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八年以來,中國發生了許多了不得的大事,或氣吞山河,或扭轉幹坤。
有時千鈞一髮,有時懸崖勒馬。
但有兩個年份,即便再過一百年,人們也不應該忘記。
一個是改革之始,一縷陽光照入裂隙的一九七八。那一縷陽光,給了太多人希望。
一個是中道遇阻,然後被一個老人,以八十八歲高齡之軀,生生鑿穿鐵壁的一九九二。
這個阻力,倒也不是說有壞人。
在沒有發生戰爭的情況下,強大如北極熊這樣一個煌煌社會主義大國,就因爲改革而崩塌,誰能不怕?
而北極熊崩塌後,毛子百姓的慘狀,三個黑麪包就能享受一個妙齡少女的骯髒故事居然會發生在老大哥國家,誰能不痛心?
在這個時候,國內有太多人擔心大陸步毛熊的後塵。
他們希望收一收,穩一穩,等一等,再看一看,不能說錯。
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學者,都在等着不費一槍一炮,紅色大陸隨着她曾經的老大哥一起走向滅亡。
在這樣天崩地裂的影響下,老人南下途中發表的講話,甚至都沒有被刊發上報,也沒有上新聞……
“上車上車!”
如果這個時候,中國再次鎖緊國門,低端製造業也向印度傾斜的話,二十年後騰飛的就真的可能是印度了……
“一九九二年,又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寫下一個詩篇……”
李源有些小意外的道。
張莉用歌聲來解釋:“就是那個嘛,我不想說我很親切,我不想說我很純潔……”
張莉又道:“楊鈺瑩現在簽在粵州新時代影音公司,算是內地第一代簽約歌手了,很紅。”
阿三的IT服務員看起來高大上,但服務的全是西方的軟件公司,本土連工業化都沒做到,到九十年代末,阿三服務業的經濟佔比甚至高達百分之五十五,這是發達國家才應該有的第三產業水平,但這並不意味着印度真的成了發達國家,因爲他們服務的都是外國人,底層百姓毫無益處。
他也不想跟着參觀隊伍,讓人拍照。
如果說中國接收的是實體業的“髒活”“累活”,那印度接收的是軟件業的“髒活”“累活”,編程。
兩個姑娘也在笑,陳小旭重新開車,張莉笑道:“鵬城院線初建已經完成,田玲又看上了這邊一個歌手,叫楊鈺瑩,希望我們過來談下來。正好楊鈺瑩在這邊演出,我們約好了在春風路金碧酒店見面。”
陳小旭小傲嬌道:“我不怕!”
林黛玉戴着墨鏡開汽車,瞭解一下。
他眼下的心態多少有些不大平和,畢竟剛剛放了枚大煙花,還得穩一穩。
李源:“……”
無數的工程,成爲爛尾樓,但負債還在。
這意味着什麼……
而如果再拖延下去,本就孱弱的經濟將會遭到真正毀滅性的打擊,從七八年以來所有的努力,將會全部付諸東流。
李源笑,張莉就害羞不唱了,陳小旭不怕,大聲唱道:“可是我不能拒絕心中的感覺,看看可愛的天摸摸真實的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駕駛座上,陳小旭眉開眼笑的說道,雙手抓着方向盤,有些小得意的扭了扭腰肢。
印度不是沒有接受西方外遷的製造業,恰恰相反,他們接收的是“高端”製造業。
李源笑道:“就你們兩個?膽子也太大了吧?”
他側臉看去,就見不遠處一輛紅色小轎車副駕上車窗被搖下,張莉的圓臉上滿是驚喜的在招手。
更嚴重的是,錯過了接收西方、東亞製造業外移的機會,那未來中國會變成什麼樣?
“楊鈺瑩?”
一九九二年的鵬城,比起十年前、五年前,已經進步的不小了。
程序員也是非常累的,但所得的報酬,比鞋帽襪之類的製造業高的太多。
“突突突突”,解放車載着一車滿面灰塵的農民工駛過,開向建築工地。
那爲什麼印度沒有崛起,反而是中國?
