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綠雲暗天，幽月不濃。
霜色自上而下，凝成露珠，落了下來，叮叮噹噹，非常有餘韻。
陳巖負手而立，背後是雲山插天，高不可攀，他看向對面珠樓的三人，面上帶有笑容，不疾不徐說話，道，“三位也是爲這機緣而來？，”
陸修靜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看向齊天樂。
這位紅裙少女，濃若雙刀的眉毛揚起，宛若即將出鞘，答道，“不錯，莫非尊下要獨吞不成？”
她這番話，說的不算客氣。
畢竟以前吃的虧，現在還沒能忘懷。
“此物與我有緣。”
陳巖面不改色，平平靜靜，聲音不大，但顯示出勢在必得的強硬，道，“都是玄門同道，我也不願意以大欺小，你等退下吧。”
“退下？”
齊天樂繼承舊夢仙府的傳承，已經是新晉天仙，她玉顏清冷，背後的玄氣升騰，有枝枝丫丫的光藤蔓相接，纏繞不休，金鐘之聲大作，她可不會因爲一句話就退縮。
“天樂，”
李勝果眯起眼，幾乎成一條縫，看不見了，他面上還是那樣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腳下不慢，踏前一步，將齊天樂擋在後面，道，“機緣之事，也得講一個先來後到，陳道友先來一步，還是讓他先取。”
“是啊，”
陸修靜接了一句，他的靈臺之中，寶珠晶晶瑩瑩，瀰漫紫青，經文赤金，演繹莫名，道，“我們來晚了，就等一等。”
“嗯？”
齊天樂沒想到兩個人會這麼說話，這是很明顯的示弱，她不是蠢笨之人，也明白眼前這兩位超乎尋常的靈覺，目光不由得投向雲山下的陳巖，神情變得無比的凝重。
仔細想一想，兩人這麼勸說，很大的可能就是對面的陳巖有超乎想象的強大力量，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即使是他們三人聚在一起，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天地機緣無主，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難以以德服人啊。
“這個陳巖的境界修爲會提升這麼快？”
齊天樂蹙着眉毛，有意識地感應對面陳巖身上的氣機，只覺得如淵如海，不見其底，心中納悶，自己身負舊夢仙府的氣運，要在紀元中重建仙府的傳承，纔好不容易晉升天仙，對方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能夠威脅到天仙？
還沒等齊天樂有別的動作，忽然間，她就見到陳巖微微轉身，劍眉一軒，目光如電，看向一側虛空，朗聲道，“出來吧。”
話語落下，陳巖腰間的法劍乍起，森森然的劍光斬出，萬氣橫空，如同日月，堂堂皇皇，照亮虛空。
剎那間，那一片的時空崩塌，化爲漩渦。
只剩下一截幽竹，其上帶雨，斑駁的淚痕點點，有着燦白，恰似眸子睜開，有一種俯視萬物的冷漠和疏離。
幽竹很小，但在衆人的眼中，又覺得世界在裡面，包羅萬象。
“是世界。”
齊天樂站在珠樓前，美眸一凝，這樣的世界可不是天然形成的界空，而是修士自己凝練而出的，有着不同於其他的氣質。
再然後，幽竹一擺，雲氣升騰，青驄馬拉着油壁車跨空出來，秋影翩翩，冷香氤氳，珠簾一卷，露出車中人的樣子，這是個少女，頭梳飛雲髻，斜插一枝鳳釵，風爲衣裳，雲作環佩，俏臉精緻，額頭一點硃砂，美麗非常。
只是少女的眸子，空空洞洞的，沒有任何的黑色，只有燦白，組合在一起，憑添三分的詭異和神秘。
“瞳無黑色，幽竹伴行。”
李勝果見到來人，稍一錯愕，就認出對方的來歷，道，“是真瞳天主蘇小小，魔道成名許久的巨擘。”
“原來是天河宗的人，”
蘇小小燦白的眸子看過來，在李勝果和陸修靜身上一轉，隱隱有一種鋒銳之氣，錚然耳鳴，她一說話，周匝就有無量的人聲應和，疊在一起，有難以形容的效果，道，“我們可是經常打交道了。”
李勝果對此，笑了笑，沒有出頭。
他能夠一眼就認出來人，很大的原因就是這位天主和天河宗關係不睦，發生過不少的衝突。
不過這個時候，他纔不會站出來。
他不是對手啊，難道去主動捱打？
“魔道巨擘？”
陳巖看向來人，冷冷一笑，這個時候，他可沒有面對玄門同道的如沐春風，而是眉宇間有着蕭殺，道，“只是一具化身，也敢來這裡？”
“嗯？”
蘇小小眸子轉動，看向陳巖，感應到對方澎湃的氣機，臉色一變，道，“閣下是太冥宮的哪一位道友？”
“我是太冥宮的陳巖，”
陳巖腰間的不生不滅無形劍發出鏗鏘劍吟，震動四方，道，“這一機緣已歸我所有，你速速離開，不然的話，小心性命。”
這番話，說的很堅決，很強硬，不容置疑。
“什麼？”
蘇小小晉升魔道天主後，橫行諸天，無法無天，何時能夠聽到這麼不假顏色的訓斥？語氣中的強硬和居高臨下，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刺耳，於是馬上針鋒相對，道，“不愧是太冥宮的天仙，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和蠻橫不講理。”
蘇小小的瞳子中，泛着燦白，妖異奪目，道，“真以爲你們太冥宮是諸天萬界之主，能夠任意賞罰？就是規矩森嚴的天庭，在三十三天都不敢這麼行事。”
話語如箭，連綿不斷。
“哈哈，”
陳巖大笑，昂首而出，道，“真是笑話了，哪一個魔道天主路上行來，不是霸道囂張，殺人無算了？本座對上你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我再說一次。”
陳巖目光中有金芒躍動，耀耀生輝，照亮時空，道，“速速退去，可免殺身之禍，不然的話，你是自討苦吃。”
在諸天之中，玄門和魔道雖然都會被其他勢力稱之爲仙道，可實際上彼此之間的理念之爭是勢不兩立，如同水火。
而有趣的是，低輩的弟子，或許會因爲志趣相投，進行交往，但越到高層，越是天仙天主層次，幾乎就是針鋒相對，不可共存。
或許到了這一步，都是堅定了自己的道路，理念之爭，不再虛幻，而變得真實。