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
溪水明澈,清可見底。
錦鱗出波上,躍然金色,熠熠明輝。
夕陽之光照下,在林水間曳出長長的影子,金燦燦的圖案,斑駁而美麗。
蘇秋踏波而行,衣袂如雪,面上的笑容乾淨而又明亮。
他拿着橫笛,音發則梅花落,稀稀疏疏的,氤氳着香氣寶光,讓周匝的魚兒都露出水面,簇擁在周圍,像是朝拜,又像是歡喜。
蘇秋腳下不停,來到溪水的源頭。
溪水的源頭,是一座雪崖。
崖高於雲平,驚虹自上而下,垂落若龍飲,浩瀚激盪。
蘇家家主坐在崖上,雙鬢染霜,濃眉如墨,一身流雲仙衣,繡着草木茂盛之意,層疊的空間在四下幻生幻滅,宛若實質。
見到蘇秋前來,蘇家家主用手一引,讓他到了跟前。
“決定了?”
蘇家家主身子周匝是沉沉鬱鬱的生機,他望向蘇秋,目光溫和。
“是。”
蘇秋收起橫笛,微微欠身。
“我就知道。”
蘇家家主站起身,踱步左右,紫青縈繞,華蓋蔥蔥,他溫和的面容上少見地露出鋒銳,道,“我是支持你的。要是現在不爭,就會步步落後,要是宗門的氣運一旦有所轉移,那麼就是堂堂煌煌的大勢,無人與之爭鋒。”
蘇秋沒有說話,只是月輪半暈,照在身上,晶晶瑩瑩,有琉璃玉色,一塵不染。
蘇家家主把手一招,冥冥之中的虛空裂開,萬千的金光流轉,往下一落,化爲半尺長的玉符,上面古文儼然,龍鳳呈祥,瀰漫着幽深的氣機。
這種氣機,初始之時,看似普普通通,並不起眼,但越是觀察,就越是深沉,到最後,簡直是無窮無盡,不見根底。
蘇秋看到這玉符,向來恬靜自然的他都顯出訝然,他摩挲着其上的紋理,感應到其中恢宏而瀰漫整個諸天萬界的意志,神情變得凝重,緩聲道,“金仙道祖的手符?”
“不錯。”
蘇家家主點點頭,喟然一嘆,道,“這位道祖應該已經離開了此方宇宙,去了其他的地方,但他玉符中蘊含着他的道理,依然是歷經萬世而不磨,不增不減,恆定唯一,如此境界,真是可敬可畏可懼。”
蘇家家主感慨了一會,然後才道,“此玉符你帶在身上,可以最大限度地抵禦幽冥的力量。”
蘇秋沒有多說,收了起來。
“就這樣吧。”
蘇家家主大袖一揮,整個人重新坐在雪崖上,萬丈的白水自高空沖刷而下,落在他的身後,源源不斷,周而復始。
蘇秋收好玉符,轉過身,目光幽幽,幽冥之行,自己可不能空手而歸。
天庭,忘神山。
琉璃玉地,功德寶池。
菩提樹分散左右,枝葉晶瑩,其上有細細密密的佛文梵字生滅,垂落下來,洋洋灑灑。
真的是,冷香幽幽,寂寥安寧。
聖天佛跌坐在蓮臺上,身耀寶光。
他的對面,同樣有一尊佛陀,高有丈六,檀金法身,面容清瘦,身後是重重疊疊的功德金輪,裡面是千姿百態的金剛,羅漢,比丘,如恆沙數目,無窮無盡。
所有的金剛羅漢比丘都是低眉,不面向人,口中誦讀同一佛經,正是大解脫經,字字閃光,蘊含道理。
這樣的氣象,尚在最早來天庭的大光明普世佛之上。
“大德妙言真行佛。”
聖天佛對上這位,語氣沒有任何的居高臨下,而是有一種平等的味道,道,“幽冥對於我們佛門的重要性,世人都知道,何況是我們自己?”
聖天佛目光有着深邃,不見其底,道,“我們這麼多年的經營,也只有地藏稍微打開一點局面,現在好不容易到了這個紀元,有前所未有的機會,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大德妙言真行佛合十在身前,金燦燦的光氤氳,他知道聖天佛這麼講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這件事委實非常重要,所以沒有任何的不滿,平平靜靜地道,“事關我們佛門,定然全力以赴。”
聖天佛點點頭,大德妙言真行佛不只是神通驚人,道行也精深,甚至還能夠完善佛主傳下的佛理真法,是個很沉穩的性格。
這樣的人,不輕易開口,但只要開口,就會全力以赴,讓人放心。
“聖天佛,”
大德妙言真行佛看着周匝梵文起落,字字光明,開口道,“天庭已經準備好了,改日就會開啓權限,和我們佛門之人一起進入三十三天延伸出來的陰陽交匯之地。”
“當然,名義上是我們主導的,畢竟我們佛門的無上法對於幽冥之物有剋制的作用,這方面是天庭無可比擬的。”
大德妙言真行佛說完之後,看向聖天佛,問道,“聖天佛可有其他什麼交代的?”
“這個,”
聖天佛略一沉吟,想到了當日中御花園中值日帝君平靜的眸子,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有少許不對,只是左思右想,卻沒有任何的發現。
於是聖天佛只是,道,“天庭答應地很痛快,固然是有現在天庭確實是限於局勢而不得不對我們佛門的妥協和親近,但天庭的四位帝君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說不準其中就有難言的陰謀詭計。”
大德妙言真行佛記在心中,他們佛門雖然和天庭現在是蜜月期,關係不錯,但像這種大勢力肯定不可能掏心掏肺一樣的合作,除非是一方能夠徹底壓倒另一方,所以天庭有小動作也不意外。
這樣的情況恐怕難以避免,只能夠自己心裡有數,到時候多防備。
在同時,青衣帝君站在殿中,眉宇青青。
他揮手讓稟告的道童退下,然後手一揮,袖中出現一柄似是龍角的法器,滴溜溜一轉,然後氣機節節升高,宏大浩瀚。
下一刻,他的頂門中慶雲一開,自裡面走出另一個青衣帝君,一模一樣,看上去沒有任何的差別。
這個青衣帝君手握龍角法器,從從容容上了高臺,在雲榻上坐下。
至於真正的青衣帝君,身子一搖,化爲一個俊美的少年人,白衣如雪,手持法劍,施施然出去。
太冥宮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佛門,天庭的帝君都有動作,陳巖也沒有閒着,他借紫陽之名和玄門各派面談了之後,前去找崇古派,商量萬仙來朝的最後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