這就是歷史的十字路口,絕無絲毫誇張之處!
回頭看看,如果不是一個八十八歲的老人拖着老邁的身軀南下走一趟,幾十年後在互聯網上罵街的人,估計還要拿着糧票排隊去買二合面。
反正有沒有他,有沒有大唐,中國都會強大起來,都會走上正確的道路,所以他輕鬆的很,一點包袱都不給自己加。
所以只有李幸去見了面,李源在鵬城的大街上,走一走,看一看。
李源正準備換個方向,不在大道上吃灰了,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乾爹!乾爹!”
兩個姑娘哈哈笑了起來。
這裡面的差別是什麼?
差別是中國的製造業,可以服務西方,也可以服務本國,最重要的,是可以帶動中國的工業化發展。
當然,就算誇出一朵花來,第二天李源也沒去見面。
畢竟,不只有中國纔有這個機會,印度也有可能。
中國接收的製造業,諸如鞋襪帽小五金之類的,和印度接收的IT服務業比,低端的太多。
滿大街的汽車,也甭管是捷達、夏利、桑塔納還是津門大發,至少不再是滿大街的自行車。
李源笑着走了過去,問道:“你們怎麼在這?”
李源上了後排後,看着身穿西裝的黛玉和寶釵,有些想笑,於是就笑了。
嘴裡哼着小曲小調,李源悠閒自在的遛着彎兒。
張莉還是靠譜些,解釋道:“工作人員已經過去了,正好我們倆想看看鵬城現在的發展情況,就開車出來兜兜風。沒想到,居然能碰見乾爹!”還是覺得驚喜。
李源笑道:“古老還有你們雪媽媽今天到這裡,李幸已經過去了,我不大習慣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就自己出來遛遛彎,活動活動這老胳膊老腿。”
陳小旭看了眼後視鏡,皺鼻子做了個鬼臉,道:“乾爹,您看起來最多三十!還老胳膊老腿……”
李源懶得辯駁這些,眼看汽車穩穩當當的停在一棟酒店前,誇道:“技術不錯嘛。”
陳小旭又高興起來,道:“那是!”
張莉拆臺:“小時候趕過牛車。”
陳小旭咯咯笑着推她一把,道:“你才趕過牛車呢!趕車精!”
李源感慨:二十多歲,多美好的年紀啊。
他在這個年紀,正和傻柱、許大茂和兩人的妹子去看電影吃烤鴨,嘖嘖,好遙遠的記憶……
有工作人員等在酒店門口,見兩位副總到了,還帶着一個大帥逼,都有些不知怎麼打招呼。
兩個丫頭在工作裡還是很認真的,不是刻意的嚴肅,但認真的態度比較能感染人。
陳小旭解釋了下李源的身份,老闆的老闆,衆人悚然瞭解,想起一些傳言,嘴巴閉緊,唯恐禍從口出。
一行人上樓,見到了一九九二年,二十歲的楊鈺瑩。
“黛玉!寶釵!”
即使已經很紅了,去年《爲愛祝福》那張專輯賣出了二十萬張唱片,但看到陳小旭和張莉後,楊鈺瑩依舊如小迷妹見到偶像一樣激動。
不過李源看的興趣卻瞬間減半,這丫頭年紀不大,世故不淺。
激動之情或許有,但大多數還是恭維的情緒。
看來,兩個丫頭在內地文藝圈內的地位已經顯露出來了。
李源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後,打量起酒店房間來。
基本上模仿的還是港島那邊的設計,不過要大的多,港島那邊即便是半島酒店,價錢死貴,裡面都很小。
而感覺到楊鈺瑩開始時不時的瞟過來的目光,李源看了過去後,正好對上她又看過來的目光,微笑頷首,隨後起身對陳小旭道:“楊小姐點頭的話,就直接買下新時代的合約,可以多賠點錢。或者,直接買下新時代好了。沒有談不成的買賣。如果對方不用關係,你們也別用關係壓,不要讓人說你們吃相難看。我下去走走,你們談。”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拒絕得了港島背景如此深厚的大唐影視。
至於新時代影音,做生意終究是爲了錢。只要錢給到位,沒有談不成的買賣。
果然,李源下樓後沒多久,就看到楊鈺瑩親自送陳小旭和張莉下來,還主動和李源握手道別。
“乾爹,您不喜歡她麼?”
