不花,拿走我們上京日報社的股份,此事恕鄙人難以答應。”
其他四人面上也帶上了一絲冷笑。
“話不能這麼說。”賈瑋笑了起來,擡起一隻手,打着手勢道,“不錯,在下是沒打算花錢收購你們的股份,但不等於你們吃了虧。我杏花樓的生意紅火,藉助了晨報,我再開一間酒樓,可想而知,仍是紅火,將來你們做爲股東,分紅是定然不會少的。因此我才說,這是諸位的一個機會。諸位經商多年,目光不會如此短淺罷?”
要以原價收購張仲等人的全部股份,需費銀一萬六千兩,這筆銀錢,燕京晨報社的賬房裡有是有,但賈瑋不可能用在此處,花錢的地方很多,第三批銅活字還等着用錢呢。
若是以低價收購,張仲等人定然不允,橫豎虧也是虧大了,倒不如死撐下去。
他自然不願張仲等人死撐下去,無論如何,必須快刀斬亂麻,拿下上京日報社。
一來有上京日報社在,便有其他商家蠢蠢欲動,也想辦報。
二來只有拿下上京日報,晨報才能在沒有競爭對手的情形下,開始定價銷售。
因此,以股份換股份,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算是空手套白狼的資本運營手段。
當然,他也不是糊弄張仲等人,對於將要經營的新酒樓,他自是信心滿滿。話說回來,若是他手上資金充裕,他可是寧可花錢收購張仲等人的股份,也不願以新酒樓的股份交換。
聞言,席上又是一陣沉默。
他們倒是不擔心賈瑋的承諾,將來不會兌現。
在這世界,商業上的事,通常情況下,都是出口成約,連字契也不用立,若有反悔違背,在生意場便再難立足。
何況賈瑋擁有燕京晨報社和杏花樓,名聲在外,更不可能自毀聲譽。
說起來,賈瑋這番話倒是頗爲打動他們。
賈瑋從舉辦道試訓導班,一路過來,所經營的生意無不風生水起。
這將要經營的酒樓,應該也不會例外。
他們這幾個,也一直在發愁不辦新式報紙,往後經營何種生意,如今對方以股份換股份,讓他們成爲新酒樓的股東,正如對方所言,倒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只是對方一文錢不出,便要拿走他們上京日報社的股份,而新酒樓還要等到下半年,如今是沒影子的事兒,着實讓他們有種說不出的鬱悶和憋屈。
ps:古時的商業確實很多都是出口成約,不立字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