張莉這次坐後排,讓李源坐在副駕上,在後面問道。
李源道:“沒有啊。她的形象很好,歌聲也甜,很有發展前途。”
未來五年,大陸流行音樂商業領域沒有敵手的存在。
這還是沒有成熟的經紀運作。
陳小旭道:“就是,比我們漂亮多了。”
李源笑道:“但她沒伱們運氣好。”
陳小旭看他一眼,道:“爲什麼呢?”
估計這是在問爲什麼運氣選擇的是她們倆。
李源道:“你們剛出道,進的就是紅樓劇組。總體來說,王福林還比較厚道,請的都是一些學問家來教你們。拍的是名著,不是娛樂片,也就沒有娛樂圈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們的眼睛和心靈都是純潔美好的。但這位楊小姐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先在粵州那邊的夜總會唱歌,雖然磨礪唱功,但接觸的人都是亂七八糟的。簽入公司後,也難免要適應圈內的規矩。這當然不是她的錯,只能說她運氣不好。”
陳小旭撇撇嘴道:“是您的要求太高了!我們之前做過功課的,這位楊小姐還算不錯的呢,品性不差的。”
李源敲她腦袋一下,聽她委屈的“哎喲”了聲後,沒好氣道:“我什麼時候說她品性差了,不是說她運氣不好麼。開車開車。接下來你們去哪?忙的話把我放路邊,我出去繼續遛彎兒。”
那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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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旭笑道:“我們還準備去植物園玩兒呢!您也必須去!”
兩個丫頭嘻嘻哈哈笑聲中,汽車駛向了鵬城植物園。
還別說,是能幹,居然還認路。
鵬城植物園,此刻正值滿園桃花開,市花三角梅也開成了瀑布花海……
花美,人也美。
此時的鵬城,常住人口雖然也有兩百萬,但絕大多數都是年輕的打工人,少有遊人在上班的日子來這裡遊玩。
偶爾有一些,但也不會打擾別人。
所以偌大的植物園裡,三人玩兒的盡興。
直到……
“爸!”
李源正幫好閨女插桃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看去,就見治國雙手搓着臉走了過來,不遠處,一羣人站在遊廊下看着叼毛笑。
陳小旭和張莉一邊紅着臉一邊笑,陳小旭還拿地上的花去丟治國:“小六兒,你怎麼在這?”
治國叫屈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在這啊!這不正巧碰上了嗎?”
說着嗤嗤笑了起來,又看向李源牙疼道:“古老、齊奶奶、古三姨還有媽媽、大哥他們都在後面,叫您呢。爸,您看……”
李源不怕,還拿了一枝桃花給張莉戴上後,才起身拍了拍屁股,擡腳欲踹,治國笑着跳開。
一行人過去了。
“李大官人,大雪才說你太忙了,在碼頭上扛設備呢,您就在扛設備呢?原來這是碼頭啊?桃花是設備?”
古榆不客氣的率先取笑道。
“古老好,齊大姐好。”
李源先上前和古老和齊大姐握手問候,笑着解釋道:“這不是天氣好嘛,我尋思着用來工作就浪費了,所以出來溜達溜達,正好碰上兩個乾女兒,她們在視察鵬城影院的建設情況,路上遇見了,我尋思兩個小年輕就是想不開,這個天忙什麼工作?就拉過來一起賞賞花。看看,就遇到你們了。看來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天註定的緣分,一會兒都躲不開。”最後一句話明顯是看向秦大雪說的。
衆人鬨笑中,秦大雪瞪眼道:“嚴肅點。”但臉上也帶上了笑臉。
這個男人,在什麼場合也敢胡說八道。
古老笑道:“不用,好的很。”又看向陳小旭和張莉,問道:“林黛玉和薛寶釵,也下海經商了?”
陳小旭雖然緊張的不得了,卻還是撐得住場面,點頭俏皮笑道:“古老,改革開放了,我們也用勤勞致富。”
衆人哈哈大笑。
古老笑道:“好,好的很。剛纔還說,全國人們都該種發財樹,都發大財纔好。”
說着,又看向李源。
腳盆雞爆炸的那枚煙花,全世界絕大多數百姓都認爲那是鬼子的節奏。
但星球上最頂端的那些決策者,接收了龐大的信息後,或多或少都會將目光看向港島上的那個身影。
大毛二毛手裡到底丟了多少大煙花,其實是能查出來的。
這玩意兒又不是AK,到處都是。
但目前統計到丟失的數量,讓人很難相信東西會在一個人手裡。
核彈頭本身不大,最大的也才八點五噸,需要大毛的撒旦才能發射出去。
但日常維護,非常需要技術和場地。
這也是二毛爲何會自廢武功的原因,真沒錢,維護不起,也養不起那麼多維護人員。
可是根據西方在大唐內部的可靠情報,大唐集團絕沒有這樣一個維護核武器的龐大車間或者實驗室,大唐也沒有在大毛二毛那裡吸納這樣的人才。
正是因爲這樣的謎團,所以李源距離成爲全世界最恐怖的人,還有一步之遙。
偏偏這一步之遙,讓多少人心裡難受之極。
宣佈他有問題吧,可又怕幹不死,而且擔心他手裡真有那些玩意兒。
可不動他吧,還是覺得不對勁,難道以後讓一個人凌駕於他們之上?怎麼可能?
總之,跟吃了一把蒼蠅一樣噁心,短時間內偏又無可奈何。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絕不簡單就是了。
這樣一個不簡單的人,今天正和兩個千嬌百媚的姑娘在植物園插花玩兒呢。
古老都覺得有趣,道:“小李,幾年沒見,你更精神咯。”
這個年輕人,已經不能等閒視之了。
齊大姐也笑道:“李醫生和小雪一樣大吧?你現在看着才三十來歲,跟湯圓、治國站一起,更像兄弟,不像父子。”
李源慚愧笑道:“我不用擔事,整天吃喝玩樂。治國他媽每天操不完的心,也就容易見老了。”
古榆城府畢竟還是淺一些,或許也自忖關係好,直白道:“李醫生,你本事大的很,幫幫小雪嘛。”
李源大言不慚道:“幫了!三個孩子都是我帶大的,沒讓她操一點心。她的軍功章,怎麼地也有我一半!”
衆人好笑。
治國悄悄碰了碰李幸的胳膊,李幸看他,治國往兩個乾姐姐處使了個眼色。
李幸看過去,見兩雙妙目一直盯着自家老子看,不由有些撓頭。
給治國一個“算了算了”的眼神後,哥倆相視苦笑。
李幸上前一步,微笑道:“爸爸,大唐決定投資一百億,和鵬城共同開發鹽田港。”
李源樂道:“你這是見面禮?”
李幸笑道:“集團認爲,鵬城的發展遠遠還沒達到高點,甚至現在還沒有正式起步,鹽田港地理優勢明顯。另外,包括半導體、鋼鐵、造船和數字機牀產業在內,三年內,大唐將在鵬城投資五百億美元。另外,盛海浦東也會投入二百億……”
李源聞言眉尖一揚,看向秦大雪。
秦大雪解釋道:“古老南下,到今天爲止,一路上發表了三次談話。談話核心只有一點,誰反對改革開放,誰沒有好下場。”
李源“嚯”了一聲,看着古老笑道:“還是您老有魄力,那就沒任何問題了。不瞞您說,等您這一句春風,大唐等了三年之久。如今大唐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彈藥充足,願傾盡所有,祝您老一臂之力。感謝您,在中國往何處去的問題上,爲國人掃除了迷茫,指明瞭方向。辛苦您了。”
看着一臉燦爛笑容的李源眼裡滿是真誠敬意,古老動容的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又率先鼓起掌來,然後握向李源的雙手。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一個老人和一箇中年人兩雙手緊緊相握在一起,古榆等人無不熱淚盈眶,用力拍手。
李家的確改變不了大勢,有沒有李家,大陸一樣會堅定不移的走向改革大道。
但是,有李家的相助,意味着在改革已經極度乾涸的河牀上,注入了一股奔騰不息的甘泉。
而且,還是極有力,極龐大,極豐富的一股活水!
不僅可以帶動一系列的產業復甦,還能極大的減輕古老身上的壓力。
或許,能讓這個老人更長壽一些吧……
當李源扶着一棵高山榕的樹苗,古老拿着鍬,緩慢而堅定的剷下了一抔土,落進了樹坑時,周圍工作人員們再度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
“如果明天早上的報紙還是見不到談話內容,那麼中午時分,港島無線電視臺和《明報》上將率先刊登一系列談話內容。對此發生的一切後果和責任,將由你們全部承擔!”
房間內,秦大雪凜冽如三九寒天的聲音宣示着她的強勢有力,但是等掛了電話後,整個人卻又閉上眼,有些無力的靠在沙發上。 李源摟住妻子,溫聲笑道:“放心吧,都走到了這一步,那邊也知道分寸的。本來也沒有好壞之分。”
秦大雪疲憊道:“是啊,沒有好壞之分。但是,古老這一趟,卻是壓上了全部,包括老人家的生命。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每過一天,老人就蒼老一些,衰敗一些,他焦急啊。曹媽媽居中調和,也費盡心力,現在身體也很差。”
李源替她按摩推拿,溫聲道:“歷史,自有歷史的規律,人也一樣,每個人都會衰老的。”
秦大雪聽了有些來氣,擡腳輕輕踢了李源一下,道:“你怎麼就不老呢?”
李源笑道:“也老了。”
“老個屁!”
秦大雪沒好氣道:“今天真是丟死人了,你們就不能去別的地方玩兒?撞了個正着,尷尬不尷尬?”
想起早上還在給這狗東西找藉口,結果沒一會兒就看到這貨和兩個年輕姑娘插花,秦大雪真是……好氣!
李源理直氣壯道:“我坦坦蕩蕩的,有什麼好尷尬的?”
秦大雪看了這貨一眼,心累的不想說話,但最終還是替兩個女孩子說了句:“我知道你對她們沒有邪念,但她們也算是賭上了所有,才認得你這個乾爹了。”
李源笑道:“沒關係,有得就有失嘛。”
倒不是他狼心狗肺,而是如果沒有他,那兩個下場更慘。
所以,何必非得委屈自己,求全別人呢。
誰他麼想當聖人誰去當,反正他不當。
秦大雪心裡卻一下舒服多了,因爲她知道,對她們幾個,李源從不會講這樣的話。
秦大雪看着李源不無歉意的說道:“我會和古老去談,以後準備專注農業農村方面的工作。”
李源笑道:“應該的。大唐這個巨無霸在大陸落地生根後,會急劇壯大起來。從二毛那邊運回來的生產線,安裝好就能開工。對西方來說是有些過時落後的,但對十年甚至二十年內的大陸來說,都是一流的。現在一放開,需求龐大。你要是再抓經濟,怎麼幹都不合適。再者,以李幸現在和上面的關係,也不需要你格外關照了。你的存在,本身對大唐已經很有好處了,無需自責。你一直心心念念農村問題,農村孩子教育問題,現在可以放手去幹了,我會不遺餘力的支持你的。”
秦大雪眼睛有些溼潤的看着認真的在她腿上推拿的丈夫,溫聲道:“對不起,不能陪你一起變老。”
李源氣笑道:“什麼話?我們不是在一起慢慢變老嗎?即使你一直忙於公事,可我們一樣有三個孩子,心是一直在一起的。我還要感謝你呢,點綴了我生命中最鮮豔明亮的色彩。心尖尖嘛,家裡人都知道。”
這個詞,好像好多年都沒人提了。
秦大雪擦了擦溼潤的眼角,伏下臉,貼在李源的頭上,喃喃道了句:“謝謝你。”
謝謝你,最愛我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
……
或許由於不同的壓力,古老的講話提前了一個月開始見報。
怎麼形容當南方的談話見報見新聞後,中國大地上的變化呢?
單純用文字來描述,很難讓幾十年後的人有共情。
但有一段感受,其實是差不多的。
就是三十年後,神州大陸一夜之間放開後。
天翻地覆,日轉星移!
都自由了!
從這一天起,再沒有姓社還是姓資的意識爭端了。
無數體制內的官員們離開了崗位,紛紛南下。
發展經濟,搞活經濟,就是最大的愛國奉獻!
東西南北中,發財到粵東。
到了這裡,人們發現了一批新天地。
不排輩分排股份,不找市章找市場。
不拜竈王拜財神,不求安穩求創新。
不惜汗水惜光陰,光陰就是時間,時間就是金錢!
想想看吧,這些口號放在二十年前,提一句都是殺頭的罪過!
但是,從今天起,時間就是金錢,再不是一句可恥之言。
這一年,是中國現代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年。
第一次有人定下了絕對的基調:發展,纔是硬道理!
號令既出,春雷炸響。
這一年,本在正務院的陳東昇下海,成立了嘉德拍賣。三年後,成立泰康人壽。
這一年,任職於國家體改委的馮侖辭職下海,直奔瓊州島。
這一年,盛海一個叫張玉良的男人,創建了一家新國企,綠地。
這一年,粵東一個叫楊國強的泥瓦匠,創建了碧桂園房地產公司。
這一年,遼省一個偵察兵出身的男人,名叫王健林,創立了萬達集團。
這一年,豫南舞陽鋼鐵公司,有個叫許家印的車間主任,因爲私自變賣公司廢料,被開……
不管這些叼毛的私德是好是壞,手段是高尚還是卑鄙,但都不可否認,他們成了時代的弄潮兒。
新時代的號角,在此時徹底吹響!
“氣色不錯喲。”
翌日清晨,古榆看到拿着一張晨報閱讀的秦大雪後小聲打趣道。
“滾蛋!”
秦大雪不客氣。
古榆笑道:“老爺子正和封老聊天呢,想找你們家老李過去談談,人呢?”
秦大雪扯了扯嘴角,道:“天沒亮就跑了。”
古榆吃驚道:“去哪了?”
秦大雪哼哼道:“帶着倆乾女兒,去海邊游泳去了。”
“……”
古榆下巴都快掉了,傻眼道:“那一會兒怎麼說?”
秦大雪沒好氣道:“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和我沒關係,早他麼離了!”
一晚上折騰,反正她夠了。
“噗!!哈哈哈哈哈!”
古榆卻笑不活了,扶着秦大雪的胳膊,兩人一起去了會議室。
……
兩天後,專列離開了鵬城,前往了盛海。
陳小旭、張莉也離開了,她們比李源可忙多了……
李源則陪着長子李幸,一起去看了鹽田港、朱海的貨運碼頭、江門國際集裝箱碼頭、善頭國際集裝箱碼頭……
這些真不是他給李幸指點的,是李幸和公司資產委員會並戰略部定下來的碼頭。
但李源恍惚記得,歷史上好像都是李黃瓜的產業?
重新回到鹽田港碼頭上,看着繁忙的裝卸工作,李幸說道:“公司認爲,一旦大陸經濟起飛,這麼碼頭不僅僅是印鈔機那麼簡單,還有其深層的影響力,我覺得很有道理。”
李源點點頭,道:“你覺得有道理,那就去做好了。集團管理還是要不斷的精進,一般來說,你應該只負責戰略大方向,以及人事的任用。兒子,事無鉅細的去操心,未必是好事。懂得放權,也是一種智慧,你也不用太累。”
李幸無奈笑道:“爸爸,我四十歲的時候,估計能學會。”
李源想了想,道:“也有道理哈。”
李幸嘿嘿直樂。
李源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行吧,你忙吧,我也回去了。你外公去世了,你媽媽和大媽媽心情一直不算很好。我要帶她們去潛個水,遊個泳,玩兒兩天。你讓人把房車拾掇一下,我們準備開車回四九城。”
李幸點頭應下,猶豫了下,還是道:“爸爸,要不要讓小思回來?現在世界太亂了,我擔心……”
李源笑了笑,道:“放心吧,老二現在比你還安全。我還沒死,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李幸:“……”
頓了頓,他岔開話題道:“爸爸,我在鵬城認識了一個很有想法的人,我覺得可以投他一筆。”
李源笑道:“你很少給人這種評價。什麼人?”
李幸道:“是做通訊交換機業務的,他來說服我,希望港島電訊能採用他們公司出產的交換機。交換機我們一直採購的是思科的,我完全沒想過,國內有人能做出高質量的交換機。但是我看這個人很真誠,就從集團技術部叫了些人才測評他們的交換機,結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穩定性非常好……”
李源面色隱隱有些古怪,問道:“這家公司叫什麼?”
李幸道:“叫華爲,老闆任正非。”
……
西貢,御花園酒店。
說是酒店,實則是大唐修建的內部度假酒樓,不對外開放。
面對着港版馬爾代夫的玻璃海灘,夜色迷人,着實動人。
“哈哈哈!”
看着坐了幾下就心滿意足跑開的聶雨和椅子上一臉無語的李源,婁曉娥樂不可支。
等路過的婁秀遭殃後,她又白了一眼,去裡間和高衛紅商議回家帶的禮物。
高衛紅放下手裡的書,看了看婁曉娥手上的清單,道:“你和家裡那邊聯繫了麼?今年孩子們回去的應該不很多吧,怎麼準備這麼多禮物。”
婁曉娥道:“回不回去,該寄的禮物都要寄。”
高衛紅不是很理解。
婁曉娥看着她,笑着捏了下她的臉,讓高衛紅推開。
高衛紅道:“那麼大一家子,現在又不像過去了。我不是小氣,就是覺得,你這樣做太累了,不是很能理解。”
婁曉娥笑道:“你是知識分子,知識分子更喜歡獨處。獨處能讓你們思考,你們也享受這份清靜。但是,我們這樣的家庭,需要考慮的事有很多。一個有凝聚力的大家族,就不能怕麻煩。禮多人不怪不只是對外人,對自己人也是如此。功利些說,我們這些年紀大的,用不到家族什麼了,一直都在付出。可小六呢?”
高衛紅驚歎笑道:“能找到你這樣的老婆,他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婁曉娥笑了笑道:“我也是修了好幾世的福分呢。算了,老夫老妻不說這些肉麻的了。你今年還不跟我們一起過年?”
高衛紅道:“要回家呀,爸媽年紀都大了,也沒其他親戚了。”
婁曉娥點點頭道:“是啊,歲月不饒人,是該多陪陪父母。我爸雖然沒了,好在阿澤成事了,成了婁家頂樑柱。”
電話響起,婁曉娥接起電話後聽了稍許,朝外間大聲道:“源子,你的電話!”
“不是老家打來的,就讓他滾蛋!”
李源不客氣的聲音傳來。
婁曉娥對電話道:“阿芷,一會兒給你打過去。”
掛斷電話後,婁曉娥又道:“源子心裡也一直記掛着大陸那邊呢,我有時候在想,要不搬回去住算了。”
高衛紅搖頭道:“還是算了。他回去後自在,你回去後能累死,京城沙塵暴也嚴重,他肯定不希望你受這個苦。”
婁曉娥笑道:“受點苦倒沒什麼。不過……”她壓低一點聲音,小聲道:“我也不希望他在那邊待的太久,老爺子不在了他都難過成那樣,等老太太……我都不敢想。”
高衛紅臉上也沒了笑容,嘆息一聲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
“阿芷,什麼事?”
晚間,李源撥回電話去問道。
聽了一陣後笑道:“可以呀,如果是好劇的話,可以拍。既然三個主要演員都是港島的,那就和灣灣那邊合拍好了。”
趙雅芷不好意思道:“爸爸,我真的能拍麼?其實我已經拒絕了三次了,可是曹景德先生和夏景輝導演太真誠了,而且劇本也實在感人。我是演員出身,想拍最後一部戲,做個總結。”
李源笑道:“可以,沒問題。TVB加入投資,江漢電視臺也一起,算三方吧。這部戲拍完,正好是你接手電視臺的開臺劇。”
掛了電話後,婁曉娥驚訝道:“阿芷還想拍電視劇?”
李源點頭道:“畢竟是演員出身,看到好看的本子還是會心動。她說想給演員生涯畫個句號,拍最後一部。你們不許她拍電視劇麼?”
婁秀懶洋洋道:“讓她儘量低調些。家裡的孩子如果想要自由自在的逛街玩耍,就最好不要有明星大腕兒。”
聶雨點頭道:“我們家不需要用自由換取知名度了。”
李源笑道:“怪不得找我來說情。算了,就拍最後一個吧。也是可憐見的,被老二坑了一輩子了,馬上都快四十了。”
聶雨撇嘴道:“別人怕老,阿芷還怕老?二十多歲時也就那樣,沒想到年紀大了,反而越來越漂亮有味道了。要不然小思那個臭小子,這幾年每年回來好幾個月?說是陪孩子,倒有一大半時間陪阿芷。”
婁秀還有些得意:“亞特蘭娜也好看!”
李思也是她養大的。
高衛紅鄙視兩人:“什麼思想!”問李源道:“什麼電視劇,讓她下這麼大的決心?”
“新白娘子傳奇。”
……
一月二十七,過完小年,幾個女人瘋狂大采購了番後,才踏上了北上的路。
白天開的倒不快,偶爾還遊山玩水。
夜裡女人們都睡下了,李源開始趕路。
最終在二月三號除夕當天,趕到了四九城。
因爲還在三年孝間,王府大門沒有張貼對聯,未請門神。
但對於親人的團聚,仍舊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一年未見,李母看起來居然沒像想象中那樣蒼老了一大截兒。
大嫂子幫忙化解謎團:“看看老孃精神不精神?人家怕小兒子傷心,天天鍛鍊身體,想着多活幾年,多陪陪小兒子哩!”
啊~~
婁曉娥幾人都感動壞了。
李源擁抱了下老母親,突發奇想道:“媽,要不今年咱們去盛海過年?看看黃浦江怎麼樣?”
大哥李池在一旁都氣笑了,道:“你想一出是一出,這都三十了,往哪去?”
李源理直氣壯道:“坐飛機嘛,一會兒就到了。那邊也有園子,丁香花園,李鴻章當年修的宅子。”
二哥李江哈哈笑道:“你可真能擺活!那是好人嗎?你咋不把慈禧的院子買了?”
李源樂道:“劈柴胡同嘛,又不是不能買,衚衕口是齊白石故居。”
李母害怕:“可不興買慈溪的房子,不吉利!”
一家人一起大笑,李母反應過來是開玩笑,也笑了起來。
正熱鬧着,就聽外面傳來一羣咋咋呼呼的聲音:“太奶奶,我們給您拜年啦!”
婁曉娥“喲”了聲,驚喜道:“是安諾和阿睿他們來了!我們還以爲他們要在盛海過年呢!”
李源道:“大雪肯定要回來陪曹老過年,應該是一起回來了。”
轉眼間,就看到呼啦啦一羣小子姑娘進門,嘰嘰喳喳的各叫各的,好不熱鬧。
李母笑的合不攏嘴,最後看向李源道:“老幺,你問問他們,都飢不飢?”
可眼睛裡流露的,分明還是對幼子的牽掛和關心。
隔窗望見兒抱孫,我兒只知他兒親。待到他兒成人後,莫讓他兒餓我兒。
老太太是擔心,幼子還要養活孫輩,更累了……
李源知道母親心意,笑着握緊老太太的手,道:“媽,您放心吧,他們都是好孩子,能照顧好自己。晚上他們的媽媽也都過來,專門照顧孩子。”
老太太這下放心了,高興道:“好,好!我都發紅包!”
李源笑了笑,坐在家裡母親身邊,心裡格外的寧靜、安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